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沉思一陣,王珝摸出袖中如意,背后一道碧色天河流入其中,卻是把玉音道人送回了玄正洲上。
“碧落化身那邊還要看顧姬飛晨等人,索性如今危險解除,還是先把他送回去吧。”
同時,王珝也是在給道德天尊刻意展現出如意神異,想試探出天尊是否知道與諸天萬界截然不同的玄正洲的存在。
靜候一陣,卻并未等來任何消息,王珝略顯氣餒地合攏房門,坐在案幾之后,面前便是那方種有混沌青蓮的小玉盒。
道人沉思片刻,身后血河浮現,一枚佛光舍利從中顯露,懸在王珝頭頂。
“我去之后,余元意識恐怕壓制不住血海魔意,為保險起見,還是先將舍利子祭出,鎮伏化身再說。”
王珝看著玉盒之中的幽暗水液,念頭一轉,清濁二色的天河裹挾著陽神從化身中脫出,投入那枚蓮子之中。
余元意識方才回歸,眼中便有魔意涌現,不待其有所動作,頂上舍利佛光大盛,禪音入耳,將心中魔意硬生生鎮壓下去。
“還是本尊料算得準,”余元輕吐口氣,注視著玉盒中的蓮子,“我還是在此等候本尊歸來吧!”
......
幽暗之地,宛若混沌的水面微微起伏,似乎蘊含著天地創生之秘。一株通體青碧之色的蓮花閃爍著絲絲幽光,亭亭立于水面之上,為這處地界劃定了上下前后之分。
忽然,有光自天外來,一道清濁二色的天河從上方落下,直直墜入蓮心里的一顆蓮子之中。
蓮花微微搖曳,沒有任何反應。
......
王珝陽神進入混沌青蓮子之內,只覺自身陽神以一個極快的速度開始消融,轉眼間其人就剩一點本性靈光漂浮在虛空之中。
一股莫名氣息傳來,不斷滋潤起王珝那相比常人有些弱小的先天靈光,讓其緩緩壯大起來。
“陰陽未變,恢漠太虛,無光無象,無形無名。寂兮寥兮,是曰太易。太易,神之始而未見氣也。”
無垠太虛之中,一點靈光上下沉浮,淡淡思緒傳出:“所謂混沌青蓮子的功效,就是自開一方混沌,然后讓人在其中體悟先天五太的演化過程,最后以五太最末的混沌物質凝聚法身嗎?”
聯想到原文顧小桑在復生之后多次提到自身具有先天之德,靈光自覺明白了混沌青蓮子的作用。
道家以“先天五太”之論作為創世哲學之一,將其認定是世界從“無極”到“太極”的五個階段。
沖虛真人有言:“昔者,圣人因陰陽以統奪。夫有形者生于無形,則天地安從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
而太素之后,就是“氣形質具而未相離”、“萬物相渾淪”的混沌了。
“這樣想來,我當在太易之時壯大本性真靈,太初之時重演自身祖炁,太始之時劃分清濁動靜之形,太素之時收攏法身本質,最終在渾淪之時開天辟地,成功造化出自家肉身!”
難怪混沌青蓮子唯獨玉虛宮才有,原來這蓮子之中蘊含的法理正是元始天尊“從無到有”的具體過程的顯化!
真靈想清楚一切,旋即謹守心神,在廣大無垠的原始虛空之內慢慢參悟起先天五太的奧妙來。
混沌青蓮長于混沌之中,所結的蓮子又自成一方世界,內中顯化先天五太的創世過程。隨著王珝陽神投入其內,蓮子之內的無極便開始向著太極演化。
【太易,神之始而未見氣也】
王珝陽神不再,只留一點本性靈光包裹著一枚寶珠在虛空之中緩緩轉動,不斷汲取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氣息,壯大自身靈光。
而在混沌青蓮子之外的幽暗空間中看來,那株青碧蓮花正不斷枯萎,一絲絲幽光緩緩流入蓮心當中的子實之內,滋潤起其中的王珝靈光。
不知過去多久,靈光微微一顫,一股思緒波動在虛空中回蕩:“我已經到極限了,也該進行下一步了吧?”
一點心念泛起,虛空之中旋即有淡淡氣流生出,圍繞在靈光周圍,任他心意指揮游動。
【太初,氣之始而未見形者也】
這些淡若無物的氣流,正是最初的一道先天一炁,若是放在玄正洲上,便是自然生出的,不受任何后天之物沾染的,精純無比的混元一氣!
隨著先天一炁在靈光周圍漂浮,不可避免地有部分氣流沾染到了本性靈光,染上了一抹濃淡不一的玄色。玄色氣流似乎有了重量,緩緩向下墜去,沉在靈光底部,將其簇擁起來。
“以我靈光為憑,演化自身祖炁嗎?這些玄色的氣流,正是‘水曰潤下’的體現。”
靈光微微搖晃,不斷以自身心念為引,勾引來更多氣流,圍繞在自己身旁。而后開始回想自身對于水道的造詣,將這些思緒傳播開來,道染這些先天一炁,將其化作獨屬于自身的祖炁。
隨著靈光動作,越來越多的玄色祖炁圍繞在靈光周圍,漸漸將靈光包裹進去,如同海潮漲落一般,不斷起伏。
就在這一動一靜之間,玄色氣流分化出了清濁之別,清輕者上升至頂端,濁重者下沉至底部,整個靈光周圍的玄色祖炁不斷聚散飄合,漸漸匯攏成一道人形虛影。
【太始者,陰陽交合,混而為一,自一而生形,雖有形而未有質,是曰太始。太始,形之始而未有質者也】
“直到這一步,我才有了自身名諱。”王珝輕輕嘆道。此時的他就如同一個影子一般,漂浮在太虛之中,周身是在動靜之中不斷轉化的有清濁濃淡之別的玄色祖炁。
在太始之前,或者說在“形”這個用以區別事物之間界限的概念出現之前,“王珝”這個名諱是沒有意義的,只有一點先天靈光存在于虛空之中。
說王珝是那點靈光也好,說他是靈光之中包裹著的珠子也罷,甚至說他是這混沌青蓮子之中蘊含的整片空間也可以。在太始之前,“他”和“我”之間,并沒有多么清楚的界限。
“若非我經歷過諸多事情打磨,對于自我的認知遠超常人,不然真有可能迷失在這太始之時,最終‘王珝’不在,只有一尊象征著水之動靜清濁法理的先天神魔出世。”
王珝心中自知,若非是他,尋常法身來了,說不定就真的在此迷失了自我,被五太演化所惑。
這就是王珝所面臨的“失我之劫”!
