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恪看自己朋友憔悴的樣子,心里也不好過,他拍拍裴啟辰的肩膀:“陽子,不是靈波不適可而止,不適可而止的人是你!你要的是靈波,不是嘴上說的,是做出來的,每個人都有心,別欺人,更別自欺。”
裴啟辰牽起一側(cè)嘴角,卻沒有形成笑容,他怔怔的看著手里的煙。
“你說對了,是我一直在糾纏她,和靈波這一場糾纏里,我從來都是占據(jù)主動,從來不曾真的在意靈波需要的什么,明知道獨自把她放在巴黎她會難受,卻還是把她放在了這里!明知道她若是見了林箏會離開我,卻還是牽了林箏的手”
“放在哪里無所謂,即使在國內(nèi),只要有心,就不會走遠(yuǎn)。問題是你現(xiàn)在,你的心真的讓人覺得奇怪。不只是靈波,你想我都有這種感覺,何況是靈波那種小孩呢?”
裴啟辰心口一陣沉悶。
肖恪瞅了他一眼,看著那死德性,真是又同情,又氣憤,最后化為一聲無奈地嘆息:“你父母很好,你在健全的家庭里長大,永遠(yuǎn)不會理解殘缺家庭里出來的小孩什么樣子!我大姐肖斐然你了解吧?強(qiáng)勢,敏感,沒有安全感,雖然很優(yōu)秀很優(yōu)秀,但也會草木皆兵。我二姐肖英然更是膽小如鼠,找了靈波的老爸,大概就是有嚴(yán)重的戀父情節(jié),肖勁言可從來沒有用心關(guān)注過我大姐和二姐!大姐的母親去世后,大姐有一度排斥我媽,好在我媽不計較,我覺得這輩子再也沒有女人像我媽一樣溫柔善良了!只懂得付出,不求回報,可就是這樣的人,還是慘遭命運的不對等待遇,肖勁言不還是跟她離婚了?陽子,你該知道這世界,老實人是很吃虧的!靈波在那樣的家庭里出來,父親不愛,母親不疼,她的心態(tài)怎樣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說真的,你還真不會理解那種家庭出來的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因為有些東西我親身經(jīng)歷過,但也不及程靈波所受傷害的十分之一。靈波強(qiáng)勢,給你添堵,達(dá)不到你要求的付出,但同時你一樣也沒有付出夠,又怎么能索取那么多?說白了,你們都計較,感情的世界里,多了計較,就開始心生怨恨了!而你這樣,跟林箏玩著曖昧,卻要求靈波對你死心塌地,真的不公平!”
裴啟辰被肖恪說的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閉上眼睛,深深地抽了一口煙,滿身的疲憊,悠長的嘆息。
良久,裴啟辰才聲音沙啞地開口:“放不下手,對靈波,無法放手!你當(dāng)初,怎么對曉水放手的?”
肖恪想到這個問題,皺皺眉,也點了一支煙,“陽子,我們都是被寵壞的紈绔子弟,說人一堆毛病的時候,自己也是一堆毛病。總瞧著別人不順眼,看到的是豬屁股的黑,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就他媽一黑老鴰。怎么放手的?我當(dāng)時把她逼到了絕境,也把自己逼到了絕境。曉水用三年時間忍受我的壞脾氣,忍受我的無理取鬧,甚至忍受我的花天酒地。難道我就不能用三年時間忍受寂寞默默觀望嗎?這世界沒有絕對公平,但也要相對公平,曉水她能做到的,我這男爺們做不到,就真的不應(yīng)該了!領(lǐng)悟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失去的時候了,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知道最初就不該遷怒,但為時已晚。”
肖恪苦笑,給兩人又倒了一杯酒,裴啟辰又是仰頭喝下,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一路燒到了心里。“終究還是傷了她,傷她,是我最不想要的事,卻還是真的傷了她”
