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影堡東,廢墟區。
一處斷墻邊。
已經變成暗色干結的血泊中緩緩站起了一個顫抖的身影。左腕斷去,右臂骨折,昏迷數天后還能戰勝死神站起,簡直就是一個奇跡。黑暗的奇跡。他是豹人,奧德賽·麥斯洛。
奧德賽眼前一片發黑,他忍著劇痛,看著地面。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色中,是他哥哥的尸體。奧德賽俯下身,閉上眼,咬著牙不住發抖。
這一刻,海影堡的一切混沌包圍了他。絕望的黑暗,刺骨的劇痛像一場永世不停的暴雨,浸入他的骨髓,滲進他的靈魂,讓他脫胎換骨。從這時候起,他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奧德賽·麥斯洛。
因為他已經對這絕望起誓: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做下等人,再也不讓任何人看不起,再也不會讓這漫天飄揚的絕望敲打自己!從這一刻起,他要成為王,自己的王,黑暗的王!!
“夏多,你等著吧。”奧德賽·麥斯洛抱著哥哥斷成兩截的尸首,流下生命中最后一次眼淚,望著遠方的黑暗說。
煉魂鐘沉郁的聲音再次在幻魔山脈的上空回蕩。這一次,是為了槍馬家族一季一回的幻靈武斗會而鳴響。
當夏多和望人羯從山路上走到幻靈廣場時,那里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廣場上各種不同等級的魔人穿梭著,吵吵嚷嚷,很是熱鬧。
夏多已經從望人羯那里知曉規則。廣場上大大小小共有十四個擂臺,供想要挑戰的人上去比試,其中紅擂臺兩個,白擂臺三個,紫擂臺四個,藍擂臺五個。不限參賽選手等級,只要在該擂臺上連勝三人即可升至對應等級,比如在紅擂臺連勝三人便可升階至槍馬紅袍,但同樣是連勝三人,藍擂臺則相對簡單,因為有勇氣參加紅擂臺基本為白袍魔人,而參加藍擂臺的都是初級的灰袍魔人。此外,還有兩條重要規則,高級魔人不可參與低級擂臺比賽,比如白袍魔人不準參加紫擂臺比試;一個人累計敗兩次則失去武斗會比賽資格,并降一級。所以參與比賽必須十分慎重。
此時各個擂臺上已經有一些魔人捉對搏斗起來了,擂臺旁都擁著圍繞著許多觀戰的魔人,各具心思。有的在為自己同伴吶喊助威,有的在一旁冷眼旁觀,思慮戰策,選擇最好的戰斗良機。
望人羯看著臺上魔人你來我往,風雷四起的,不禁也燃起了好勝之心,他扭頭對夏多說:“怎么?還不去比試嗎?”
“我先看看再說,免得上臺時漏了馬腳。”夏多擺了擺手。
“也好,我先去白擂臺那里練練,先穿上白袍再說!”望人羯笑了一笑,靈活地穿過人群,直奔擂臺而去。
夏多看著望人羯充滿活力的背影,不由微笑。他是不替望人羯擔心的,因為他相信小羯的實力。但兩人誰比較強呢?夏多雖然沒認真表明過,但自信的眼神已經回答了一切。
這個少年,究竟有多少的實力與潛力?任誰也無法完全猜透。
夏多一個人,背著手在廣場中閑逛。偶爾駐留在某個擂臺前,停下觀戰,那么悠閑,好像根本事不關己似的。
逛著逛著,他不經意走到一個紅擂臺前,這里圍堵著許多魔人,喊聲震天。夏多不禁透過人墻看向擂臺。
擂臺上除了一個紅袍魔人作裁判外,還有兩個魔人。一個身形魁梧不下獸人的魔人,披著紫色長袍,挺拔身姿屹立如上古戰神,他怒吼著,氣魄十分驚人。而他對面血泊中卻赫然倒著一個白袍魔人,顯然是被紫袍魔人以下越上擊倒的!
