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域,乃散仙匯聚之地,其上多島嶼,島上多仙。
諸島之中,有一座飛云島,風景奇秀,仙氣盎然。百川爭流,千崖競秀。島上玉樹婆娑,仙禽靈獸常棲,正是玉芝仙姑在東海之上的洞府所在。
此時距離黑海事畢已過去數日,那日王珝與鳳千里和秋水真人兩位煉氣前輩共赴蟾宮,壓服群魔,而后便返回了常光島,與群仙相聚。
諸多地仙聚集,自然不可避免地要一辯道法精義,剛好王珝又有心要和玉芝仙姑做個交易,于是順勢而為,便在常光島上駐留下來,直至姬飛晨二人返回。
關于姬飛晨有仙魔兩個身份之事,在諸多地仙之中,其實也就只有鳳千里和陳娘娘二位知曉,當然,如今卻還要多一個王珝。
先前黑海一行,因為某些意外,“清泓道人”不小心在玉芝仙姑面前暴露了自身也是“姬飛晨”的事實,險些被氣憤至極的仙姑動手殺死。
不過當時恰逢太上無名到來,又有陳娘娘隔空傳書進行安撫,所以此事便被二人暫時放下。直到諸事已了,玉芝仙姑這才帶著姬飛晨急匆匆回到常光島,向鳳千里和陳娘娘兩位地仙一問其中究竟。
一行人回到龍域,旱魃女仙和風千里便前來解釋其中因果,讓仙姑徹底釋懷姬飛晨的身份,甚至留他在飛云島潛修。
而王珝作為姬飛晨認下的云霄閣客卿,自然一同來此,在飛云島上暫居。
......
島上一處典雅竹樓之中,王珝閉目盤坐,身上碧落道炁回轉起伏,在虛空中蕩起陣陣漣漪,奏出空歌妙音。
有先天道炁加持溫養,王珝元神隨時都能得到補充,亦不需動用自身法力,是以他陽神出游所維持的時間比一般地仙都要長久,而且于戰力無虧。
碧落空歌緩奏,助力王珝感應穹極碧落之天,體悟乾陽清靈之妙,提升自身道行。在這種境地下,相當于王珝身邊隨時有一位擅長碧落之道的天仙為他講述大道,日夜不息。
忽然,有天風從竹樓之中吹拂而過,王珝周身道音略有激昂,一枚寶葉從道炁中顯化,不斷顫動,似乎即將與同胞兄弟相見。
王珝心頭一動,面上含笑:“看來玉芝道友是答應下來了。”
那日王珝初次與玉芝仙姑相見時,二人身上的梭天碧葉都各有異動,其中尤以玉芝仙姑身上那片為甚,而道人也順勢提出了交換之意。
但玉芝仙姑并未立刻答應下來,而是說要考慮一段時日,王珝倒也不急,遂就此默認。
如今數日已過,仙姑依言上門,想必是作出了決斷。
思及此處,王珝面上笑意更甚,聽得樓外有人輕扣門扉時,便一揮袖袍,開門請客入內。
玉芝仙姑款款而來,與王珝施禮相見,落座后彼此客套幾句,便進入正題:
“我收集此葉,本意是想重塑上古靈根,為我云霄閣鎮壓氣運。不過如今師弟已經執掌陰陽龍須扇,又有道友這位地仙為我閣中客卿,倒也不必再費心費力去苦苦收集。”
“所以,仙姑此來,是有意交換了?”王珝笑著給其倒上茶水。
“不錯,”玉芝仙姑輕輕點頭,“道友若是答應我三個條件,這梭天碧葉便交予道友了。”
“哪三個條件?”