肖恪挑挑眉,繼續(xù)道:“你的確傷了她。在倫敦,剛認(rèn)識林箏時候,我就提醒過你,異性朋友,敬而遠(yuǎn)之,那是哥們領(lǐng)悟了半生滄桑后的精華教訓(xùn),你卻沒有聽進(jìn)去!弄的圈里人幾乎都以為你跟林箏是一對兒!你卻不解釋,繼續(xù)任憑這種謠言四起。偶爾喝個小酒,還左擁右抱。林箏不在意,那是因為林箏不是你的誰,靈波在意,是因為她把你當(dāng)成了唯一,但遺憾的是,她并不是你的唯一!你啊,都不知道靈波看到你牽林箏手時候的樣子,你看了,你會難受死!那時,我就想,當(dāng)年,是不是曉水看我跟喬棲賤人,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時,背后也是那樣子!打個電話是個男人接的,我們都能雞飛狗跳,我們的心情,就是他們當(dāng)時的心情。”
裴啟辰再度覺得胸悶,心口都在擰著疼,無法呼吸的疼襲來,他只能再點煙,猛抽起來。
“坦白說一開始我真想把程靈波這死女人給暴揍一頓,但當(dāng)知道她的遭遇時,就忍住了,尤其是那一場婚禮,她爸跟我姐的婚禮,當(dāng)時還被老爺子安排訂婚給程樂!我出面,是因為看到了靈波那眼睛里全是空洞洞的愴然,無力和無奈,卻又倔強(qiáng)的不肯屈服。一個十八歲的小屁孩,能有多大的承受的能力,你在人家十八歲的時候就吃干抹凈了,陽子,我說句公道話,你當(dāng)初真是寵她,讓哥幾個看著都知道靈波在心底的與眾不同。但,再好再溫柔也抵不過時光的摧殘,你變沒變我不知道,起碼我看到的程靈波,心一直在你身上,你的那顆心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曉水是被我摧殘著過來的,想到我?guī)Ыo她的傷害,幡然悔悟時,心里再多不舍,再多的痛,還有什么舍不下的?只要她真的好,我在一旁遠(yuǎn)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何況,我也從未真的放下過,這不是有了情況我###第一時間沖了過來了嗎?”
裴啟辰牙咬得死緊,額角突突的跳,覺得心中翻滾著滾燙的波濤,一浪接一浪的沖向眼底。
幾分鐘的靜默過后,裴啟辰微側(cè)頭看向窗外,語氣緩慢而喟嘆:“靈波不是曉水,我不能走,也不能真的丟下她,我若一走,就真的失去了!”
“怎么做是你的事,只是希望你冷靜,真的沉淀下來,不要在最狂躁的時候做出不理智的決定,很多的傷害都是因為當(dāng)時的不理智!”
“謝謝!”裴啟辰抬起眸子眼神復(fù)雜地看向肖恪,真心地道:“你變了!變得能設(shè)身處地為別人著想了!”
肖恪翻白眼,捻滅了煙頭,站起來:“哥們當(dāng)了兩年和尚,參禪悟道的事沒少干。再沒點進(jìn)步,老婆就真的是別人的了!得!看你這么難受,我去求她,叫她過來吃飯,丫我上輩子欠了你兩個的!想當(dāng)初被程靈波那么對待,我還得舔著臉的同情她,扒著你們好,我他媽就是個賤人!”
裴啟辰苦澀一笑,又猛地抽煙,“哥們記心里了!”
肖恪揮揮手,去對面公寓拍門,里面?zhèn)鱽黼娨暀C(jī)里的深意,肖恪在外面拍門,喊:“開門,程靈波,我肖恪,就我一個人,讓我進(jìn)去,有話說!”
里面。
楊曉水也剛擺好了她烤的洋蔥三明治,一聽到肖恪的聲音,趕緊道:“別開門,叫他拍去,他沒什么事,這兩個爛人就得給點教訓(xùn)!”
靈波轉(zhuǎn)頭,搖搖頭,輕聲道:“置氣,沒有任何意義。他會以為你有多在意他,倒不如,眼見依然為凈,或許,達(dá)到真正想要的結(jié)果。我要的是清靜,你呢?”
“我”曉水躊躇了,不知道說什么。
靈波輕聲:“你要的是肖恪,時隔兩年,你還是想要他的!那么,更得開門了!”