紫袍魔人狂吼著,手指揚向圍觀人群:“你們這些懦夫!!沒人敢做老子第三戰的對手嗎!!啊!?”原來他只差一戰就可升格為紅袍魔人,但由于他威勢驚人,連許多白袍魔人都不敢上前觸其鋒芒。
見臺下只是交頭接耳,沒有什么動靜,紫袍魔人在擂臺上巡走起來,一邊比著下流手勢,一邊用挑釁眼神巡視臺下觀眾。
驀的,紫袍魔人的眼神似乎感受到一股鬼神般凌厲絕倫的光芒,他心頭狂震,定神朝光芒來源處望去。仔細看去,那刀刃般銳利的光芒居然只是眼神發出來的!那是人群之后一個不顯眼的灰袍少年的眼神,他仿佛只是灰暗背景的一部分,在人幕之中毫不起眼,但因為那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眼神,紫袍魔人感覺到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耀眼的神靈!!
“你……”紫袍魔人吸了口氣,指向遠處那灰袍少年,“你來當我的對手!!”
圍觀的人群轉頭望向紫袍魔人所指之處,驚詫地看向那灰袍少年。夏多。
夏多收斂神彩,故作吃驚地微笑搖頭:“別開玩笑了,大哥……我和你比?我只是個路過的!”
圍觀人群也哄然叫道:“喂,京炎武!想找個第三戰對手晉級也別那么沒種啊,挑個灰袍和你打,那大家他娘的也都是紅袍了!”“是啊,京炎武!好歹也再干倒一個白袍的嘛!連對手都想挑,你以為是在相親嗎?”“哈哈哈……”
紫袍魔人京炎武被冷嘲熱諷個不停,不由氣急怒吼:“都給我住口……那小子,那小子……不是一般人!”他指著夏多,瞪著他說。
夏多笑了笑,想要離開。身邊卻站出兩個高壯的藍袍魔人,將他攔住。“去,和我們京隊長比試。”藍袍魔人冷冷地說。
“如果我不想呢?”夏多說。
藍袍魔人說:“完不成上級吩咐命令。我們就只有一個下場。”說著,兩人掏出袖刀,干脆朝自己胸口扎下。
夏多大驚,劈手奪下兩人的刀,回頭怒視京炎武。
京炎武冷笑:“你別生氣,新人。這是槍馬家族的規矩。還有,你阻攔他們死,就表示要幫他們。這樣一來,你就必須和我打!”
圍觀的人群也開始大吼,催促戰斗的開始!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味!
夏多冷冷看著京炎武許久,還有周圍振臂狂呼的人群,一手將刀擲入地面,走上圍觀魔人讓出的通道,吐出話來:“來吧。”
擂臺。兩人對峙如淵。
望人羯靜靜看著眼前的對手,一個紫袍魔人,這是他第三戰的對手。擂臺是一個好地方,一旦站上,就必須判出勝負,冷酷而現實。尤其是在這黑暗的舞臺,只要你足夠強,沒人會關心你的出身,你的過去,因為,海影堡里有太多未知的因素。沒人在意一個弱者如何變強,他們只是單純崇拜的力量本身而已。
“你還不出手?”望人羯看著對手靜靜說,“還是你在等我突然貧血暈倒?”
對手手捧水晶骷髏頭,緊張地看著眼前這連續快速擊敗兩名紫袍魔人的灰袍少年,不敢有絲毫大意。
“那我來了,別眨眼哦!”望人羯身形瞬動,突然在擂臺上消失蹤影!
“煉頭降魂陣!”魔人將骷髏拋去,水晶骷髏在空中旋轉開,精光四射,光華籠罩整個擂臺。
但只在一剎間,骷髏就炸成一片片晶亮透明的碎片,一瞬間,擂臺流光四溢,然后,在華美無倫的流光瀑雨中,望人羯的身影翩然降于紫袍魔人肩上。
“星雨訣。”望人羯像念著詩歌般虔誠而溫柔地說,然后,擂臺上似乎降下無數冰藍空明的星光,千萬縷絲刃般射入紫袍魔人的身軀中。這是何等美麗——漫天水晶塵瀑與星光暴雨,璀燦如浩瀚星海天宇,讓人幾乎相信殺與被殺都是一種極致的藝術!
然而,那真的是藝術嗎?
