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嶺腳下,果然真的到了地方後,那景色雖然說不上幻滅,但多少和她內(nèi)心裡所想的“園栽桃李,芝蘭香花”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文素一邊走著,一邊仰頭望著上方層層疊疊、連綿起伏的山巒,這裡有一條人工開鑿出的山路,當(dāng)然了,也不過是僅供三人並排行走的寬度罷了。
隨著一陣綿綿細(xì)細(xì)的清風(fēng)拂過臉頰,她原本還頗爲(wèi)享受的表情冷不丁的怔了一怔。
——這是……血腥味?!
走在前面的幾人都不約而同的聞到了一絲絲血氣在空氣中漂浮,互相看了一眼,衆(zhòng)人紛紛往血腥味的源頭飛奔而去。而映入他們眼簾的,是東倒西歪的樹木和飛亂一地的沙石,地面上、樹幹上,都有噴灑上去的血跡,也不知是屬於誰的,讓場面看起來分外驚悚。
這兒不久前明顯有人打鬥過,不僅如此,血氣的味道也愈發(fā)的濃郁了。
卿子燁劍眸一凜,拔出碧霄劍來,掠起輕功就往打鬥痕跡的深處追去,曲清悠喊了聲“師兄等我!”,也跟著走起輕功,徒留一道胭脂紅的背影在衆(zhòng)人的眼簾中翩然而去。
文素看著那四濺的鮮血和一路滴灑的痕跡,心下惋惜。
姑且不論卿子燁去的是否及時,就按這出血量來看,受害人擺明是兇多吉少了。
於是在他們深入沒幾步遠(yuǎn)後,就看到兩具乾癟的屍體面朝下的躺在地上,濃郁的鮮血鋪了一地,風(fēng)一吹,那一股散不開的血氣薰得人胃裡隱隱作嘔。
他們只看了一眼,確認(rèn)到地上的人已經(jīng)死去多時後,便頭也不回的繼續(xù)往裡面追去,那隱隱約約傳來的打鬥聲,叫衆(zhòng)人一刻也不敢耽擱。
幾個玄門的弟子一把抹去脣邊溢出的鮮血,臉色慘白的對峙著對面那隻張牙舞爪卻同樣滿身傷痕的蝙蝠妖。倒也是他們運氣不好,一見有人死於妖類之手,就沒管沒顧的衝上來打算殺妖,誰曾想迎面槓上的竟是一隻百年道行的黑蝠妖。
如今他們已經(jīng)纏鬥了許久,身後還有幾名重傷到昏迷的同門,再拖延下去,就真的要全軍覆沒了!
領(lǐng)頭的弟子咬著牙,命令身旁還有力氣的師弟們趕緊撤退,那樣子頗有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慘烈。
而那些同樣一身傷痕的弟子們,在看到自己的師兄?jǐn)[明是要留下來爲(wèi)自己爭取一線生機的時候,一個個八尺男兒都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們一咬牙,架起幾個昏迷的弟子就要離開,而那領(lǐng)頭的玄門師兄也同時舉起劍來衝著黑蝠妖一劍砍下。
隨著劍刃插入皮肉的聲音,黑蝠妖淒厲的嚎叫起來,沉悶而巨大的低音炮瞬間轟的面前人七竅都開始流血。看著那當(dāng)頭而來的黑色利爪,那玄門弟子眼睛一閉,決定對自己的死法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瞬息間的功夫,他不但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反而還被人從身後拽著領(lǐng)子拖著往後退了好幾個大步,一個趔趄就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屁股墩,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尾椎都要摔裂了。
睜開眼睛,這位玄門師兄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把寒光凜冽的靈劍在半空中飛舞著,只一劍便砍斷了黑蝠妖的利爪,連著它薄薄的翼膜都被撕裂開一個口子,褐色的鮮血噴濺四周。還不等黑蝠妖最後爆發(fā)一波低音炮來,那道白光攜著靈劍自上而下將黑蝠妖徹底劈裂成兩半。
玄門師兄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幕,直到那殘光劍影最終變成了一位迎風(fēng)而立的英俊青年後,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來,甚至連他看過來的冷峻目光,都叫他忍不住的心臟劇跳。
