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人身上的國士牌,陳勝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真的撿到寶了。因為被前世的小說和那一僧一道的毒害,見到老人陳勝就會幻想是身懷絕技的世外高人。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每天都都處于一個矛盾的狀態(tài)里面,一方面渴求有機會在這個世界上安身立命,出人頭地,另一方面又想回到原來的世界里,然而這兩種可能,一直都沒有發(fā)生過。
看到尉繚身上的國士牌,陳勝欣喜若狂之余,似乎覺得自己最渴望的愿望有一個可能變?yōu)槭聦嵙恕K詫Υ究澋膽B(tài)度自然倍加恭敬,鐵定心思從尉繚身上學一點國士的本領,能夠混上國士二字的家伙,隨意教他幾手本事,也足以讓他在這個世界里安身立命了吧?
陳勝家中困窘,自然做不出一席百味珍饈來討尉繚歡心,不過一瓦鍋濃稠的米粥,上面切上些許肉末,粥上還點綴著一把青翠欲滴的青菜,看上去倒也賞心悅目,香味撲鼻。這已是陳勝過節(jié)時候才會整出犒勞自己的待遇了。
“好香!”尉繚聞到香味,食指大動。想不到陳勝年紀輕輕,不僅醫(yī)術高超,還有著一手好廚藝,心中愈覺滿意。雖然不過是一鍋肉粥而已,但是卻色香味俱全,簡單而不簡約,讓尉繚胃口大開,在咸陽時候,就餐多是珍饈酒肉,但是比起眼前這鍋粥來,卻也遜色幾分。
“見笑了。家里就只有這些東西,老先生不要嫌棄。”陳勝一臉歉意,心理卻想從尉繚口中掏出尉繚的身份,然后再圖謀從尉繚身上得到一些好處。當然,這個過程不能操之過急,陳勝看得出來,這尉繚此刻對他的表現(xiàn)還是滿意的。
實際證明,尉繚一點也沒有嫌棄,這一鍋粥起碼大半被他掃進肚子里,讓陳勝大開眼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喝粥速度如此迅速之人。陳勝不過喝了一碗粥,尉繚已經(jīng)三碗下肚。這食量和反應動作,哪像一個大病初愈的老人,說是一頭餓急了的獅子還貼切一些。
“老先生慢些吃,急進食對身體可不好啊!”陳勝大驚,以尉繚的吃食速度,他連半飽都沒有,家里余糧可不多啊!當即婉言提醒。
“無妨,老夫幾十年來的**慣了!”尉繚笑容可掬,一邊說話,一邊就伸手過去拿鍋邊的木勺。絲毫沒有聽出陳勝話中之意。“小兄弟,還不知道如何稱呼?”尉繚幾碗肉粥下肚,咂了咂嘴,想起自己對陳勝還一無所知,當即細問起來。
“我姓陳,名勝。”陳勝答了一句,連忙匆匆再喝一口粥。他發(fā)現(xiàn)尉繚在說話的時候,喝粥速度也沒有放慢下來。
“有表字么?”尉繚問道。凡是有家世之人,必然有名有字,他想通過這旁敲側問,查探一下陳勝的家世。
“沒有呢。”陳勝苦笑了一下。在他所在的時代,誰還講究這個啊,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多,與他相處的人也沒幾個人是識字的,也不會有人在意一個短工姓甚名誰或者叫阿貓阿狗的。
“不如我給你取個字吧。”尉繚粥飽,滿意地打著個飽嗝,撫摸著下頷處的銀色胡須,微笑著說道。
陳勝并不了解,在這個時代,名字只能由家族長輩或者師長賜予,是個很隆重的活,尉繚想賜字與他,里面分明有將陳勝收為學生的意思。
陳勝雖然不名其中道理,但是長者賜,不敢辭。何況他本來就想與尉繚套點近乎,連忙點頭稱好。
尉繚臉色泛起一絲紅潤的色彩,以手敲桌,沉吟一會才說道:“你名勝,勝字大氣,但鋒芒太露,高處恐不勝寒。須一字作為補充,我看‘涉’字可以。《周易》之中,謙卦初爻有云:謙謙君子,利涉大川。這利涉大川一句,在《易經(jīng)》諸卦爻辭里之中可是無往不利的好句,而且有跋涉,有過程,這勝利來自不易,人自然少驕燥。就這涉字吧!”尉繚搖頭晃腦了一陣,讓陳勝聽了個不知所云。但他卻知道,經(jīng)過老先生這一番引經(jīng)據(jù)典,以后他就有名有字了。
