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堅強,成長
安暖醒來以后,沈辰鵬帶安暖回了國,張?zhí)刂鷦t幫忙把安洪明的遺體運回國。
一覺醒來,安暖出奇的平靜,沒有撕心裂肺的哭,沒有歇斯底里的叫。她一直躺著休息,只有眼淚水總不經(jīng)意的流下。
沈辰鵬坐在她身邊,雙手始終緊緊握著她的手,低沉的聲音安慰,“暖暖,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聲音來會好受一些。”
安暖默默的流著眼淚,抱緊了沈辰鵬,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你一定想不到,以前我叛逆過,有一段時間,總是故意跟我爸對著干,他的脾氣始終很好,一直讓著我,有時候被我氣極了,就跑去我母親的墓地。我都不知道他那么疼我,我為什么要那樣對他。”
沈辰鵬心疼的抱著她,“每個人都經(jīng)歷過這一時期,你爸一定不生你的氣。”
“當(dāng)年我對莫仲暉一見鐘情,我爸不同意,我有長達(dá)兩個月的時間沒有回家,他每次去學(xué)校看我,我也不見他。就是這種冷暴力,他后來同意了。”
沈辰鵬輕撫著她的頭發(fā),鼓勵她把以前的事說出來,有些話憋在心里容易得內(nèi)傷,說出來當(dāng)做一種發(fā)泄。
安暖和安洪明之間的故事太多,以致從美國到北京,十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安暖一直說個沒停。說說哭哭又笑笑。
“暖暖,我其實很羨慕你,在你的童年,你的青春,有一個人這樣無私的愛過你。我的童年很簡單,一個人在國外長大,我的青春很頹廢,整天和一幫同處叛逆期的朋友翹課,泡吧,抽煙,喝酒,什么事都做過,就是沒做過正經(jīng)事。暖暖,我們都沒有在自己的親生父母身邊長大,但是你和幸運,有人給了你一個溫馨的家。現(xiàn)在他離開了,為了他,你也要堅強的活著,活出自己的精彩來。”
安暖手覆在自己小腹上,沙啞的聲音感性的說道,“我會堅強,會好好的,給我的孩子一個溫暖的家。”
到了北京,沈亦銘的車已經(jīng)在機場等她。
一上車,沈亦銘便把她攬入懷里,緊緊的摟著,抱著她,這一刻才覺得踏實。
“二舅。”
一開口,聲音沙啞得不行。
沈亦銘那個心疼,“乖,什么都別說了,這幾天二舅什么都不做,就陪在你身邊。”
偎在沈亦銘的懷里,呼吸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一刻,心漸漸安定下來。
回沈家的路上,安暖就在沈亦銘懷里睡著了。
夢里,她又看見了父親。夢里,時光仿佛倒退到多年以前,她和父親在江城的小別墅里,嬉笑打鬧。
工作中的安洪明總是一絲不茍,嚴(yán)肅認(rèn)真的樣子。可在家里,他是個慈祥的父親,面對安暖時,嘴角總掛著寵愛的微笑。他從從不把工作時的情緒帶回家,再忙再累,回到家對安暖都是輕聲細(xì)語的講話,一副寵溺的模樣。想想二十幾年來,他幾乎沒對自己說過一句重話,即便當(dāng)年她堅持和莫仲暉在一起,他更多的也是笑著哄她。
沈亦銘坐在她床頭,看著安暖睡著,他仍不舍得離開,深怕她一覺醒來,碩大的臥室一個人也沒有,會覺得孤單。
薛玉蘭心疼他,自打安暖去了美國,沈亦銘就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的覺。他是一個特別容易憂心的人,尤其是面對安暖的事。
一個心疼一個,沈亦銘心疼安暖,薛玉蘭心疼他。
輕聲輕腳的走進安暖的臥室,拍了拍沈亦銘的肩膀,“你回房休息吧,我在這里陪著暖暖。”
沈亦銘回她一個淺淺的微笑,“不用,我靠在這里睡一會兒就行。”
自從步入中年,他的覺越來越少,這些年總在全國各地飛來飛去,很多時候都是在飛機上睡覺。其實,有些事明明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去完成,可他總是親力親為。
薛玉蘭知道他舍不得安暖,怎么勸也勸不走。回房給他拿了床厚被子,他感激的對她笑了笑。
他睡得很淺,睡一會兒就睜開眼睛看看安暖的情況,夜里,安暖睡著了卻流著淚,大概又夢到了安洪明。
他心疼的輕輕幫她拭去淚水,那一刻,心里居然萌發(fā)出一種想法,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暖暖會不會像懷念安洪明那樣懷念自己。不,他不能離開,他還要陪著暖暖成長,還要看著她的孩子出生,還要看著她重新找到自己的真愛。
安暖一覺醒來,看到沈亦銘就坐在床頭,那一刻,夢里失去親人的恐懼漸漸消失,她知道沈亦銘在這里陪了她一晚。
“二舅。”
安暖低低喚了聲。
沈亦銘睜開眼睛,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醒了?”
