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門低著頭,根本不敢抬頭。對方雖然已經改名為“慷慨之尼古拉斯·凱奇”,但他的邪惡仍然在籠罩整個地獄。
“你確定?”好半天,地獄君主問。
“我……是的!我希望得到這樣的賞賜!”楚門本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大聲回答。
“嗯,你的忠誠真是讓我感動。”尼古拉斯·凱奇嘆了口氣,很感慨地說:“多少年了?已經太久沒人提出過這樣的請求了。”
楚門愕然抬頭,懷疑對方是不是腦殼壞掉了?
“我本來可以馬上答應你,不過本著對你的保護,還是要看一看你完成任務的狀況。如果很順利的話,我想你還是具備成為地下城主的資質的。”
“地……地下城主?”
“對啊,你不是要求永駐人間么?這幾百年,光明教會實在是太可惡,我們很多優秀的地下城主都被他們絞殺了……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自告奮勇,我很欣慰啊!”
“我?地下城主?自告奮勇?”楚門暈了,他覺得想象與現實越來越遠。
“去吧!完成這個任務,我就給你一座地下城,讓你去實現把邪惡散布整個地面的偉大理想!”偉大的地獄君主,慷慨之尼古拉斯·凱奇,很大方的一揮手,楚門立刻朝上飛去,鉆破層層黑暗,飛向永遠沒有盡頭的灰色天空……
繁星璀璨,無盡的天穹沿著一個美妙的弧度朝四野籠罩下來,宛若透明的紫水晶。
楚門四十五度仰望夜空,很想淚流滿臉。
不再是永遠灰色的天,不再是永遠遲鈍如鉛的風,不再是永遠血與白骨鋪墊的地面。楚門撲倒在皚皚白雪的大地上,很放肆地打滾。
活著真好。
人間的天空是透徹的,人間的風是輕快的,人間的光輝是溫暖的,甚至人間的痛苦都是如此美好。
楚門躺在雪地里,任憑雪花飄落在身上。身體是冰冷的,雪片慢慢堆積著,終于將他掩埋起來。
他在靜靜感受。
尼古拉斯·凱奇總算還有些常識,楚門擁有了一具新的,制作過程有點像不良商人賣的炸雞——骨頭外面裹一層面,然后在油鍋里打個滾。
“面”是新鮮的人類,“油”是煉獄之火,經過一番地獄的特殊工藝,楚門現在終于有模有樣像個活人了。
不過這完全是假象。楚門徒具外形,卻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也沒有血管器官這類活人該有的一切標志。如果這就是冥界深淵的最高工藝的話,楚門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幾百年來所有人間的地下城主都慘淡收場了。
根本不用圣騎士,隨便一個細心的普通人就能發現自己的異常。
雪應該是冰冷的,楚門卻感覺不到。他張嘴嚼了口雪團,用力咽下去,雪團硬邦邦的堆在體內某處,完全沒有溶化的意思。
突然,一首歌自己從楚門嗓子里沖出來:
“我光著膀子,我迎著風雪,跑在那逃出醫院的道路上。
別攔著我,我也不要衣裳,因為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
給我點兒肉,給我點兒血,換掉我的志如鋼和毅如鐵!
快讓我哭,快讓我笑,快讓我在這雪地上撒點兒野!
耶——耶——因為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
耶——耶——快讓我在這雪地上撒點兒野……”
難以描繪的絕望與希冀,縱是一曲崔健的狂歌,也無法盡述。唱到最后,楚門覺得心中有股辣的東西在往上頂,似乎真的化作一腔熱淚涌出。
摸了摸眼眶,卻干澀依舊。
“好了,好了,慢慢來。這是第一步,你已經很不容易了。”楚門安慰著自己,把情緒從頹敗中拯救出來。
突然,他聽到一陣沙沙的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自己身邊。
“聲音好像是從這里傳出來的。”隱隱約約有嘈雜的人聲,還有幾聲狗叫,接著楚門覺得身邊的雪被扒開,一雙手將他拖了起來。
“是個死人!”有人驚叫。
“發出聲音的是他么?應該沒死吧?”
“渾身都涼透了!這么大的雪,這人一件衣服都沒穿,肯定早凍死了。奇怪,難道他遭了強盜?”
楚門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一個身穿棕色翻領厚皮袍子的人正蹲在身邊,眼中滿是思索的神情。見楚門睜眼,他嚇得大叫一聲,觸了電般的朝后一竄,一屁蹲坐到在雪地里。
“怎么啦!老爺?”立刻好幾個人圍上來。
“他……他……他……”皮袍子指著楚門,牙齒不住打架。
“嘿!這人還活著!”其他人發現楚門眼珠轉動,興奮地叫起來。幾個人上前來,七手八腳把楚門抬到了一架車上。
“他……他還活著?不是鬼么?”皮袍子稍微有點安心,有人過來扶起他,替他拍打身上沾的雪。
“老爺,這人還活著。”仆人模樣的人笑著說:“別看他身上冰涼,那是被雪給冰的,只要喝幾口熱湯,暖和暖和就行。”
“哦……那就好,那就好。”皮袍子點點頭,說:“先回莊園吧。希望這是個有用的家伙,不然我這一跤可他媽的就白摔了。”
仆人們扶著皮袍子登上了雪橇,然后一甩鞭子,幾頭銀色大狗立刻爭先恐后的朝前竄去,在雪地上留下兩道長長的細線。
被厚厚的棉被包裹在雪橇后面,楚門一直清醒地注視著這伙人。
看情形,這是一個出門歸來的莊園主。也許是參加宴會,也許是打獵去了,從穿著上看不出什么,楚門對這個世界還不太了解,不過拉雪橇的銀色大狗身上帶著些微弱的元素力量,似乎該是某種弱小魔獸。
按常理說,能用魔獸拉車的人,要么有一定的地位,要么他很有錢。
楚門被灌了一肚子熱湯,大概是冬天出行的人常備的東西,反正嘗不出味道,也不知跑到身體的哪個部分去了。聽剛才那個皮袍子的話,救自己似乎另有所圖,不過楚門現在是實打實的“赤”貧——連條遮羞的內褲都沒有,好像沒什么值得人家圖謀的地方。
唯一可慮的是,對方發現自己的異常。身份很好編造,但體質卻很麻煩,萬一對方找人給自己看病,這身劣等仿制品搞不好能把醫生給嚇死。
風雪更大了些,天地一片茫然。狗拉著雪橇,奮力在紛揚的大雪中穿行。雪片都有楊樹葉子大小,打在臉上冰涼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