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醫者, 自然不會不知道首烏乃何物,這個首烏雖說也是中藥裡的常見藥材,但同時也是種毒性較強的藥材, 用的量適當, 那叫救命, 要是超了這個度, 那就是致命了。
要是有人也像他們今日這般買那麼多鹽屯著, 燒菜做飯都是必不可少的調味品,若是日日這般食用下去,身子不死也得殘了。
這背後之人, 真是好狠毒的心!
蕭燼掩好帷帽,對二人道:“去春熙樓, 必須在圍獵結束前查明。”
蘇綰眼底波動, 若沒記錯的話, 前世蕭燼最隱秘的據點就是春熙樓,外表看著是個花樓, 實則是個非常好的藏身之處,她當時替蕭弘辦事時爲了查這個據點費了老大的勁,吃驚不小,畢竟任誰也無法相信平時悶聲不吭的太子爺,居然會成天待在這種花天酒地的地方, 任誰看了都會以爲這個只是個無所事事、風流成性的公子哥。
說起來, 花樓這種性質的, 反而也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
三人進了春熙樓, 一個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老鴇迎了上來, 正要扭捏幾句,單淇從袖中拿出一塊黑木牌舉起, 老鴇趕緊欠身:
“恭迎閣主。”
蕭燼看也不看,拉住蘇綰的手腕就往樓上走,“老規矩。”
“是。”
蘇綰跟著蕭燼來到了三樓的盡頭,“天字一號”幾個大字掛於門框上方,果真和上一世一樣,這個雅間是春熙樓特意留出來供蕭燼與外界交流情報專用的。
蘇綰垂首,想起前世她爲了報恩,什麼腌臢的事她都搶在前頭替蕭弘去做了,包括這間“天字一號”,那場大火幾乎要去了蕭燼半條命。
念此,她眸色暗沉下來,暗唾自己怎麼就腦子糊塗愣是把那樣一個魔鬼當作活佛?!
還、還做出那種令人不齒的……
“蘇綰,蘇綰?”
似是有什麼在她面前晃動,朦朧的視線漸漸清明起來,入目是冰冷的銀面,她搖頭:“無事。”
說罷,徑直進了雅間,絲滑的紗罩在蕭燼指間溜走,他的手滯在空中幾秒,快速縮回廣袖中,若無其事地跟進去。
單淇在後面看得一目瞭然,撇嘴嘖嘖嘆氣。
*
三人圍坐在桌旁,老鴇自剛開始給他們上了茶後就沒再出現了,整個三樓全部撤空。
單淇取出火摺子,點燃扔進其中一袋鹽內,很快就燃燒起來,發出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嘩啦——
蕭燼立刻將冷卻已久的茶葉傾倒下去,火勢撲滅。
“昨晚你去喬貴人那裡有什麼發現沒有?”
聽到蕭燼提問,蘇綰回想起昨晚喬貴人從枕下拿出那個木匣子的時候,看到一樣絕對不會出現在皇宮裡的東西,只是那樣東西究竟是怎樣到喬貴人的手上的呢?
芍藥、虎皮紋……
蘇綰瞪愕,她記得前世曾在蘇茹的房裡偶然看到過那件物什,蘇茹和喬貴人相不相識她無法確定,但是蘇茹和喬貴人身邊的谷芹倒是挺熟的,但既然那樣私密的信物出現在喬貴人的枕邊仔細放置,這二者之間必然有什麼聯繫。
忽的,她猛然記起蘇茹上一世同她徹底翻臉,就是因爲三皇子蕭弘,嫉妒她這個大姐佔了三皇妃的位子。
愛而不得,故而生恨。
見蘇綰若有所思,蕭燼問:“怎麼?”
“殿下可記得,我們交易的約定內容?”
“自是記得的。”
“我曾說過,你幫我將我母親的墳遷至宣州,而我作爲您在內宮的眼線,打探秘辛。”
蕭燼啞口失聲,千言萬語哽在喉頭,他該怎麼說?
那日他去的時候,張婉的墓早就被人挖空了,一氣之下,他將蘇家祖墳一把火燒了個乾淨,早就只剩焦土了,就算把那片地翻過來估計也找不出什麼多餘的東西了。
而現在,叫他如何向蘇綰交代?
明明約定好的,失約在先的卻是他,他沒有保護好,偏偏日後還得靠她獲取情報,那個他永遠無法踏入的地方,如果她知道了……
不!不能!
事到如今,除了單淇,他身邊還剩下什麼可信之人?就連蘇綰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若是她也……她素來對生母尊敬有加,她崩潰的樣子,他不敢想象!
蕭燼思緒百轉千回,他看到蘇綰澄澈的眸子裡倒映出他的身影,萬千愁緒凝結成一點:誰都可以對他失望, 唯獨蘇綰,他不想在她眼中看到任何與失望有關的東西。
最終,蕭燼還是將真相咽回了肚子裡,至少眼下她還不知,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他聽到自己對她說:“放心。”
隨之側過臉去,暗暗唾棄自己的自私。
蘇綰沒有在意蕭燼的欲言又止,只當是他還未從小破屋那場“驚喜”中回過神來。
她挑眉道:“那也該是我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蕭燼莫名覺得蘇綰此時此刻的笑容頗爲詭異,“你打算做什麼?”
蘇綰笑得愈發燦爛:“自然是需要一個道具了。想必我那二妹早對三皇子青睞有加,這回我便了了她的一樁心願,既然生在蘇家,不付出點怎麼好意思對得起蘇家列祖列宗,你們說,是嗎?”
*
爐煙嫋嫋而上,蘇相淺嘗一口茶,蹙眉,蘇綰見了亦品嚐一番,道:“微澀,這茶泡得過頭了。”
蘇相放下茶杯,責怪道:“既然知道,怎麼方纔不控制點?”
蘇綰沒有接話,從袖中拿出一卷紅軸遞過去,蘇相不疑有他,接過一看,怒的站起,將卷軸扔到蘇綰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你、你這個不肖女!竟做出這等恥辱的事來!!!”
蘇綰收起卷軸,將蘇相的手慢悠悠地壓下去,蘇相額頭冒汗,這力道看似軟綿綿的、漫不經心,卻是帶了十足十的威壓,根本反抗不得,他暗自心驚,什麼時候,這個大女兒竟成長如廝?!
“父親也別緊張,不過是道賜婚的聖旨,聽麗妃娘娘的意思,她可是滿意的很,怎麼說二妹也是蘇丞相的女兒,更何況現在,”她微微加重接下來的語氣,“還是‘正室’所出的‘大小姐’,不是麼?”
她端起茶杯,面不改色繼續品嚐,苦澀的味道從舌尖漫延至心頭,一如那晚被燒焦的蘇張氏牌位。
“咱們家就要出個三皇妃了,父親拉著一張臉算怎麼回事?再說了,二妹一向傾心於三皇子,如此一來,二妹嫁得如意郎君,父親也成了皇丈人,蘇家門楣又高一截,豈不皆大歡喜?我又不瞎,做姐姐的總要‘什麼’都讓給妹妹,成人之美,我可是遵守得相當之好呢,您說呢,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