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不該這麼做!我不事事壓著管沅,怎麼討得了二太夫人喜歡!父親不管我們,你又不吱聲,二太夫人憑什麼待見我!”管洛嫌棄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梁氏輕吸一口氣。被女兒嫌棄,她心緒很是複雜,但還是苦口婆心地勸:“你不事先告訴二太夫人,就已經失了先機。對長輩就該早請示,不然他們會認爲你不尊重他們。”
“我那不是怕管沅得了消息,要和我一起去嗎,”管沅紅著眼睛,也不知是怒是悲,“可管沅說我你就讓她說,也不幫我說幾句話,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女兒!”
梁氏聞言蹙起眉心,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悅的表情。
管洛卻越說越激動:“這些年要不是我巴巴地討了二太夫人喜歡,就憑你木魚一樣,這定遠侯府,哪裡還有我們立足之地!就連我的親事,一直沒什麼進展,你就知道乾等著,什麼辦法也不會想……”
“夠了!”梁氏語調生硬,“你自己要是有什麼好辦法,你怎麼不去做?先看自己有多少分力,再去做多少事!我挑中的人你一個都不滿意,你到底要怎樣!”
管洛沉默了片刻,慢慢平復了情緒,卻依舊死死盯著自己的母親:“如果連想都不敢想,一點希望也不會有!”
而此時在含露居的管沅,則聽到消息:管洛紅著眼睛出了二太太梁氏的院子。
“沒什麼稀奇的,她們母女鬧矛盾又不是一兩天了,”管沅不以爲意,“管洛那樣爭強好勝的一個人,二嬸母事事不出頭,可謂水火不容。說不定管洛還會埋怨自家親孃無能,連累了她。”
梁氏生下管洛之後再無所出,又不得二叔喜歡,或許這兩件事互爲緣由相輔相成,但也說不好誰爲因誰爲果。管洛早就不待見梁氏了,前世她嫁到靖安侯府後,二叔似乎還鬧過,說是要休掉梁氏。那時候管洛也沒出來爲親孃說幾句話——
不過,好端端的,二叔怎麼會要休掉梁氏?他們相敬如賓這麼多年,突然鬧得這麼僵,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原因是什麼呢?
管沅只恨自己前世知道的還不夠多,特別是這些細枝末節的秘辛。
也罷,至少梁氏一直沒有和她作對,暫且不理會就是了。
靈脩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那佛經的事,該怎麼辦?大姑娘可是拿開光的筆抄的……”
管沅看著書案上的古硯,淡淡回答:“她的筆好?那咱們就用仁和長公主賞的松煙墨。”
壽宴前一晚,管沅抄完最後一本《金剛經》,放下筆長舒一口氣:“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我下次是不願再做了!”
靈脩不由得笑了:“姑娘也是沒有辦法,可有時候又不能不做。七本經書,婢子整理好就放在書案左邊,明早再拿去惠安堂。姑娘早些休息吧!”
“行,”管沅點了點頭,“摞好放在那就成。”
不多時,書房和內室的燈漸次熄滅,含露居在夜色下靜謐一片。
“捉賊呀!快來捉賊!”
一聲女人的高喊劃破靜夜,原本陷入沉睡的含露居即刻驚醒。
“怎麼回事?”合衣站在內室窗邊的管沅眉心微蹙,看著外面的動靜,很是疑惑。
“這,這怎麼又和我們計劃的不一樣呀!”靈脩苦惱地觀察著院子裡的情況,“好像是巡夜的媳婦子發現了什麼……這個靈氛,真是沒本事!白白給她設了個圈套!現在好了,被巡夜的媳婦子發現了,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子……”
本來管沅的計劃,是故意讓大家都知道七本《金剛經》放在什麼地方,引靈氛去破壞,再抓她個現形。自然,那七本經書中,只有最上面的一本是真正的經書,下面六本都是空白。實際上會交給二太夫人的二十七本,已經被她秘密藏起來了。
但現下巡夜的媳婦子不知怎麼摻和進來——也罷,看看情況再說。
“我們‘慢慢’穿衣裳,然後出去看看。”管沅伸手解開外衣,又披上一件湖藍的羽緞斗篷,披散頭髮,作出一副剛醒來的模樣,才走了出去。
那領頭的媳婦子是外院管事陳新的媳婦,大約三十來歲。管沅前世離開定遠侯府太早,也不記得自己和這號人打過交道,更別說瞭解和信任。
因此,她想到的第一種可能便是——這個陳新家的,會不會是管洛的人?