文素一隻手給一位昏迷的玄門弟子做著簡單的治療,一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裙襬。她好艱難才把那股笑意從胸口裡憋下去,她還從來沒有想過,在有生之年,她居然能親眼看到一個BG小言文的男主角生生掰彎了一個直男的畫面。
看來從今往後,她要重新審視“英雄救美”這個詞的深刻含義了。
荀翊實在不明白文素的笑點在哪兒,只是見她忍得辛苦,頗有些心疼起來。那一直都是秀美白皙的臉頰上硬是憋出了紅霞般絢麗的色澤,纖纖素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裙,那力道似乎都要摳破那層輕薄的布料了。
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反倒被她一把捉住了自己的手,細(xì)膩的皮膚在掌心中流連,她緊緊的握著,彷彿抓著一根救命的稻草般。荀翊不動聲色得反握住文素的小手,看著那根根纖細(xì)的手指併攏著被他的掌心包裹住,一股說不出的滿足感滿溢在心頭。
曲清染面無表情的給受傷的玄門弟子分發(fā)著療傷的藥物,直到對上那玄門師兄的臉後,她狠狠一咬牙,都能聽見牙齒間咔嚓作響的聲音後,她才忍著幾乎要扭曲的面容來到許青讓的跟前,藉著他身影的遮擋,肩頭忍不住的聳動著。
許青讓好笑的看著她死命憋著笑意,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拿出帕子替她輕輕擦了擦,這一幕畫面在外人看起來就像這善心的姑娘看不得這鮮血淋漓的畫面正在傷心難過似的。
也只有許青讓和站在他後面正對曲清染的寂殊寒才知道這偏心眼的小丫頭其實早就想歪到天際去了。
二人不知道自己刻意憋笑的模樣讓那羣受傷加眼瞎的玄門弟子們深深誤會成了“她們好善良啊~”的畫面,直到卿子燁伸手拉了一把那位一看他就臉紅的玄門師兄後,這場烏龍纔算告一段落。
因著卿子燁親手?jǐn)貧⒘撕隍鹧渌硕紟兔攘怂麄冞@一波玄門的弟子,再加上這羣年輕的除妖師們生平第一回見到活著的修仙之人,他們幾乎是三拜九叩的極力邀請文素衆(zhòng)人去玄門落腳暫歇。
尤其這位玄門師兄,他名叫陳帆,紅著眼眶跪倒在地,大有卿子燁不去玄門喝杯茶就一頭撞死在他面前的衝勁兒。
曲清染戲謔的在文素耳邊輕聲說道:“爲(wèi)了能多挽留一下師兄,他也是夠拼的了。”
文素忍著笑點了點頭,小聲迴應(yīng):“可不是麼?看得我又好笑又感動的,怎麼辦?我好像都憋出內(nèi)傷來了,胸腔有點疼。”
“疼”字一音剛落,一旁豎著耳朵聽了許久牆角的荀翊立刻捉著她的手腕搭了搭脈,只一會兒,他便輕輕放下她的手,然而卻好像忘了什麼似的並沒有鬆開,只輕聲囑咐道:“喜極傷心,有事沒事都彆強忍著,免得壞了心脈。把這個吃了。”
文素只感覺到一抹清涼從脣間蜻蜓點水般掠過,輕輕的,涼涼的,在愣神中,那帶著花香和甜味兒的藥丸就滾進了舌尖。
這是藥?倒是意外的好吃呢~
對於一個吃貨來說,任何旖旎的氣氛在美味面前都散的特別快,所以文素壓根兒沒能體會到荀翊“偷香竊玉”的苦心。
反倒是他自己,在故意不著痕跡的“揩油”之後,忍不住婆娑著觸摸到她脣珠的手指,直到指尖都在發(fā)熱了,卻依舊跟停不下來了一樣,暗搓搓的回味著那一瞬間深入心扉的柔軟。
在返程的路上,衆(zhòng)人將那兩具屍首給妥善埋葬了,也許是因爲(wèi)救命之恩的關(guān)係,陳帆死活不讓卿子燁等人幫忙,只帶了自己一衆(zhòng)玄門弟子將人埋進土坑中,執(zhí)著得叫人連反駁都不好意思了。
雖說這是好心,卻也因爲(wèi)陳帆的原因,文素等人差點就漏掉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荀翊望著那被人擡起後輕手輕腳安放在坑裡的屍首,原本只是抱著遺憾的心思多看了兩眼,卻偏生叫他真的看出了絲絲的端倪來。
那雙雋秀昳麗的鳳眼中有一道冷光閃過,在暗自思量幾番後,他靠近文素身邊,沉聲說道:“那個死去的男人,好像不是被黑蝠妖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