顯然不是。
當一切光華褪盡后,殺戮的本色是血淋淋的冰冷。
望人羯落下,眼中綻著煙花般壯美華麗的死亡藝術,澄澈,冷靜。
另一個擂臺。夏多翻過人墻,終于勉強爬上三米左右高的紅色擂臺。“你好啊,武凱士。”夏多看著紫袍魔人說。
“是京炎武。你聽錯得也太離譜了。”京炎武冷笑著說,“那你叫什么?小子!”
夏多一驚,他倒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總不能直接說叫夏多·G·諾吧。需知三個種族都有自己的命名規則,獸人是將姓置后的復名命名法,比如凱爾·基度,奧德賽·麥斯洛;而魔人是姓置前的單名命名法,比如望人羯,幻君樓,巴圖勒;人類是兩者兼而有之,但夏多屬于偏向獸人式的名稱。他一時之間,必須得盡快想出一個魔人式的名字。
夏多愣了一會,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名字。
“我的名字——空綻翔。”夏多一字一句認真地說。
“好名字。”京炎武冷笑,巨大的身影突然驚雷般迫近,激起一陣氣浪!“炎——五星彈!”京炎武極速飛進同時,拳頭一收一放,五顆火球迅速打出,流星般射向夏多。夏多單手空翻,在空中連轉七百二十度,輕巧避開火彈。京炎武一愣,夏多旋轉著身體一個膝側擊重重撞在京炎武臉上,將他巨大的身體撞飛開去.
“好!!”臺下的人群被這漂亮的一擊震住了,呼聲雷動。
京炎武也不是小角色,在空中一個翻身穩穩落地。他抹了抹唇口的鮮血,咬牙怒喝:“我就知道你是個狠角色!”說罷,他轉動巨大身軀陀螺般呼嘯橫掃而去,夏多不欲久斗,也直接攻上前,手刀橫掃,怒雷電閃般直劈過去!
兩人在剎那間錯身而過,相撞那瞬間的聲勢居然如兩軍交戰般金戈鳴響,空氣也因這碰撞而炸出模糊的紋理。
兩人背對屹立。不動如山。
臺下人緊張看著擂臺上的一幕。
夏多突然呼了口氣,收回手刀。而身后的京炎武身上卻突然噴涌鮮血,晃身倒下!
觀戰人群此刻才呼叫起來,為這戰斗喝彩。夏多微笑著緩緩走向擂臺邊。
就在那瞬間,夏多身后卻襲來一股熱風!“炎暴訣!!”烈火之墻背后,赫然站立著一個滿是鮮血的高大身影!京炎武還沒敗北!
夏多轉身一愣,火墻卻已經推進到身邊,來不及躲避了。他瞳孔一縮,身體繃成一張弓,箭一樣穿入炙熱的火中,如一道最強的疾光,渾身帶火,重重一拳正面擊打在京炎武身上!
京炎武感到五臟都碎了一樣痛苦,他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退后幾步,但仍然支持不倒。
夏多把身上火熄掉,冷冷看著對手:“你已經輸了。”
京炎武笑了,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還早呢,混帳小子……我還能動啊。”
夏多搖了搖頭,揚起拳頭卻又緩緩落下。
京炎武卻顫抖著發出五顆炎彈,夏多輕一晃,就避開了。“你輸了。”他一縱身,鬼魅般出現在京炎武眼前悄悄說,“可是你很強。”說罷,他一推手,將京炎武推飛到臺下。
“空綻翔勝京炎武,第一場。”紅袍裁判冷冷開口。
夏多站到擂臺中央,平靜地看著臺下呼聲雷動的人群。沒人相信,一個灰袍居然輕松戰勝紫袍魔人!“誰愿意上?第二場?”夏多望著臺下,下面雖然吵吵嚷嚷,但一時之間卻沒人愿意上前。
“我來。”一個淡定的聲音突然穿越熱鬧的議論聲,傳了過來。眾人轉頭看去,只見人群后站著一個滿臉平靜微笑的灰袍魔人。
