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顫了一下,知道再也無法假裝下去,只好緩緩地睜開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
“你醒了!”入眼是一張放大的臉,略微有些蒼白。
“書呆子?”羅青桃皺眉。
馮恩甫展顏笑了:“是我。”
羅青桃晃了晃手上的鐵鏈,擰緊了眉頭:“這一陣你躲到哪里去了?這里是什么地方?你……為什么要拴著我?”
馮恩甫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隨后那笑容卻淡了下去。
他握緊了羅青桃的手,沉聲道:“你不必再裝糊涂。我是西楚太子,你應該早已經知道了。否則在落華城外,你不會那樣提防我,更不會為了找我,拖了半個多月才拔營回京。”
羅青桃深深地看著他,許久才露出一個苦笑:“我猜到你是西楚人,卻沒想到你就是太子……失敬了。”
“你我夫妻,不必說這樣的話。從今之后,我什么都不會瞞你。”馮恩甫握著她的手,輕柔地替她把腕上的鐵鏈解了下來。
羅青桃大感意外。
等到雙手雙足的鐵鏈全部解開,羅青桃終于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她向馮恩甫道了聲謝,便要起身。
不料手肘抵到床板上,并沒能支撐起她的身子,反而軟軟地垂了下去。
羅青桃臉色大變。
馮恩甫握住她的手,語氣輕柔:“不是我不信你,只是這一路上變數太多,你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我怎么了?”羅青桃瞪大眼睛看著他,眼中蓄著兩泡淚。
馮恩甫慌忙避開她的目光,語氣有些不自然:“你不會有事,只是這段時日行動有些不便而已。等回京見了父皇母后,我就給你解藥。”
羅青桃沒有追問,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好……”
馮恩甫反倒有些詫異:“你沒什么要問的了嗎?”
羅青桃想了許久,搖了搖頭。
馮恩甫自己卻沉不住氣,盯著她的眼睛逼問:“你為什么不問我,大梁皇帝怎么樣了?”
“我若問了,你會放我回去找他嗎?”羅青桃冷靜地問。
馮恩甫緩緩搖頭。
羅青桃冷笑:“那就是了。既然問了也白問,我何必枉費力氣?”
馮恩甫似乎有些詫異。他盯著羅青桃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悠悠地道:“即使我放了你,你也見不到他了--他死了。”
羅青桃的臉色霎時慘白起來。
她死死盯著面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竭力想從他的臉上看到說謊的痕跡。
可是她失望了。
這位西楚太子殿下的臉上,緩緩凝出一個笑容。
他微笑地看著她:“你想想看,他若不死,怎么可能任由我把你帶走?”
這個問題,羅青桃自己也想到過。她不愿多想,寧肯相信事有例外。此時這個疑問從馮恩甫的口中問出來,她只覺得心頭一片冰涼。
細細回想當時的情勢,她已猜到自己是因為中毒才會昏睡的。那么君洛呢?
她中毒那樣深,他沒道理平安無事!
一個中了毒的人,如何能從敵人的劍下逃生?
這是一件毫無希望的事……
可是他怎么可能死?那個混蛋,他不是天下第一大禍害嗎?都說禍害遺千年,他怎么可能死!
羅青桃咬緊牙關,冷笑起來:“太子殿下天縱英明,帶走一個女人并不難吧?”
馮恩甫殘忍地笑著,語氣平淡:“確實不難。可是你也知道,我不僅想要你,更想要他的命--他若不死,你的心里就永遠不會有我。”
“所以呢?”羅青桃愣愣地問。
馮恩甫微笑道:“他死了。我用他的劍,刺穿了他自己的心臟--在此之前,我的侍衛已砍了他許多劍,他渾身都是血……”
羅青桃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拳。
馮恩甫舉起手臂給她看:“我臂上這一劍,是他劃的。他倒也算有幾分本事,臨死之前還能給我來這么一下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觀察著羅青桃的反應。
羅青桃先時只是呆呆地聽著,此時卻忽然抬起了頭:“你說,你臂上的傷是他弄的?”
馮恩甫點了點頭。
羅青桃笑了起來:“你在說謊!遠卿的劍上淬有劇毒,如果真是他傷了你,你這會兒早死透了!我就知道你在騙我,他怎么可能死……”
馮恩甫的臉色沉了下來。
居然真的有毒!君洛沒有騙他!
原本他還抱著一線希望,盼著這是虛驚一場,沒想到……堂堂大梁皇帝,竟然卑鄙至此!
如今他只能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那個不靠譜的鬼醫身上了!
惱怒之余,馮恩甫又隱隱有些高興。
那劍上既然有毒,君洛自己也必定難逃一死,此事再也無疑的了!
先前他聽說自己中了毒,心慌意亂之下,往君洛的胸口上刺了一劍便匆忙走了。回來之后他一直在后悔,生怕那一劍沒有刺中心臟,生怕君洛被人所救,白白耗費了他這一番算計……
如今終于可以放心了!君洛自己已說過劇毒無解,他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如此一怒一喜之下,馮恩甫難免有些疲憊,便不愿留在這里同羅青桃周旋。
他抬起手來,輕輕撫過羅青桃的面頰:“你不愿相信,那也罷了--橫豎你跟他已經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
說罷,他沒有等羅青桃追問,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羅青桃看著那扇門關上,頹然癱倒,再也爬不起來。
馮恩甫臨走前的最后一句話,給她留下了一線希望。
可是她反而憂心更重。
她自然知道君洛的劍上并沒有毒,但是當胸一劍,又豈是鬧著玩的?馮恩甫總不至于像她當初一樣把劍刃誤刺到右邊去吧?
他到底是生是死……能不能給她一點兒消息?
接下來的幾天,羅青桃依舊是躺著度過的,有時候癱在床上、有時候癱在馬車里。
馮恩甫給她服下的藥極其霸道。連著幾天過去了,她的身上依然虛軟無力,連抬一抬手臂都會累得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