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郡主她……昨日已經(jīng)嫁過去了!”九娘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不可能!”君洛厲聲斷喝,手中的韁繩狠狠地扯了一下,惹得那匹馬大為惱火,一蹄子甩在了他的腿上。
君洛完全沒覺得痛。他扯住九娘的衣領(lǐng)將她提了起來,嘶聲質(zhì)問:“她是被迫的,是不是?”
九娘避開他的目光,遲疑著道:“或許……郡主是有苦衷的……”
或許有苦衷,也就是說,她并沒有受到脅迫?
君洛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地砸了一下,一股酸水從胃里泛了上來,又被他狠狠地咽了回去。
九娘再次跪倒在地上,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金殿許婚、盛大的婚禮、太上皇的舉動以及拜將出征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君洛耐心地聽著,臉色越來越蒼白。
九娘說完了,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主子,咱們要不要現(xiàn)在回去……”
“回去……有用嗎?”君洛慘然一笑,神色蕭索。
婚禮在昨天已經(jīng)結(jié)束,今日人家已經(jīng)連洞房花燭都完成了,回去又有什么用?趕著去道喜嗎?
九娘不敢看君洛的臉色,只心中一陣陣揪痛。
她深恨自己沒本事,非但沒能阻止這場婚事,連及時逃出來搬救兵都做不到!
這會兒,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調(diào)兵遣將,拔營南征了吧?
到了這個份上,好像已經(jīng)什么都改變不了了。
可是,她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九娘鼓起勇氣,仰頭看向君洛:“這會兒郡主的心里一定很苦……您就算不回去,也給她傳個信兒吧……”
君洛的臉色仍然蒼白著,卻露出一個幽幽的笑容來:“她現(xiàn)在是明德公主。”
九娘不敢再說,又不知道該怎么做,只好跪在地上,垂首不語。
許久之后,君洛甩了一下馬鞭,翻身上馬。
“主子……”九娘奔出兩步跪在馬前。
君洛勒住馬頭,語氣平淡:“你還是去她身邊伺候吧。”
九娘本能地應(yīng)了一聲諾,再要多問時,君洛已撥馬回到了圍獵的隊伍之中,往馬背上狠抽了一鞭,帶著一眾青年才俊,往圍場之中奔去了。
九娘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終不敢再追上去,只好上馬回程。
奔向圍場的隊伍漸漸地慢了下來。
君洛手中緊緊地抓著韁繩,卻渾然不知道身在何處。馬兒不見主人催,只當(dāng)不急趕路,自然也便不會飛奔。
于是君洛身后的那些外族王子和使臣們,也只得跟著慢了下來。
一些比較敏銳些的,已經(jīng)本能地察覺到了異常。
大梁宮中,恐怕出了不小的變故吧?
會是什么變故呢?政變?逼宮奪權(quán)?或者是南越又攻下一城?再不然就是西楚加入戰(zhàn)事?
在場的大都是各國的王子皇孫,對這些事情有著本能的敏銳嗅覺,此時自然少不得各自在心里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君洛對此渾然不覺。
事實上,他已經(jīng)連自己此時身在何處都不太清楚。
他只覺得腦海之中昏昏沉沉的,眼前閃現(xiàn)的盡是那張嬌媚明艷的面孔。
她的一顰一笑,如一幀幀定格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旋轉(zhuǎn)著,每一幀畫面都是一件往事,向他提醒著那些忘不掉的過往。
因為那個女人的出現(xiàn),他的生命中一下子添了許多亮色,一改先前的灰暗沉悶,變得格外絢麗多彩……
那個女人是他生命中的救贖。可是現(xiàn)在,她居然趁他不在京城,火急火燎地嫁了別人!
她就那么著急離開他?
又或者,她跟那個書呆子,本來就已經(jīng)在暗度陳倉?這次太上皇賜婚,會不會正中她下懷?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壓下去。
聽九娘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之后,君洛已經(jīng)猜到羅青桃允嫁是為了出宮帶兵,但這并不妨礙他往別處去想!
誰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換一個出宮的機(jī)會?除非那個女人瘋了!
她顯然是沒有瘋的。如此就只剩了一種解釋:她跟那個書呆子……
君洛忽然揚起馬鞭,狠狠地抽在路邊的一棵樹上。
那是一株碗口粗的白楊。馬鞭落下,那樹晃了幾晃,發(fā)出“咔嚓……”一聲輕響,緩緩地從中間倒了下去。
他身旁的藍(lán)總管吃了一驚,忙過來替他牽住了韁繩:“皇上?”
君洛手中的馬鞭“啪……”地一聲折作了兩截。
藍(lán)總管心頭一顫,哆嗦著跪在了地上。
君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沒有話要對朕說?”
藍(lán)總管跪伏在地上,聲音已顫得有些含混不清:“明德公主的婚事,前日就已經(jīng)傳遍了天下……那時您正在圍獵,奴才不敢打擾……”
“后來呢?”君洛繼續(xù)追問。
藍(lán)總管顫抖得像今日風(fēng)中的枯葉:“宮里傳過話來,說明德公主成婚之后便會啟程南征……如今南越已攻下兩座城池,大梁士氣低落,唯有羅家軍即刻增援,才能保得疆土不失!皇上,明德公主此舉,也是為了大梁……”
君洛隨手從后背的箭筒之中抽出一支箭,對準(zhǔn)藍(lán)總管的肩膀狠狠地擲了下去。
他本來是有機(jī)會阻止的!
都是這個該死的奴才……
他不惜動用最得力的親信困住水湄閣,不許羅青桃出宮半步,為的是什么?
還不是為了防止那個女人把這場戰(zhàn)事攬到她自己的肩上去!
戰(zhàn)爭殺伐,那是男人的事情,她一個女人去湊什么熱鬧!她到底知不知道,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隨時有可能命染黃沙!
他可以不在乎這江山城池,卻不能不在乎她的安危……可是那個女人非但絲毫不領(lǐng)情,更為了帶兵征戰(zhàn),不惜把往日所有的情分拋到腦后,轉(zhuǎn)身去嫁給一個一無是處的書呆子!
那個女人……她到底有沒有心?
他以為,經(jīng)過了那么多波折,他和她早已經(jīng)可以心心相印,卻不料那女人竟把往日的情分,拋棄得那么輕易而徹底!
既然她無心,不如……就這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