“一來,云霄閣百廢待興,僅憑我師姐弟二人還是有所不逮,日后若是廣開山門招收弟子,更需有人對其進行教導,道友既然是我云霄閣客卿,又功行深厚,此事便需道友來做了。”
王珝聞言思量,如今他意在返鄉,不過這玄正洲上還是要留下兩尊化身以為自家后路。
如果這第二片梭天碧葉到手,那自己造化出的那株青木便可取代碧落化身支撐天極,“玉音道人”也不用困鎖水界之中,屆時這尊化身常駐云霄閣,也算不得什么難事。
于是王珝笑道:“此乃貧道分內之事,算不上什么條件。”
玉芝仙姑聞言輕松口氣,這三個條件俱都是她和姬飛晨討論而來,她還擔心有些苛刻,但姬飛晨卻讓她放心而為。如今見王珝果然答應下來第一個,算是個好的開頭,不禁心中略得安撫。
“第二個條件,”玉芝仙姑鄭重道,“師弟于五月初五將在南疆開府,開府之日定然要與魔門做過一場。此事天數已定,有關我云霄閣名聲,還請道友能夠隨行。”
玉芝仙姑從其他幾位地仙處得知,王珝本就不耐中土殺劫爆發,遂遠走海外,另辟洞府,以此避開殺伐之氣。
如今姬飛晨開府,屆時將有煌陽魔教前來攻伐,為謹慎起見,她也只能勞煩王珝再履中土,來參加開府之宴了。
王珝沉思一陣,方道:“此次殺劫,重點在于人仙修士,劫不上地仙。我若隨爾等前去,定不會親身下場,只能在暗中照拂一二,如此你也愿意?”
實際上,他哪有什么不耐殺劫的說法,從他來到東海之后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因緣際會而已。如今王珝三尸皆斬,功比地仙,玄正之大皆可去得,要真回返中土,也不過他一念之間的事情。
所以若是姬飛晨來請,他便是看在“同鄉”的面子上,說不得也會答應下來,更別提云芝仙姑鄭重出言,以三個條件之一為代價相求了。你情我愿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玉芝仙姑眉頭緊鎖,再三思考后點頭答應下來:“雖說此事干系深遠,定然有其他地仙旁觀,但道友若是親身而來,在面對意外時想必反應也能更快幾分。”
“善,”王珝微微點頭,“那第三個條件又是什么?”
“第三個條件......”玉芝仙姑略有躊躇,“我尚未想好,還請道友容我日后再提。不過我可以保證,這第三個條件定然不會讓道友為難。”
王珝看向仙姑面容,片刻后笑了起來:“這種說法,不是你能想出來的,恐怕是姬飛晨那家伙提議的吧?”
見仙姑面有愧色,王珝便知內中詳情不出所料,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答應下來了。”
玉芝仙姑聞言略松口氣,伸手一招,一枚寶葉從袖中飛出,在其手上盤旋。
寶葉甫一召出,其上青碧光華頓時脹縮起來,明暗不定,漸漸卻是和王珝氣息相呼應。閃爍之間,似乎也在吞納周圍元氣。
玉芝仙姑見狀,輕輕搖頭,伸手一推,將寶葉遞給王珝,道:“既然如此,這梭天碧葉就交于道友了,希望道友有朝一日能重現那上古靈根氣象。”
“這是自然,”王珝收好寶葉,轉而隨口問道,“對了,不知道友是否知曉關于這寶葉的其他線索?”
仙姑道:“此葉共有七片,我苦心搜集數十年也不過見到兩片,實在沒有半點頭緒,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道友或可找小幽境主人一問究竟,當年我也是從其口中得知此事,方有探尋之心。”
“小幽境主人?”
“沒錯,那位張前輩也是一位地仙,時常在自家洞府附近宣講大道。我年輕也在那里聽講人仙道果,頗有所獲。”
“如此,貧道記下了,若是有緣,定當前去拜會。”王珝眼睛稍稍瞇起,似是想到了什么。
見此事已畢,寶葉也被交出以換取未來的一大臂助,玉芝仙姑滿意告辭離開,只留王珝一人在竹樓中推演天機。
“小幽境主人,果然有些隱秘,不過還是得再細細查證才是。此事不急于一時,當務之急,還是玄鯨化身之事。”
王珝陽神忽如云霧般散開,化作一道天河沖入高空不見,回返自家水界。
......
