冬宮音樂大廳人滿爲(wèi)患。
碩大的水晶吊頂將白蠟的光芒反射成天堂般的明亮,屋外是冰天雪地,室內(nèi)是春暖花開,貴婦們最爲(wèi)欣賞這種特別的氣候變化,因爲(wèi)只有如此她們才能穿著袒胸露背的宮裙賣弄風(fēng)情。
羅伊舉著酒杯一路晃悠,舞池內(nèi)已經(jīng)開場了三四曲舞了,人們正跳的興奮。接連不斷的搭訕致意令他煩躁極了,該死的宮廷鬼才知道這些白/粉和啤酒肚下究竟都是些什麼花花腸子
他開始後悔自己拒絕了和愛莎小姐去打獵,要知道應(yīng)付一個居心叵測的女人,總比應(yīng)付一堆居心叵測的貴族要容易得多。
交際花G小姐搖曳身姿的湊到我們的上校面前,“哦親愛的上校今晚的良辰美景您不想跳支舞嗎?”
羅伊瞠目驚舌,他被邀舞了?他一個大男人被女人邀請?zhí)枇耍?
“不想。”他直截了當(dāng)?shù)幕亟^道。
“哦,那太好了,我也不想。”G小姐自說自話的挽住他的手臂。
羅伊滿頭黑線,不想跳舞你挽住我做什麼?當(dāng)然紳士的習(xí)慣還沒能讓他衝動到直接甩掉女士的手臂。
“房間裡真悶熱,不是嗎?”G小姐扇著扇子說道。
“還好吧。”羅伊看看她的低胸裙子再看看自己的高領(lǐng)軍裝。
“聽說您剛從西線回來,宮裡的人很多都不認(rèn)識吧?我想我會是個非常稱職的介紹人的。”G小姐又拋出個誘餌。
這話倒令羅伊有了點興趣,自打一進宮門,和他打招呼的人就絡(luò)繹不絕,他還真是頭疼怎麼區(qū)分他們。
“舞隊中央的是A公爵夫人和她的護花使者,他們邊上那對是宮廷大元帥西金大人的新夫人和她的情夫,當(dāng)然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聽說西金大人的年輕太太在公開場合抱怨過他能力不足。”稱職的G小姐開始販賣起八卦了,“東邊角落站在壁爐邊上談話的是樞密院大臣伊凡大人和他的崇拜者,聽聞樞密院的諸位大人都以伊凡大人的學(xué)生自居,神學(xué)院的年輕畢業(yè)生也總以能和伊凡大人搭上話爲(wèi)榮,要知道樞密院的空缺可不容易獲得。”
“那坐在西邊的那位小姐呢?”羅伊打斷了她的話。
“哦,我的上校,您可是太逗了,難道您到了聖彼得堡這麼久都不認(rèn)識我們的太子妃殿下嗎?”G小姐的扇子幾乎都要戳到羅伊的胸口了。
“說說看呢?”羅伊富於興味的挑高眉毛,“我可是剛剛加入宮廷社交。”
“琳娜布斯特,普魯士人,現(xiàn)任帝國太子妃,可以說是當(dāng)前帝國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G小姐半帶嫉妒的說道。
“普魯士人?”羅伊發(fā)出疑問,“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太子妃的國籍。”
“哦,這不難解釋,其實我們更傾向於淡化她的國籍,您看太子妃殿下說俄語,信東正教,在對普態(tài)度上比某些廷臣更堅定,相比王儲殿下而已,她更像個俄國人。”
“哦?是嗎?請繼續(xù)。”羅伊麪帶微笑,將G小姐的八卦興致徹底點燃了。
“太子妃殿下今年十七歲,正是女人青春四溢的年紀(jì),只可惜這朵鮮花沒等到開放就枯萎了。嫁給彼得王儲這樣的丈夫再美的花都要蔫吧的。”
“哦?這我就不能理解了,王儲畢竟是王儲,地位顯赫啊。”