那是一個白發的魔人少年。身上的灰袍干凈整潔。他頭上戴著一條黑色額帶,兩耳上嵌著巨大黑珍珠耳飾,膚色是魔人中少有的白皙。他微笑著,水晶紅色的瞳孔中平靜深邃如海洋。少年只是穿著一襲灰袍,只是隨意站著,但全身上下卻有一種高貴脫世的魅力。
少年一步一步緩緩走來,所有其他人都屏著呼吸給他讓出一條路,無來由的恭敬,仿佛這個少年是這世界的王一樣。
夏多注視著那少年深如純凈夜空的的眼睛,突然覺得那少年和望人羯很相似,但卻又似全然不同。沒有人可以形容這個少年,他仿佛就像宇宙一樣博大而無限,你似乎都可以從他身上感受到星辰的氣息,大自然最初始的力量。
“我來挑戰你。空綻翔。”白發少年掠上擂臺,落地,站在夏多面前。兩人雖然年齡都差不多,但感覺完全不同,一個倔強鋒銳如黑鋼,一個溫潤深沉如白玉。
“你的名字?”夏多問。
“帝白鯉。”白發少年上揚的嘴角仿佛閃耀著自信的光芒,“帝王的帝,黑白的白,錦鯉的鯉。”
臺下的人望著這兩個氣場逼人的少年,不由議論紛紛。空綻翔,帝白鯉——這兩個少年如此不俗怎么以前沒聽過這兩人的名字。但驚訝歸驚訝,魔人們并不會想太多,因為這和他們并沒有什么關系,海影堡內是什么都會發生的。所以,除了和他們有直接聯系,堡內中人都不會管其余人如何。
“那么,開始吧。”夏多微微屈身,屏息準備發揮最強一擊。
“你太遲鈍了。戰斗已經開始了。”帝白鯉微笑搖頭說。夏多一愕,擂臺地面卻已經突然涌出洶涌的浪潮,嘶吼著向他撲來。
夏多來不及思考,提氣向上躍起躲開一擊,但遠處的帝白鯉只是手指輕輕一動,水就如活龍般翻涌怒吼著向夏多咬去!
夏多逼之不及,腳被水柱打到,生生撕出一道傷口,血如泉涌!他一咬牙,旋身手作刀劈開水龍,直擊帝白鯉!但帝白鯉甚至連口訣都未念動,身前就轟然升起一面冰鏡,擋住夏多快如疾風重壓千軍的一拳!
帝白鯉隔著晶瑩剔透的冰壁揚起嘴角,伸指指向夏多身后。夏多回頭看去,只見剛剛被沖碎的水柱此刻已經化成漫天漫地萬萬千千的藍色水針漂浮在空中,籠罩夏多全身上下!!
夏多想避開,可是已經不能!隨著帝白鯉輕扣一個響指,無數水針在剎那間盡數射入夏多體內!漫天晶藍的水線炸入夏多身軀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夏多身上每個角落都噴出血霧!只是一瞬,夏多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一個血人。
冰墻轟然消失。
帝白鯉從頭到尾,腳一步也沒動過。“你輸了。”即使是說這樣的話,他的聲音依然如春風拂面,溫和無比。
夏多晃了幾下,卻沒有倒。他倔強地昂起頭,黑白分明的眼死死地望著帝白鯉。“我沒輸。”他的眼神這樣吶喊。
帝白鯉手指一動,一支冰刃破空而出,打在夏多腿上,又涌出一股血箭。但夏多的腿只是彎了一彎,馬上又站得筆直。
他的臉,滿是汨汨流著的鮮血。剛才他一直在思考帝白鯉究竟是誰,為什么要和他打。可是現在他已經不這么想了。夏多的思緒似乎從來都沒有如此空靈而清晰過,無數的問題,無數的往事飛卷而去,而最后,似乎只是匯成一句話:
“不能倒下。”
不能倒下。不想倒下。
就算死,不能輸。
夏多咳出一口血,抬頭再次看向帝白鯉。帝白鯉愣住了,他從沒想象過一個受這樣重傷的人眼神居然可以如此可怕,幾乎要讓人窒息!
他更沒想象過一個受這樣重傷的人居然可以出手,而且是那么快!那么重!!