安暖掙扎著坐起身,挽著沈亦銘的手臂撒嬌,“二舅,你不用擔(dān)心我,以后不要在這里陪我一夜了,我答應(yīng)你一定好好的。”
“好。我的暖暖好像長大了。”
清晨,他嘴角寵溺的微笑,是這個寒冬里最和煦的陽光,溫暖了她的心,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安暖洗漱好,下樓吃早餐,老爺子已經(jīng)早早的等著了。
看到安暖這副模樣,老爺子心疼壞了。
很多事情,沈亦銘選擇隱瞞老爺子,只說安洪明當(dāng)年被莫仲暉救了,為了不讓暖暖傷心,一直隱瞞了這事。并沒有把薛老爺子的事扯進來,免得老人家自責(zé),內(nèi)疚。
就讓一切變得更簡單,讓身邊的人少一些傷痛。
老爺子心疼的揉著安暖的頭發(fā),感慨道,“這孩子,盡遇到這種事,你看又瘦了一大圈。等你父親的葬禮告一段落,可要給你好好補補。”
安暖點頭說‘好’,模樣很是乖巧。
——
張?zhí)刂貒院笾苯尤チ四希滥壬@些天一定都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果然,到了莫氏,莫仲暉就站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背影是那樣的落寞,孤寂。
張旭叩了叩門,走向莫仲暉,“莫先生,我回來了。”
莫仲暉微微點了點頭,低低的問道,“事情都辦好了?”
“都辦妥了,安小姐提前回國,安洪明的遺體也已經(jīng)運回來。您,不去沈家看看她嗎?”
“她現(xiàn)在不會想見我。”莫仲暉的聲音有一絲憂郁。
張旭真想沖著她發(fā)火,可惜他不能,深吸一口氣,他壯著膽子說道,“莫先生,您為什么要回國?為什么不留在美國陪安小姐?那個時候,她多么需要你呀,為什么您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失望呢?”
莫仲暉眉頭微蹙,轉(zhuǎn)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張旭沒敢再說下去。
“張?zhí)刂袠訓(xùn)|西,你幫我送到沈家,交給安暖。”
“您為什么不親自去一趟?”張旭脫口而出,說完便后悔了,他又低聲道,“這個時候我可不敢去沈家,沈亦銘非殺了我不可。”
莫仲暉沒理會他,直接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兩本厚厚的日記本。
“莫先生,這是什么?”
“安洪明身前留下的日記,你送去給安暖。”
“為什么現(xiàn)在才給安小姐?”