“靈波”曉水緊張地看她。
程靈波搖搖頭。“我的事,跟肖恪,跟你,跟裴啟辰都沒有關(guān)系,是我自己的問題。要面對,逃避也不是辦法。”
曉水沉默,她看著靈波的側(cè)臉,那種無奈卻堅定的神情,堅強(qiáng)而安然。
終于明白,靈波,才是真正的強(qiáng)者,她已經(jīng)寵辱不驚了。
只是看著二十歲的程靈波這樣子,楊曉水還是覺得心疼。
“我去開門!”靈波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拉開門。
肖恪沒想到開門的是靈波,他還在做好準(zhǔn)備想著用什么表情對曉水呢,到?jīng)]有想到開門的是靈波,一時間唇角有點微抽,呵呵一笑:“我來請你們吃飯去,剛煮的大餐!”
“我們煮了!”靈波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
肖恪一呆,朝里走進(jìn)來,果然聞到了香濃的味道。
曉水在擺餐具,兩個人的,一桌子法式餐點,看著就美味。
“咦?誰的廚藝?”肖恪被吸引了過去。
靈波回到沙發(fā)上坐下,淡聲回道:“曉水的!”
“這丫頭什么時候?qū)W會了煮法國菜了?”
曉水也不搭腔,只是唇邊綻放起一朵璀璨的笑顏,然后對著肖恪道:“兩年,你不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
肖恪也呵呵一笑,然后語帶曖昧地道:“只要你沒有背著我養(yǎng)個男人和孩子,其他事,我不知道也沒關(guān)系,允許你保留你的隱私!”
“自以為是!”曉水嘟噥道,看肖恪這德性她心里就一陣情緒波動,很是氣憤。
肖恪這時道:“你們煮了法國菜,我煮了中國菜,不如搬過去,我們一起吃,怎樣啊?”
“誰稀罕你的菜!”曉水又是嘟噥了一句。
靈波卻淡淡地開口:“可以,你搬吧!”
說完,她站了起來,走到餐桌旁,端了兩個盤子,然后就朝隔壁的公寓走去。
肖恪和曉水都是呆了,真的有點看不懂靈波到底在想什么了!
看著靈波端著盤子去了隔壁的公寓,肖恪也呆了下。
此時,裴啟辰就在隔壁的沙發(fā)上坐著,安靜地微垂著頭,不發(fā)一言,沉默的嚇人。
靈波走進(jìn)來時,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端著盤子走到餐桌旁,放下,然后就坐了下來。
“她不過來是嗎?”裴啟辰輕聲地開口。他以為是肖恪進(jìn)來了,卻怎么也沒有想到是靈波,當(dāng)他問了話沒有人回答時,他猛地抬頭,就看到程靈波坐在餐桌前,安安靜靜。
“靈波?”裴啟辰突然驚喜地站起來,大步朝餐桌走來,語氣里滿是驚喜:“靈波,你肯原諒我了?”
靈波沒有說話,也沒看他。
此時,肖恪端了兩個盤子走了進(jìn)來,身后是曉水,也同樣是端了兩個盤子。
兩人看到裴啟辰和靈波坐在餐桌前,裴啟辰一臉的驚喜,而靈波一臉的淡然。誰都不知道到底啥意思,猜不透。
裴啟辰也不知道靈波到底在想什么,依照她的性子,不該是這樣的,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一直縈繞心頭,裴啟辰不禁去打量坐在身邊的靈波,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潤著一層淡淡的光澤,神韻妖嬈的眸子此刻正在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桌上的菜,好似沒有焦距。
裴啟辰心慌了。“靈波,你說句話,別嚇我?”
“我不覺得我能嚇得著你!”靈波淡淡地開口。
裴啟辰被堵得一僵,說不出話來。
靈波把視線轉(zhuǎn)向了肖恪和曉水:“坐下吃飯吧!”
也許,這是四個人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餐飯,她很珍惜這個機(jī)會兒。
肖恪,曉水,她的朋友!
從一開始跟肖恪杠上,到后來成為朋友,靈波想起來,覺得也挺有趣。這個世界很是神奇,明明先前很好的戀人,卻似乎不再親密!明明開始很敵對的死對頭一般,最后卻成了朋友!
肖恪和曉水都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