帝白鯉只愣了一瞬,夏多的拳頭已經帶著血花打來。完全出人意料的重拳,從完全不可能的角度,用不可思議的力量打來!這一拳如此快如此重,空氣都被撕裂轟鳴,沖擊出的氣浪甚至讓臺下觀戰的人群受到波及出現傷口!
天上地下,幾乎不會有任何人可以料到這一拳的產生,更沒人能夠躲開。
但帝白鯉做到了。
血的拳頭重重打在擂臺柱上,粗壯的石柱帶著巨大的轟響化為碎片。而帝白鯉已經翩然站到夏多身后。
帝白鯉神色已經凝重起來,他抬起手,一把光劍指向夏多的后腦,柔和的藍光,帶著死亡的氣息。絕望,如鐘聲一樣敲打著夏多,但夏多滿是鮮血的唇角,卻上揚起來。
光劍落下。
“天神御雷壁!”夏多突然高吼,背上一道光墻化出擋住凌厲的劍光。“星雨訣!”夏多轉身,一揮手,如星漢倒懸般,無數鉆石閃耀似的星屑利刃一樣落下,壯美無倫地射向帝白鯉!
帝白鯉只好拋開光劍,退后幾步,御冰墻擋住這一擊。
但夏多已經突襲到他身后,側面用肘重重擊出!帝白鯉一驚,凌空躍起三米,躲了開去。
“冰蓮訣!”“炎暴訣!”“水龍訣!”“雷翔訣!”“風傷訣!”夏多五指指向空中的帝白鯉,擂臺上瞬間如爆炸一樣風雷四作,五道不同屬性的攻擊轟鳴交作炸向帝白鯉!帝白鯉在空中無法靈活移動,只能交叉雙手生生擋住正面一擊!!
“轟——”聲浪和氣浪嘶吼著,臺下觀眾不顧被高速流動的空氣割裂出傷口,瞪大雙眼看著擂臺上空。
夏多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只見帝白鯉正悠悠落下,毫發無損!他居然完全擋住那正面重擊!
帝白鯉輕輕落地,臉上又是那淡定冷靜的笑容。夏多卻已經累得不能動了。血,滴答滴答落下,匯成一灘血泊,映著夏多渾身是傷卻依然不肯倒下的倔強身影。
觀眾已經不發出聲音了,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場難以置信的戰斗。這一場偉大的戰斗。
夏多搖搖頭,眼前已經模糊不清,每一寸皮膚都那么疼痛,望人羯施在手上的咒法也只剩三發。腳,邁不開,手,抬不起。
“你輸了。”帝白鯉還是這句話。夏多又是搖頭,血珠從他的發梢濺落。
其實他幾乎什么都聽不清了。耳朵像浸在水中一樣轟響,可是他的思想卻又是那么澄澈。他的思緒從沒那么集中,他的信念從沒那么堅定。
不能倒下。
為什么?
不為什么。只是可笑的尊嚴,可笑的倔強而已。
只是可笑的倔強罷了。夏多又一次抬起頭,笑了起來。
帝白鯉真正震驚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完全不像瘋子,可是一打起架來,卻像是有九條命一樣揮霍。
夏多又一次,抬起手,帶著似乎流不盡的血,緩緩朝帝白鯉打去。那是生命燃燒的極限,那是尊嚴最后的烙印。
帝白鯉讓這拳打在身上,輕若塵埃。他看著身上干凈袍面上的血印,和夏多臉上帶血的笑,對旁邊的紅袍裁判開口:“是我輸了。”說罷,他輕輕一退,縱身掠起,一個閃爍就離開擂臺,消失不知何方。只留下滿身鮮血的夏多站在空曠的擂臺上。
“空綻翔對帝白鯉,第二場。勝!”裁判冷冷的聲音過后,先是一陣寂靜,隨之而來的是擂臺下所有人震天的歡呼聲。
可是夏多已經聽不到了。他最后的知覺中,是整個世界向他壓來,旋轉,然后碎成塵埃。
血,像煙花般綻放。
殺與被殺,是將生命絢爛終結的極致的藝術嗎?還是只是血腥的真實?
夏多不知道。
他一旋身,落葉般倒在擂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