莫仲暉望著窗外,視線有些飄渺,“之前怕她看到會崩潰,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可以堅強的面對。”
他一直存著僥幸心理,期盼著奇跡的發(fā)生,可是多年的治療,安洪明的情況沒有一點轉(zhuǎn)好。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最不愿發(fā)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張?zhí)刂弥恋榈榈娜沼洷荆囂降恼f道,“莫先生,要不您自己拿去給安小姐吧,我想她現(xiàn)在還是需要你的。”
莫仲暉只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張旭便灰溜溜的離開了。
——
沈家一家正在和諧的吃著早餐,安暖今天難得胃口比較好,喝了滿滿一碗粥。警衛(wèi)突然來報,莫仲暉的助理想見安暖。
沈亦銘當(dāng)下沉了臉,低哼,“好大的膽子,敢送上門來。”
安暖挽住了沈亦銘的手臂,淡笑著道,“二舅,別這樣,張?zhí)刂呛萌耍恢币詠矶己苷疹櫸遥屗M來吧。”
沈亦銘輕撫著她的頭發(fā),嘆氣道,“你總是這么善良,莫仲暉身邊的人,能有幾個是好人。”
沈亦銘雖這樣說,還是讓人請張?zhí)刂M來了。
張旭自打踏進沈家大門,手腳一直都在顫抖,他怕一個不小心被沈亦銘給一槍斃了,畢竟發(fā)生這么多事,對莫先生,他正在氣頭上。
他心里在想,老天爺不會不給機會讓他見兒子一面吧。暗自祈禱著,走進了屋子。
沈家一大家子人都在,以沈老爺子和沈亦銘為首,個個正襟危坐在沙發(fā)上,一副嚴(yán)肅的表情。
張旭走到沈亦銘身邊,頭一直不敢抬起,“沈,沈老爺子,沈先生,您們好。”
看到張旭嚇得吞吐的樣子,安暖忍不住說道,“外公,二舅,你們先回房吧,別在這里把張?zhí)刂o嚇壞了。”
沈亦銘低沉的聲音說,“有事讓他就在這里說。”
安暖撇了撇嘴,“張?zhí)刂愀襾戆伞!?
安暖把張旭拉到了小型宴客廳,剩下他們兩個人。
直到這時,張旭繃緊的臉才松了口氣。
“張?zhí)刂阏椅矣惺聠幔俊?
張旭平靜下來,把手中的日記本遞到安暖面前,“這是莫先生讓我拿來給你的,你父親生前留下的日記。”
安暖顫抖著雙手接過日記本,厚厚的兩本,封面已經(jīng)有些泛黃,她從來都不知道父親竟和母親一樣,有記日記的習(xí)慣。
“安小姐,莫先生他其實,很不放心你。”
安暖撇了撇嘴,淡淡的說道,“張?zhí)刂裁炊疾挥谜f了。”
張旭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安小姐,月底我的婚禮,還希望您到時候賞個臉。”
安暖笑著點頭,“我一定到。”
“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保重身體,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盡管給我打電話。”
——
張?zhí)刂x開以后,安暖就坐在宴客廳翻起了日記,父親瀟灑的字體是那樣的熟悉,安暖如今寫得一手好字,全是父親親自教的。
父親的日記記得很凌亂,有時候連續(xù)幾天都記,有時候一個月也沒一篇。
從最初的日記可以看出,父親是從母親離開以后才開始記日記。每篇日記內(nèi)容似乎都離不開安暖,記錄著安暖成長中的關(guān)鍵鏡頭。
有記錄安暖學(xué)會喊爸爸的一幕。有記錄安暖邁出第一步的一幕。有記錄安暖入學(xué)第一天,趴在幼兒園的窗子上,朝著離開的安洪明大喊‘爸爸救我’‘爸爸帶我回家’。
這些簡單的文字喚醒了安暖內(nèi)心深藏的記憶,她仿佛看到小小的自己躺在搖籃里,沖著安洪明喊‘baba’,以及安洪明因激動而紅了的眼眶。
她仿佛看到自己邁出人生的第一步,安洪明興奮的表情。