蓬萊水界之中,一道清濁相和的天河遁入其間,正是王珝陽神回歸碧落化身。道人長身而起,立在青木之下,放眼四顧。
如今水界已經入夜,天穹上一輪寒蟾高掛,月光下徹,照在翻滾不休的云海之上,顯得一片凄清安寂。
水界中央山脈之中,數座峰頭穿破云海,似接蒼穹。當中那座山巔上一枚靈石矗立,周圍有幾株芝草圍繞,上面沾染了些許露珠。
從云海邊緣往下看去,清淺的湛藍海水一眼看盡,并無任何阻隔。在月光籠罩下,如同幽夢一般,引人遐思。
“想必當年李長吉《夢天》一詩,所繪景物也不過如此吧!只是我這水界之中并無飛禽走獸,更無月宮仙女,因此顯得有些枯寂。①”
王珝從云海邊緣返回,伸手拿出第二枚梭天碧葉,將其與第一枚一般,掛在青木之上。
又一片寶葉歸位,王珝隨手往其上打入一縷碧落道炁。得道炁滋養,青木之上頓時有仙光大放,云海中一片通明。
兩片寶葉相聚,那碧落梭木虛影更進一步,以青木為依托,逐漸顯露出一絲真實之意,穩穩當當地支撐起水界蒼穹。
“碧落梭木全盛之時,便是鎮壓一方洞天也不礙事。雖然我只收集了七分之二,但有碧落道炁在此,區區一座蓬萊水界,這兩片寶葉便足以應付了。”
淅淅瀝瀝的天水緩緩降下,被碧落化身一口吞入腹中,補全自身。這都是開天辟地后殘余的清靈天河,只是因為要支撐天極,因此遲遲不能被化身收回,更牽扯著化身不能出水界一步。
如今王珝尋回第二片梭天碧葉,這尊碧落化身也終于解放出來。
“善。”
王珝自言自語一句,旋即身子一抖,陽神從化身之中脫離,順帶著放松了對化身意識的壓制。
見碧落化身神智恢復,王珝向其吩咐道:
“如今你已脫離束縛,能在外自由行走。雖然再無法動用梭天碧葉,但是道炁仍在,感應碧落天之能依然留存,如今的你,在地仙之中尚屬于佼佼者。不過也正因如此,你只能留在玄正洲上,無法返回故鄉。”
玉音道人手執清靈天尺,聞言開口:“本尊之意我已知曉,這便前去護佑姬飛晨姐弟二人。”
王珝點頭道:“我離去之后,水界便交由陵陽執掌,你常駐云霄閣便是。不過你且放心,水界之中仍有你和余元一席之地。”
“那飛漱峰呢?”玉音道人眉頭輕動,詢問南疆古戰場的別府歸屬。
“交給你了。”王珝對此早有腹稿,“我算定姬飛晨五月初五開府之后,南疆將有福地出世,屆時你可見機行事,在其中摻上一手。”
“你倒是謀算得好,”玉音道人笑了起來,“想必那小幽境主人一事,也歸于我了?”
“本就是為了搜集梭天碧葉,所以你自己看就是。”王珝不置可否。
玉音道人聞言,心中默算片刻,旋即答應下來,向王珝一禮道:“那我這就去了。”
“去吧。”
王珝目送玉音道人離開蓬萊水界,回返飛云島,旋即又伸手一劃,招來一面水鏡。
水鏡之中,便是玉隆港外,一處神廟的建設地點。
“封神文書已經得到批準了,神廟也快要建成了。待文書入廟,得大鴻帝朝龍氣認可,我這神道化身便能順勢出世,執掌蓬萊水界。屆時,也是我離開玄正洲,返回一世之尊世界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