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太偏心了!”她明明是長女,就算不繼承家業(yè),但也不至于僅派這樣一個廢物保護自己,卻舍不得拿出真正的高手。
她嫉妒裴紅葉,也怨恨裴三爺,可這會兒她卻更恨宋青小,以及站著不動的時七及游騎等人了。
宋青小的目光并沒有落到裴紅茵身上。
拿到龍牙的剎那,已經確認了裴紅茵就是當日暗殺自己的真兇。
之所以殺死那暗衛(wèi),只是因為此人不過一個受裴紅茵指使的傀儡罷了。
她盯著手中的龍牙,眼神變得晦暗難測:
“當年差點兒要了我命的,就是這樣一把匕首。”她試著揮了兩下,這樣一把已經認主的上品法寶,隨著其主人死亡之后,與先前相比靈光暗淡了許多。
可是兵藏世家不愧為鑄器的宗師,在她靈力灌入這把靈力受損的匕首中時,那匕首轉動間依舊寒光閃爍。
“但也幸虧是它,使得我在試煉之中,可以僥幸將性命保住。”她嘆息了一聲。
她說話的時候,坐在輪椅上的時越神情怔忡,雙手緊緊將輪椅的兩側扶手捉住,像是想要撐起身來的動作。
他的眼中蘊含著內疚、吃驚、不安等神色,也看到了宋青小先前利落殺人的那一幕。
他沒有料到,當年自己一個不忍心的決定,只是想替她解圍,卻沒料到會將她推進一個更深的深淵之中。
難怪第二次見她的時候,她的氣質、神態(tài)已經與他第一次見她時截然不同。
他沒有想要插手她命運的意圖,但她的人生卻確實因為他的想法而被改變了。
“神獄‘復制’了它,作為我進入試煉的禮物,陪伴了我數年之久。”宋青小的話令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時七更是敏銳的想到了當年死于帝都的范江河叔侄,他們的尸身之上就留了龍牙的氣息,最終險些引發(fā)了范、裴兩家結仇。
雖說最終事情解釋清楚了原委,也查出了殺死范氏叔侄的真兇,但‘龍牙’一事卻成為了一樁懸案,直到如今宋青小自己說出緣由。
如此一來,自然算是變相的驗證了宋青小之前所說的話。
“唉——”時七無聲的暗嘆了口氣,這姑娘說的話是真的,她這一趟過來,確實可能不是沖著時家而來的。
他的目光落到了坐在地面捂著臉尖叫的裴紅茵身上,皺了皺眉頭。
“這樣一件法寶,不應該落在你的手中。”她說話的同時,神魂之內傳來小龍的意念,似是受到了什么引誘,想要從丹田之中鉆出。
宋青小心念一動,便見她掌心里一道細微的金光飛快閃出。
那金影化為一條細如筷子般大小的金龍,一下繞住了黑色匕首。
‘嗡——’那龍牙一被金影纏住,剎時便如遇到了天然克星一般,開始微微顫抖。
金影以奇快無比的速度隱于匕首之中,很快將這上品神兵之內的魂性吸走。
先前還寒光四溢的神兵隨著那金影隱沒,其光采迅速變得暗淡了許多。
金影從匕首尾部鉆出,又重新鉆進宋青小的掌心之中。
識海之內傳來金色小龍的神念,似是吞噬了這龍牙魂性之后,異常的滿足。
宋青小有些意外,但細想之下又覺得想得通。
鑄造誅天劍的材料之中,除了被紫焰煉化的玄晶、補天石等逆天之物外,同時還有一件被試煉空間復制的龍牙匕首殘刃。
從某一方面來說,誅天劍的本體之中因為匕首并不完整的緣故,應該是有所缺憾的。
只是因為她使用的材料太過逆天,再加上又有金龍之魂與之相輔相合,繼而強行將它催升至通天靈寶的地步。
對于與誅天合而為一的龍魂來說,此時吸走了這龍牙本體的靈性,便如彌補了一番當初宋青小鑄造誅天時材料上的缺陷與不足,所以也難怪它會這樣開心了。
想明白這一點后,宋青小倒有種意外之喜的感覺。
她手中的龍牙此時靈力全無,雖說仍是鋒利,卻缺少了之前那股寒光懾人的感覺。
這把上品法寶已經毀了。
宋青小看了手中的匕首一眼,低垂下頭,目光落到了身側的裴紅茵身上:
“裴小姐,這樣的證據應該是足夠了。”
裴紅茵抹著臉,宋青小的聲音傳進她耳中,她只覺得生平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既恨時家的冷漠,又怨恨于宋青小加諸于她身上的羞辱,聽到宋青小這一番話,她將脖子一梗,臉一揚:
“你想說什么?搶了把刀就說是證據了?”