她仿佛看到安洪明聽著自己喊‘爸爸救我’時,內(nèi)心的沉重和心疼。
往后看,她看到了她七歲那年,父親的一篇長日記。
“暖暖七歲了,曾經(jīng)我在心里暗自發(fā)誓,等暖暖七歲,我就把她送到北京,送回她原本的家。那個家足夠顯赫,可以讓她讀最好的學(xué)校,接觸最高貴的人,擁有最美好的未來。
我?guī)齺淼奖本墒俏医K究沒舍得送她回家。我承認(rèn)我很自私,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把她留在身邊。可是她剛出生,哭得那么厲害,誰抱她都哭,當(dāng)我抱起她時,她突然停止了哭泣。那一刻,我決定把她留在我身邊,就當(dāng)是亦茹留給我的禮物。
這些年,她陪在我身邊,看著她一天一天長大,看著她和亦茹越來越像,那雙明亮的眼睛像極了亦茹。我越來越舍不得讓她離開,多么希望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可是,這樣對暖暖不公平,沈家可以給她更好的未來。
我們到了北京,我告訴她這是首都,我們國家最繁華的城市。暖暖小手拉著我的大手,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暖暖長大了帶你來北京,讓你住最大的房子’。
那一刻,我怎么也舍不得把她放走。自私的又將她帶回了江城。我知道我永遠(yuǎn)不可能像沈亦銘那么成功,可是我愿意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她過上好日子。
暖暖,對不起,請你原諒爸爸的自私,我真的舍不得讓你走。”
看到這里,眼淚水怎么也控制不住,印象中那是她第一次來北京,自此以后,父親再也不準(zhǔn)她去北京,旅游都不行。
再往后看,記錄了安暖上學(xué)期間的點點滴滴。
看著這一篇篇的日記,安暖仿佛人生又重活了一遍。
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能夠如此細(xì)膩。
看到后面,大概是安暖因為莫仲暉,跟父親大吵一架之后。
父親在日記中留下了這段文字。
“暖暖愛上了一個男的,我不愿她跟那個世界的人有任何瓜葛,我害怕會失去她,我堅持反對。可丫頭跟她母親一個脾氣,兩個月沒有理我了,去了她學(xué)校好幾次,丫頭不愿見我。算了,妥協(xié)吧,如果這是命中注定,我唯有接受。沈家早晚也會找來,終究會把暖暖找回去,我只愿珍惜和暖暖在一起的每一天。哪天她離開了我,至少還有那么多美好的回憶能夠伴隨著我。”
安暖用力抹著眼淚,日記的最后是安洪明留給安暖的一封信。
“暖暖,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爸爸已經(jīng)不能陪你。前面的日記有寫你的身世,還有你成長的點滴,希望你能耐心的看完。爸爸很自私的把你留在了身邊,卻沒能好好的照顧你。我很自私,直到現(xiàn)在我才后悔,如果早日把你送回沈家,你的人生將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的你便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千金小姐。
暖暖,對不起,我想人生如果可以重來,我還是會選擇把你留在身邊。
你的母親是個極為美好的女子,為了成就你親生父親的事業(yè),她選擇犧牲自己。
你的母親從來沒有愛過我,她的心里自始至終都只愛著你的親生父親。你是他們愛的結(jié)晶,我相信有天回了沈家,你的親生父親一定會狠狠的疼你愛你,就像愛你母親那樣。
暖暖,我死了以后,請把我葬在江城。我知道你母親會被他接走,不用把我和你母親葬在一起。我只愿留在江城,這里有我和你最美好的回憶,請一定滿足我的心愿。離開,是一種解脫,我會去天上找到你母親,讓她許我來生。
暖暖,為了我,請你一定要幸福!”