“賊抓到了嗎?”管沅表情平淡。
好好的定遠侯府,怎麼可能遭了賊,除非是內賊。
既然是內賊,那也沒什麼好怕的了,不會人多勢衆翻了天。
但如果陳新家的只是虛張聲勢,什麼都沒發現——她管沅也不會客氣,放跑了靈氛這條魚,還想抵賴得一乾二淨?
陳新家的見管沅出來,連忙行了禮:“是個手腳不檢點的丫鬟,還好我們巡夜發現了,那丫鬟說是含露居當差的,還請問,三姑娘想如何處置?”既是含露居的丫鬟,就是管沅的人,自然要問管沅的意思。
管沅沉默了一陣,沒有說話。
怕事情敗露,就自己人抓自己人,好讓她懷疑不到佛經和管洛身上?畢竟棄車保帥,是個不錯的脫身之計。
又或者只是巧合,這個陳新家的,只是碰巧發現了靈氛?
“我去看看吧。”管沅擡步往靈氛走去。
院子裡,靈氛被幾個婆子押著跪在地上,梨花帶雨的臉聽到腳步聲後擡起,看見管沅,情緒愈發激動起來:“姑娘救婢子,婢子是冤枉的,這些人硬說婢子是賊,這,這怎麼可能!婢子在含露居當差這麼多年……”
“陳新家的,”管沅打斷靈氛的話,轉頭不再看她,而是詢問陳新家的,“你們說靈氛是賊,可有什麼證據?”
“含露居已經熄燈,大門也下了鑰,按理說不會再有人出來走動。可我們卻發現,有人想從東牆翻出去!”陳新家的指了指東牆上搭著的梯子,心有餘悸。
管沅狐疑地向東望去,果真見牆上搭了把梯子。
“沒有的事!姑娘,婢子就是出恭來的,根本沒見過什麼梯子,是他們冤枉婢子的!姑娘要爲婢子做主呀!”靈氛邊磕頭邊喊冤。
管沅掃了眼院子裡的一干人等,淡淡開口:“梯子的事情,莫衷一是,我也不清楚到底誰說了真話,誰說了假話。這樣吧,靈均,你去搜靈氛身上;靈脩,你搜靈氛屋子。”
衆人對管沅這一決定都十分不解,包括靈脩和靈均——
今晚的重點不是在書房,在經書上嗎?怎麼又要去搜靈氛的屋子?
管沅接著解釋:“有一句話靈氛說得很對,她在含露居當差這麼多年,如果是賊,不可能今晚突然做賊,肯定之前也有作案。如果找不到她之前作案的證據,也就可以證明靈氛的清白了。”
此話一出,陳新家的等幾人還矇在鼓裡,靈脩和靈均已經明白過來了。
姑娘這是要趁機剷除靈氛這個奸細呀!
之前他們不是查出靈氛有好些首飾來歷不明嗎?現下一併推到偷竊上去,靈氛百口莫辯。
的確,管沅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就算她出面調停,說靈氛不是賊,也不可能靠靈氛揪出幕後的管洛了,因爲靈氛並沒有毀經書的行動,他們沒有證據。
那麼,索性把這個埋伏的隱患剷除!
只有千日捉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思及此,管沅嘆息地瞥了眼陳新家的。
這媳婦子目的究竟何在,是巧合還是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