她冷冷的反問,甚至眼中帶著一絲譏諷,全無半分被人揭穿之后的慌亂之色:“這里是時家,不是你撒野使?jié)娭帲 ?
說完這話,她又一聲大呼:
“時七叔,你要等到什么時候?”
她話音一落,一直冷眼旁觀的時七終于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一絲不虞之色。
他并不愿插手管這兩個女人之間的恩怨,但他的目光落到了時越身上,他的神色怔忡,嘴唇緊抿著,顯然今日所見所聞,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沖擊。
事到如今,情況已經十分清楚。
十幾年前時越與宋青小見過一面,不知為何伸出援手。
裴家的這位大小姐將時越視為囊中之物,爭風吃醋之下令身邊的人出手滅口。
正如宋青小所說,裴氏暗衛(wèi)手中的‘龍牙’,就是最佳的證據。
當年范江河死之時,尸體還是他去收的,感應到了他身上的龍牙氣息。
這件事當年成為了眾人心中的疑案,如今聽宋青小一番解釋,才算是解了時七心中的疑。
他也算明白了,裴家在當年議會簽署了揖捕令后,還要破例頒發(fā)任務的原因,應該是他們早就知道裴紅茵所作所為,替她收尾。
宋青小被暗殺之后僥幸不死,反倒進入神獄不說,還進階到如今這樣的地步,還惦記著當年的仇。
這簡直是裴紅茵自己作死,逼養(yǎng)出來的一頭猛虎。
可是這件事情與時越也是有關系的。
這位出身世族的皇子不知為何當年會伸出援手,但顯然引發(fā)了后面的變故是非他所愿的。
尤其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宋青小以及她口中提到的林護士接連被殺,手段一致,應該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生性善良,因為身體緣故,世族的陰暗面從來都沒有接觸過,他不知道人心險惡,此時應該是大受打擊了。
更何況除了宋青小及所謂的林護士之外,不知還有沒有其他的人遇害。
這些都會加重他的心理負擔,讓他更難過。
弄清宋青小的來意之后,時七心中不由生出一個念頭來。
說起來她雖說兩次闖入時家,又曾被時家追殺,但總體來說,與她有仇怨的只有裴家而已。
當年武道研究院雖說曾下放過揖捕令,但宋青小如今安然無恙,這個結未必解不開。
雖說時七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方法,使得她的修為提升極為迅速,在短時間內竟能突破化嬰之境的枷鎖。
但冤家宜解不宜結,此女也算是個人物,再加上時越分明對于當初自己插手之后造成的后果十分內疚,不如借此機會,雙方相互各自退讓一步。
帝國之內,時家的實力雖說因為時秋吾的緣故隱隱凌壓于眾世族之上,但人才是誰都不會嫌少的。
若是可以將宋青小收服為己用,對于時家來說也是一大益助。
再加上此事裴紅茵雖說有錯在先,可畢竟她出身裴氏,又與時越之間有雙方大人的口頭之約,也不好讓她在此時出事。
就算她任性惹禍,但此間事了之后,自然會有雙方大人解決此事,卻絕不能讓她在時家的地盤上任人殺死。
雖說宋青小當年險些折于她手,但總歸未死,如今她殺死裴氏暗衛(wèi),也能平息她的怨氣。
事情如果可以平穩(wěn)解決,對于眾人來說也算皆大歡喜。
至于當年死于她手中的范江河叔侄,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先動殺機,最后技不如人才惹來了殺身之禍而已。
范家這些年仗著范江河叔侄當年之死,在帝都張揚大肆,豢養(yǎng)尸蠱吸納人命以養(yǎng)陰尸。
時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是為了不傷世族之情。
若是有更好化干戈為玉帛的辦法,范家就算心中不滿,但有時家出面,之后也能壓得下去。
他還不知道宋青小離開星空之海后殺死了楚逸、范氏子弟一事,一心想要妥善解決此事,化解時越心中的結。