“當(dāng)然,也不是說沒有趨炎附勢的女人,”G小姐朝東側(cè)努努嘴,“伊凡大人的女兒伊娃小姐就是朵奇葩,能夠?qū)χ鴿M臉愚蠢和麻子巧笑倩兮還真不容易,反正我可是做不到的。”
“那你方纔說帝國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又是怎麼回事?據(jù)我所知最有權(quán)勢的應(yīng)該是白女皇陛下吧。”羅伊不緊不慢的追問。
“那是半年前,您的消息太不靈通了。白女皇陛下停了朝會之後,女皇辦公室只有一位進駐者,就是我們的太子妃殿下,這還不夠說明一切嗎?彼得王儲是拿不上臺面的,估計女皇陛下也不準(zhǔn)備移交權(quán)力給他,因此太子妃殿下就是未來帝國世紀(jì)的掌舵人,在冬宮這都是公開的秘密。”
未來掌舵人?羅伊望著遠處身穿紅衣的少女,就像大哥說的,帝國若是真能由她來領(lǐng)導(dǎo),說不定還真是上帝賜予的福運。
他站在原地,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遠處的少女,紅色的宮裙將她白皙的膚色襯得越發(fā)耀眼,標(biāo)準(zhǔn)的日耳曼系金髮碧眼,五官精緻的像個洋娃娃。若不是她雙眼凌厲的眼神和嘴角富於意味的微笑,她看起來不過就是朵柔弱的宮廷嬌花。
可就是這朵嬌花那天上午在冬宮侯見室兩句話就打發(fā)了瘋子般發(fā)癲的王儲彼得,真是太有意思了。
突然一位衣著華麗的美男子湊到少女面前和她攀談起來,太子妃殿下面帶笑容,不緊不慢的張嘴和他搭著話,眼神卻四處觀望,並沒有專注在那位美男子身上。從羅伊的角度,他悄然發(fā)現(xiàn)太子妃殿下隱藏在扇子下的手做出了個奇怪的手勢。
羅伊模仿著手握成拳,接著伸出中指,他怎麼看都覺得這手勢有點特別的意思。
“現(xiàn)在正與太子妃攀談的是誰?”他突然好奇心旺盛。
G小姐瞥了一眼,笑著用扇子捂住嘴:“晚上國王嘉烈夫,白女皇陛下的首席情夫,他可是歷久不衰的宮廷紅人。”
羅伊聞言眉毛擰到了一起,原來是女皇男寵啊。
只見太子妃殿下似乎越來越不耐煩了,雖然臉上的依然帶著公式化的笑容,但握扇子的手青筋直冒,另一隻手再次做出了方纔的手勢。
羅伊突然覺得他應(yīng)該做些什麼。
琳娜望著大廳隨著音樂歡快跳舞的人羣,耳邊是嘉烈夫絮絮叨叨的說話聲,她幾乎都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只想一拳揮過去揍扁他挺直的鼻樑。
見鬼的你以爲(wèi)我是花癡少女嗎?自以爲(wèi)瀟灑的賣弄點風(fēng)情,我就會拜倒在你的馬靴下?
琳娜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fā)泄,無論如何嘉烈夫目前聖眷依舊,自己沒必要無謂的豎立敵人。
“……親愛的太子妃殿下,您若是願意賞光跟我跳一曲舞,就不必如此無聊的呆在舞池邊了。”嘉烈夫瀟灑的低下頭,擺出個邀請的姿勢。
媽媽咪啊誰無聊了?誰要跳舞?琳娜感覺到自己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崩到極限了,她扯出個笑容說道:“閣下,您知道我從不在舞會上跳舞的。”
“殿下,您還年輕,實在是沒必要爲(wèi)了個負心漢禁錮自己。”嘉烈夫仍舊不放棄的說道。
琳娜的笑容消失了,她慢慢瞇起眼睛:“你知道些什麼?”
