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情理
順惜眨了眨水靈的雙眸。
母親之前就告訴她了,管大表哥本來要和永國公的次女定親,最終未成。
但如今永國公府的這個柏姑娘,好巧不巧在這時候來,究竟是巧合,還是安排好的?
順惜不由得把疑問的眸光瞥向管沅。
管沅一臉淡然地吩咐靈均:“帶柏姐姐到這來。”
順惜一聽稱呼,便知道管沅與柏柔嘉關(guān)係不算疏遠。
莫非,這是管沅事先安排好的?
那目的何在?想要拿柏柔嘉擠兌她讓她羞惱,還是一種試探?
而事實上,管沅並沒有做這樣尷尬的安排,她讓靈均把柏柔嘉帶到這來與順惜相見,只是臨時起意的試探。
如若這樣的關(guān)係都處理不好,日後又談何與妯娌和睦相處、交好官貴女眷、幫扶丈夫子女?
柏柔嘉裝扮素雅,眼觀鼻鼻觀心地走到管沅面前。
“沅妹妹,”她淡淡行禮,看到一旁的順惜,眼見打扮也是一位小娘子,便禮貌地開口詢問,“請問這位?”
“我表姐,”管沅點頭示意,讓柏柔嘉落座“柏姐姐怎地突然找來?”
柏柔嘉和順惜打了招呼,坐下?lián)u搖頭:“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所以我就貿(mào)然前來了,並沒有遞帖子。”
“你的帖子不遞也罷,”管沅知道闔府上下對永國公府的人只怕都十分冷淡,就算遞了帖子也不見得會接,接了也不一定當(dāng)回事,“你直接來就是。如果我在,自會見你。”
柏柔嘉有幾分驚訝,卻並未顯露出來。
她以爲(wèi),管沅該是對她惱恨的,就算沒有惱恨。也少不了防範。但這番話……
還未思索出緣由,管沅已開口:“既然事態(tài)緊急,安嬤嬤你帶著表姐去湖畔走一圈吧,我有些事要和柏姑娘說。”
安嬤嬤也摸不清管沅的用意,只得帶了順惜離開。
“表妹和大表哥關(guān)係好嗎?”順惜邊走邊向安嬤嬤打探。
“大少爺和三姑娘是一母同胞,關(guān)係自然好。”安嬤嬤笑吟吟回答。
“那。表妹和這位柏姑娘關(guān)係也好?”順惜又問。
“這老奴就不清楚了,”安嬤嬤搖頭,“三姑娘一應(yīng)事情都很獨立,不讓旁人插手,老奴知道的不多。”
順惜卻擰起了眉心:這樣一來。如果管沅和柏柔嘉走得近,她又該怎麼辦呢?管沅肯定會向著柏柔嘉,刁難她的……
此時的管沅,卻和柏柔嘉談起了邊牆一事。
“沒有去邊牆修築地走一遭的人,壓根不清楚情況。雖然現(xiàn)下邊牆已修好了一段,但修這一段出了不少問題。工匠人手一直被宮內(nèi)的人壓著,調(diào)動不暢,銀餉也來得十分緩慢。”柏柔嘉說出自己所知道的情況。
管沅沉吟片刻。
永國公府歷來官職雖不高。但多多少少總會參與些工部的油水生意,算是勳貴之中活得滋潤的。這次修築邊牆,永國公府一開始並未參股。
之前工部的生意。不是河道就是皇陵,邊牆還是第一次。
因此,永國公府本來存著觀望的態(tài)度,想看看情況如何再去入股。
可如今問題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
“你是從父兄那裡知道這件事的?消息可靠嗎?”管沅嘴上這樣問,心裡卻清楚明白。
柏柔嘉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內(nèi)宮阻攔。銀餉遲緩,這不就是劉瑜暗地裡在做手腳嗎?
況且她是知道前世邊牆修築最終結(jié)局的。但現(xiàn)下她不好明言。
“如果不真,我也不敢隨意告訴沅妹妹。否則誤導(dǎo)了沅妹妹,我就罪過了。聽說貴府也摻和了邊牆生意,我纔來提醒一句,見好就收。”柏柔嘉神色嚴肅認真。
“多謝柏姐姐提醒,”管沅輕嘆一口氣,“其實,你又何必特地來走一遭告訴我這件事?你不說——”
“我不說,我心裡過意不去,”柏柔嘉笑容中含了幾分惋惜,“本來永國公府就做錯了事,沅妹妹就當(dāng)我現(xiàn)下還債賠禮罷。”
管沅斂容肅色:“我卻不覺得你們欠我們什麼,你這樣做,我反倒很爲(wèi)難。”
柏柔嘉有些意外:“沅妹妹的爲(wèi)難從何而來?”
“很多事,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管沅頓了頓,“父兄的主張是站在整個家族的立場,你我雖有不平雖覺不妥,也不能越過他們?nèi)ァH缃衲闼降紫聨臀遥艺f句實在話,我很感激。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兄弟知道了會作何反應(yīng)?”
柏柔嘉自然明白管沅在說什麼:“因此,沅妹妹的意思是,我應(yīng)該聽從父兄的安排,不再與定遠侯府有所來往?”