“如今先天五太已過其三,接下來就該是太素之時了。”
王珝念頭一起,周圍環境便發生了變動。
在太初之時并未被王珝吞納的那些先天一炁不知何時,化作一縷縷具有質感的稀薄氣流在虛空之中來回飄動,被某些虛幻身影所容納,讓其同樣擁有了一定的質感。
“這些就是所謂的三千混沌神魔誕生的過程了吧?”
王珝隨意看去,卻發現了不少耳熟能詳的形象,比如青色的蓮花,人身蛇尾的神圣,懷抱巨斧的巨人等等,不過這些虛影都只是一個空殼,并無任何大道法理填充在內。
“這蓮子之中演化的事物,說不定是隨我心意而變!”王珝突然有了一個猜想,“我內心深處認為混沌青蓮只在玉虛宮有,定然與元始開天有關,于是青蓮之內便呈現出先天五太的演化過程,而且其中情形和我所知俱能一一對應。
“當我覺得太易之時已盡時,天地演化便到了太初之時;當我覺得太始已過時,太素之貌旋即在我眼前呈現;當我覺得該有三千混沌神魔孕生時,便能看見神話中熟悉的虛影!”
思及此處,王珝心念一變,所有混沌神魔的虛影俱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水面出現在王珝身下,周圍浩茫無際,只他一人的身影在水面上行走。
“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果不其然,蓮子之內蘊含的創世之秘做不得假,但其中過程道貌為何,全憑其人認知!”
心念再起,水面之上突然多了一朵蓮花,一枚甲蟲落在其內,旋即化作王珝身形端坐在蓮花之上,安穩不動。周圍環境復歸成太素之貌,水面化作混沌,任由他身下蓮花在其中沉浮。
“按我給自己劃定的創世過程來看,我肉身的孕育已經到了最后關頭,不必再在其他方式中糾結,空耗苦工。”
王珝坐在蓮臺之上,不斷在三千神魔之中游走,把這些神魔虛影一一打散,搶奪其造化。
“三千神魔落盡,我自可身化盤古出世。”
【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曰渾淪。渾淪者,言萬物相渾淪而未相離也】
此間事物隨王珝心意而動,當他心中作出要打落三千神魔,占盡所有造化的決定時,只是一個恍惚,便發現所有神魔虛影再度消失不見,只剩自身一人在浩莽的混沌之中。
“心勝于物......”心中默念一聲,王珝將那枚藏在本性靈光之中的虛幻寶珠拿出,丟入身邊的混沌之海里,自己身形也投入其中,周邊清濁動靜道域出現,開始凝聚法身。
“我陽神、法相都已達到突破標準,如今又在這蓮子之中復生肉身,正可一鼓作氣,突破法身之境。而且自身真靈也已壯大,若我所料不錯,傳說特征對我而言便是輕而易舉!”
王珝自性靈光化作漩渦,瘋狂汲取起周遭的混沌物質,一時間整片虛空都被牽扯,似乎要化作一個小點,被王珝所吞噬。
清濁二色交織卻又分明的道域扭曲拉伸,化作一尊威嚴的水君法相,周圍諸海真水簇擁,碧落黃泉圍繞,盡數化作一點,投入靈光所化的漩渦之中。
王珝心念造化而出的蓮臺蓮葉片片凋零,盡數被卷入漩渦之中,翻起一道浪花后又消失不見。
兜率宮偏殿之內,余元臉色一變,垮塌成一道血色天河,裹著頂上舍利順著一道莫名聯系,出現在蓮子內部,投入漩渦之中。
玄正洲南疆,剛回歸不久,正在姬飛晨開辟的四圣景明福地之中做客的玉音道人微微一嘆,回到自家飛漱峰中,化作一道碧色天河遁入道果空間之內,裹挾著王驚瀾所化的道果便融入袖中紫木如意之上,消失不見。而后如意遁破虛空,來到了蓬萊水界之內。
白發赤眼的神靈反手將海藍色長矛插在海底瓊宮的大殿廣場之上,接住破空而來的如意,搖身一變,一頭黑白雙色的玄鯨縱身躍入如意之中,跳進漩渦之內。
“突破法身是生命本質的躍遷,法相、肉身、元神三者缺一不可,須得確保自身圓滿無漏,是以連三尸神和化身也不得脫離。”
冥冥之中,有一道意識發出感嘆。
兜率宮大殿,道裝老者坐在爐火之旁,面色平淡,眉眼低垂。身邊兩名童子一持寶扇,一托凈瓶,相視一笑。
玉盒之內,幽暗莫名的水液干涸大半,那朵青碧蓮花已經徹底枯萎,一枚青蓮子掉落在幽暗混沌之中,略顯膨脹,似乎將有新芽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