嘉烈夫大笑:“政治是殘忍的,希望您能寬宏大量。原諒他,並放過您自己。”
琳娜啪的一聲合攏摺扇,她狠狠瞪著嘉烈夫心中怒火滔天。白女皇將當(dāng)年的陰謀操控當(dāng)做牀上的閒談趣事到處炫耀嗎?她心頭的隱痛竟然是這些低賤男寵的笑料他還竟然膽敢以寬慰者的身份和她說話
她剛準(zhǔn)備發(fā)怒,突然一個渾厚的男聲插入了進來。
“太子妃殿下,不知您是否還記得一週前的偶遇,我是西軍上校羅伊別斯托傑夫,如若能邀請到太子妃殿下和我共舞,鄙人將不勝榮幸。”
琳娜詫異的轉(zhuǎn)過臉,只見一位高大魁梧的青年站在她面前。他個頭接近一米九,身材矯健,小麥色的膚色健康且富於活力。他五官算不上精緻,但是卻及其俊朗帥氣,貴族式的鼻樑和帶凹槽的性感下顎頗具男性美。最與衆(zhòng)不同的是他的髮型,他頭髮剃得很短,也沒有留鬢須,以至於琳娜左顧右盼,深以爲(wèi)自己再次跨越了時空,面對上二十一世紀(jì)的美國大兵。
“你是什麼身份地位?剛?cè)雽m廷不久吧?少校。”嘉烈夫拔高了嗓門。
“是上校,”羅伊一把推開矮了他整整一個頭的嘉烈夫,“太子妃殿下,您還沒回復(fù)我呢。”
琳娜笑了,真是個有趣的傢伙,特別是看到老辣的嘉烈夫臉上都忍不住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真是太爽快了。她欣然將手交給了羅伊,跟著他下了舞池。
太子妃殿下的應(yīng)邀引起在場所有人的矚目,起碼有兩年了吧,整整兩年多太子妃殿下都不再和人共舞,無論是慶典舞會,還是外交性的舞會她都從不下舞池。今天她身邊的年輕軍官究竟是誰?來自何方?地位背景如何?
人們議論紛紛,目光閃爍,音樂響起,羅伊挽著琳娜優(yōu)雅的跳起華爾茲,樸素的白色軍裝和華麗的紅裙子一如當(dāng)年那場舞會。
“您今天的舉動可謂不太明智。”琳娜開口說道,“剛踏入宮廷就得罪了晚上國王嘉烈夫,您難道不怕惹麻煩嗎?”
羅伊大笑:“我聽聞太子妃殿下是當(dāng)前帝國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怎麼會忌諱個小小的男寵?”
琳娜苦笑:“你的消息渠道難免謬誤,白女皇陛下一向是帝國最高首腦。”
“哎呀呀,那我今天可是闖禍了,那太子妃殿下準(zhǔn)備怎麼補償我呢?”羅伊說著和琳娜對望一眼,兩人都笑了。
“其實我此次回來,還附有個重要的任務(wù),就是向白女皇陛下獻俘,可如今路德親王已經(jīng)在牢房裡關(guān)押一個多星期了,不知道女皇陛下是如何考慮處置他的?”羅伊話題一轉(zhuǎn)開始說起正事。
“處置?”琳娜笑了,“恐怕白女皇陛下還未決定呢,佔領(lǐng)柏林的消息讓陛下非常滿意。宮內(nèi)原本反戰(zhàn)的貴族們也開始支持女皇陛下,不過對於普魯士皇室的處理則需要慎重,畢竟他們身上流淌著霍亨索倫王朝的血脈。”
“皇室總是看重血統(tǒng),是深怕降低了同是皇家血脈的傳承者而遭到非議?”羅伊回答道,“在我們當(dāng)兵的看來,世間只有勝利者和失敗者,而後者無需給予尊嚴(yán)和仁慈。”
“你很坦率。”琳娜挑高了眉毛,“坦率在冬宮是麻煩的來源。”
“然而您並不欣賞虛僞,因爲(wèi)您骨子裡的本性也非常直白。”羅伊針鋒相對的迴應(yīng)道。
琳娜不由警惕的凝視他的眼睛,可除了友善和坦誠,她沒能看出其他。這個人與衆(zhòng)不同,她對自己說,琳娜,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