想到這里,時七以神識暗示其他人暫且不動,同時看著宋青小出聲:
“宋小姐,”他望著宋青小,朗朗出聲:“你的來意我們心中已經清楚,這件事確實是后輩任性而引起。”
“七叔——”裴紅茵一聽他承認,頓時著急,不由嬌喝了一聲。
時七卻眼角余光也不看她,而是緊緊盯著宋青小:
“之后我會回報長輩,嚴加管教的。”他說到這里,語氣一頓,抬起了手來:
“如今你安然無恙,她的暗衛(wèi)已死,也算得到了教訓。”
裴紅茵聽時七說到這里,已經猜出了他的打算,不由心中大恨。
可惜這里是時家,凡事輪不到她來作主。
她與時越當年雖有長輩之間的約定,但并未成婚,總是不能名正言順。
再加上她的暗衛(wèi)已死,唯有依靠時家的庇護才行。
只是裴紅茵雖說想得通這一點,但依舊異常怨恨。
時七的話雖說是有護她性命的意思,可同時也算是變相的認下了她做過的事。
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時越,事到如今,她最怕的就是在時越心中留下一個她心狠手辣的印象,從此對她心生不喜。
但令裴紅茵更為害怕的,是時越的神情。
少女的臉轉向他時,他并沒有因此露出失望之色,反倒像是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少女的目光般,而是雙手抓著椅子扶手,半站了起身。
他的雙眼之中映入了宋青小的身影,帶著不安與忐忑,像是一個犯了錯而不知所措的孩子。
裴紅茵如被當頭敲了一記悶棍,腦海之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此事不如就此了結,你認為呢?”
時七的話音一落,宋青小就挑了下眉:
“了結?”
“是。”時七點了下頭,“作為彌補,時家不會追究你兩次擅闖之事,同時可以將你收納入武道研究院內。”
宋青小先是有些詫異,后又覺得滑稽異常。
世族的人當年差點兒殺了她不說,如今還想要將她收入武道研究院,聽他們調遣使喚,還像是施了天大恩德一般。
“那可能沒法了結。”宋青小啼笑皆非,搖了搖頭,拒絕了時七的提議。
她的拒絕令時七露出詫異之色,他沒想過這樣的建議,宋青小竟然會不同意。
“為什么?”好奇之下,他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宋青小就說道:“裴小姐殺人還沒償命,這件事情,怎么算是了結?”
時七皺了皺眉,目光看了落到地面之上的那堆冰霜一眼,正欲出聲,但宋青小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
“裴氏暗部的人不過如她手上的刀一般,怎么能替代她的罪孽?”
對于這些出身世族的人來說,普通人的性命如同螻蟻一般。
“可是你并沒有死。”時七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宋青小聽了他這話,卻并不以為然。
她雖沒有死,可是她活著的原因,并不是因為裴紅茵手下留情,所以自然不能消彌裴紅茵的罪孽。
更何況這世間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她一樣命大,便如后來同樣死于裴紅茵決定之下的林護士一般。
這世間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個林護士,因為裴紅茵這樣的存在而泯滅于人世間。
“武道研究院當年追殺我,逼我為求自保,自爆金丹。”
這些樁樁件件的仇,并不是憑他一句話就能了結。
“那就十分遺憾了。”時七聽她這樣一說,就知道這件事情今日已經無法善了了,不由嘆息了一聲。
“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我十分欣賞你這樣的性格。”他招了招手,那被星辰所困住的青色長劍之上便發(fā)出青蒙蒙的光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