“柏姐姐是聰明人,”管沅嘆息一聲,“你想必也清楚,如今你在定遠侯府的人眼中,身份多尷尬。我是不在意,但不代表旁人不在意,也不代表永國公不在意。我只是覺得,有時候這種麻煩不必要。正因爲(wèi)我感謝你做的事,我才推心置腹和你說這些。”
和柏柔嘉這種麻煩的關(guān)係,不能再維繫下去了。
永國公府和定遠侯府早已形同陌路互不往來,柏柔嘉卻還在一力相幫。
雖然她能從中或多或少得到些益處,但這好處實在不應(yīng)該拿。
不管這是老謀深算的永國公柏繹刻意的安排,想在永國公府得罪定遠侯府後,讓柏柔嘉作爲(wèi)唱紅臉的代表來緩和氣氛,留一條後路;抑或柏柔嘉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過意不去——
都不妥當(dāng)。
當(dāng)斷則斷,這樣下去,對柏柔嘉對定遠侯府都沒有好處。
柏柔嘉漸漸有些明白了:“所以,沅妹妹覺得,我如今最聰明的做法,是疏遠定遠侯府?”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原本平淡的雙眸染上若有似無的哀傷和無奈,幾乎讓管沅以爲(wèi)自己看花了眼。
哀傷?無奈?
她以爲(wèi),永國公府的人個個精明,包括柏柔嘉。
柏柔嘉若不精明,怎麼會知道齊允鈞和焦婉妍的關(guān)係?
柏柔嘉若不精明,怎麼會知道定遠侯府摻和邊牆生意?
柏柔嘉若不精明,怎麼會拿到手關(guān)於邊牆修築的消息?
但如今柏柔嘉的表現(xiàn),卻又不精明。
精明的小娘子,在定遠侯府與永國公府親事破裂以後,該立即明白,日後兩家的關(guān)係會裂如峽谷,幾代都無法修復(fù)吧?
那如今柏柔嘉做這些徒勞無功的事,目的又是什麼?
就算討得自己的好感,定遠侯府還有那麼多人,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給她一個機會,讓她來表現(xiàn)自己的善意和友好。
況且,這份善意和友好的真假還有待甄別。
所以,柏柔嘉到底爲(wèi)何要這樣做?
“沅妹妹,”柏柔嘉深吸一口氣,“你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遇到情理不容的事,再聰明也是枉然。你的話我聽進去了,我不會再讓你爲(wèi)難,讓我自己爲(wèi)難。”
管沅微微低頭,不知在思索什麼。
未幾,安嬤嬤帶著順惜已經(jīng)走了一圈回來,管沅便讓順惜同靈均一道送柏柔嘉出去。
順惜有些忐忑,柏柔嘉不知是否還在想方纔的話,並未有過多表示。
管沅在人聲消匿後,盯著那一汪碧綠的湖水,愁眉不展。
聰明人遇到情理不容的事,也是枉然。
那到底如何叫情理不容呢?
含露居的晚間,靈均把今日陪同順惜送柏柔嘉出府的經(jīng)過細細同管沅講了一遍。
“婢子看這個表姑娘,是個口無遮攔的,”靈均搖著腦袋,“她想必知道了柏姑娘之前與咱們府的親事,居然開口問柏姑娘有沒有定親。要知道她才與柏姑娘第一次見,就敢問這樣直白的問題,而且也不是一個小娘子應(yīng)該談?wù)摰难剑 ?
“柏姐姐如何回答?”管沅好奇。
“今天才發(fā)現(xiàn)柏姑娘也是高人,她就淡淡回問了一句,”說到這靈均不由笑起來,“讓表姑娘去問永國公夫人。”
管沅掩脣而笑:“問永國公夫人,是好回答。他們還說了什麼?”
“表姑娘把姑娘問的竈上開銷拿去問柏姑娘,結(jié)果柏姑娘反問,她是不是要給永國公府介紹生意,”靈均撐不住又笑起來,“表姑孃的臉色精彩極了。”
“順惜,”管沅止了笑,沉吟片刻才道,“典型的嬌養(yǎng)深閨,沒經(jīng)歷過風(fēng)浪,也不懂得什麼話熟人能問,生人不能問。你還記得大姑引見的時候說了什麼嗎?還真是不怕生!”
“那現(xiàn)下該怎麼辦呢?”靈均請示管沅。
管沅回答:“我自然要把今日的發(fā)現(xiàn)回稟母親,另外哥哥今天值夜,明日下了衙我也還要見他。”把今日柏柔嘉說的消息告訴兄長,問問他什麼時候把第一筆分紅拿到手,就趕緊退股。
兩人正商議著,書房的窗外傳來極輕的“啪”一聲。
靈均走過去拾起一本薄冊,交給管沅:“姑娘,這神秘人的身份,是不是也該查一查,婢子心裡總不踏實。”
“我也想查,”管沅接過薄冊,“但從何查起呢?你有什麼好主意?”
靈均悻悻然搖頭。
“我也沒有主意,雖說有字跡,可是大海里撈針,上哪去比對呢?”管沅嘆息著搖頭,翻開薄冊,突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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