“陳勝者,字涉。”尉繚最終拍板,在這飯桌上確定了陳勝的名字。
“陳涉……”陳勝聽著這名字,心里覺得怪怪的,一股很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不過名字終究不過是一稱呼而已,陳勝并沒有放太大的心思在其中,一時間想不起自己這名字有何特別,也不再去想,見尉繚已經(jīng)放下碗筷,于是專心地將鍋底剩下的一點殘糧消滅干凈。
“謝老先生賜名。”似乎覺得有些許失禮,陳勝連忙放下碗筷對著尉繚露齒一笑,然后問道:“與老先生相處幾天,還不知道老先生貴姓,如何稱呼。”
“呵呵,老夫姓尉,名繚。”尉繚笑瞇瞇地說道。
陳勝一聽,覺得名字似乎有些陌生,但又覺得有些熟悉,印象雖然模糊,但是有印象則說明此人在歷史上絕對是個大人物。他對秦朝一代的名人,也就只有嬴政李斯胡亥趙高王翦等人而已。他本是個學醫(yī)之人,對于歷史并不怎么關心,不努力回憶的話,以前讀的歷史基本都記不起來了。不然他知道自己這名字和歷史上的某人如此契合之后,早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
夜幕降臨,桌上菜油燈明滅,暗淡的光芒中的小屋里顯得有些蕭瑟。往日這時只有陳勝一人,這屋子恐怕就更為冷清一些。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尉繚在陳勝的服侍下喝了一碗苦藥之后,精神正好,拉著陳勝嘮叨著家常。
尉繚發(fā)現(xiàn),和眼前這少年聊天,樂趣無窮,愈發(fā)投緣。這小家伙雖然年少,可是吐談卻是不凡。更讓他深信,陳勝是個破落貴族家的后裔。
為了迎合尉繚的心理,陳勝也只好編出了一個讓尉繚信服的謊言,說自己是楚國某一貴胄之后,幼年戰(zhàn)爭家破人亡,跟隨家人四處流浪,后因遇到敗兵洗劫,家破人亡,最后淪落于此地,被這屋子原主人所收留。
對于這個故事,尉繚深信不疑。在中原大地上,戰(zhàn)爭的車輪所碾過的地方,這樣的事情屢屢發(fā)生。雖然皇帝在兼并戰(zhàn)爭之中盡量避免殺傷民眾,但是驕兵放縱,敵軍潰敗所造成的傷害,卻難以鞭及。
兩人從黃昏初始便開始聊天,直到夜色濃郁的三更才作罷,兩人的話題從今年秋天的稻谷收成是如何好開始,一直聊到了最近皇帝改制,天下大勢,王翦老將軍如何威猛,李牧死得如何之冤等稗官野史中去,整一宿都是尉繚說話古徵在聽著,一邊聽著尉繚口中的人名,陳勝不由地想起那一僧一道的棋盤世界里的名將們的廝殺,往往走神。不過尉繚還以為陳勝是被自己所述之話所迷住,于是更加賣力地述說著天下大勢諸如此類的內(nèi)容。
陳勝雖不諳政治歷史,但是大學時代好歹也是背過馬哲不掛科的人才,不時發(fā)出一兩句高論出來,讓尉繚眼前一亮。而從陳勝這些發(fā)言里,尉繚也發(fā)現(xiàn)了陳勝這看似老實實際卻不怎么安分的內(nèi)心。這個發(fā)現(xiàn)讓尉繚激動不已,他要找的就是這樣的人才啊!能說會道,能言善辯,又對天下格局有著自己的見解和判斷,要是學了他這一身才學,天下必多一個良才啊!
最后,陳勝唇焦口燥,聲音已經(jīng)有些沙啞,可尉繚卻依舊中氣十足,讓陳勝嘆服不已。末了,尉繚也正式進如了主題:“勝兒,老夫性命為你所救,無以為報,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就在你這里住下來,教你一些縱橫天下的本領,你看如何?老夫雖然才疏學淺,但是只要你用心鉆研,定能成為一個經(jīng)世致用的良才,出將入相不在話下,總比在這村野之中渾噩一生強吧?”尉繚與這陳勝談吐了半宿,一來是為了考核一下陳勝的才智,二來想借用這些老伙計老對手們的事跡激勵一下陳勝的雄心壯志,好為這話做鋪墊。
這話猶如天籟一般,聽得陳勝心花怒放,險些熱淚盈眶。這本來是他想拜個名師好安身立命的事情,但是卻被尉繚率先說出,怎能不驚喜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