沈亦銘給了她一天的時間看日記,這期間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打擾她。
看到這里,安暖趴在桌上,再也控制不住的大聲哭了出來。
——
安暖決定帶安洪明回江城,當(dāng)她把這一決定告訴沈亦銘時,沈亦銘顯得尤為緊張。
安暖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擔(dān)憂,挽著他的手臂道,“二舅,你放心,我不會把媽媽帶走。我爸爸生前的心愿是能夠葬在江城,那里有許多我和他的美好回憶,我不想違背他的意愿,我要把他帶回江城,他不會孤單,我會經(jīng)常回去看他。這輩子,媽媽是你的,我不會把她從你身邊帶走,但是,下輩子,就讓媽媽許給我爸吧。”
沈亦銘松了口氣,輕輕將她摟入懷里,低沉的聲音說道,“好,我的下輩子就許給你舅媽吧。”
薛玉蘭在門邊聽到這話,伸手抹了抹眼淚,如果這輩子的陪伴和付出,能夠換來下輩子的擁有,那么她心甘情愿。
“暖暖,你爸爸生前是戴罪之身……”
安暖知道他想什么,更緊的挽住他的手臂,臉親昵的枕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低低的說道,“二舅,你什么都不用說,父親生前的確做了錯事,我不想你違背原則替他翻案。然而,不管他工作上做過多大的錯事,在我心里,他都還是那個慈愛的父親,我最愛的人。”
沈亦銘緊緊摟住安暖,這丫頭仿佛一瞬間長大了許多,能夠站在他人的立場,替別人考慮。理性與感性的分離,也是一個人走向成熟的標(biāo)志。
“暖暖,你沒讓二舅失望,越來越懂事了。”
安暖伸手抱住沈亦銘的腰,臉埋在他懷里,淡淡的說道,“二舅,暖暖以前很不懂事,給您增添了許多的麻煩,我甚至任性的左右您的工作,讓您為難。對不起,以后再也不會了。”
沈亦銘欣慰的說著,“好孩子,二舅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過去的二十幾年里,我錯過了你的成長,讓你吃了不少苦,以后,我還是會加倍的補償你,除了你母親,你是我最愛的人。”
——
安洪明的葬禮在江城的一個小教堂舉行,由于安洪明的身份特殊,葬禮只有沈家和常家兩家參加。
老爺子原本想要親自來一趟,當(dāng)初口口聲聲說有多恨他,原來都是制造出的假象而已。對安洪明,老人家內(nèi)心深處其實是感激的,撇開沈亦茹這層關(guān)系,他能夠盡心盡力的照顧暖暖,一輩子都沒再娶妻,這種大愛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然而由于老爺子的身體原因,沒有讓他過來。
沈家三兄弟都放下了工作,陪著暖暖來到了江城,親自安排了安洪明的葬禮。
之前哭得太多,安洪明的葬禮這天,安暖反倒平靜了許多。
倪慧來參加葬禮,握著安暖的手,心疼的說著,“孩子,怎么這么瘦,看著真讓人難過。”
安暖努力扯出了一絲微笑,“倪阿姨,放心吧,我很好,還懷孕了呢。”
“你懷孕了?”倪慧很是震驚,“你這么瘦,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啊。莫先生怎么沒陪你一起來?”
安暖微微頓了頓,淡淡的說道,“我和他分開了。”
“什么,你懷孕了,反而分開了?這都是什么事兒呀!我家梓飛也是,孩子都這么大了,還是離婚了,離婚這么久都還沒找,我知道他心里還惦記著你,不知道你們兩個還有沒有緣分。”
安暖眉頭蹙了蹙,低低的說道,“阿姨,您真會開玩笑。”
恰到好處的拒絕,倪慧自知現(xiàn)在的安暖,已是他們常家所高攀不上的,即便懷孕了,沈家也能替她找到更優(yōu)秀的乘龍快婿。怪只怪她自己,但年有眼不識泰山,這樣一個高貴的公主落在民間,她卻沒有發(fā)現(xiàn)。
安洪明的葬禮,莫仲暉沒有過來,派張旭過來了。
張旭行完禮來到安暖面前,低沉的聲音解釋,“莫先生他有點忙,讓我過來一趟。”
他知道再多的解釋也沒用。
安暖只淡淡的笑笑,說了聲“謝謝”。
面對莫仲暉,她仿佛已經(jīng)云淡風(fēng)輕。當(dāng)一顆心被傷了個粉碎,再也不會傻傻的一味付出。既然這段感情這么難走,不如讓自己輕松一些。她不想自己那么累,也不想他太累。
相愛是兩個人的事,相守卻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事,缺一不可。
離開了莫仲暉,她還是能夠很好的生活。沒有她,莫仲暉還是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莫仲暉。
也許真的沒有誰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這一說法,堅強,是每個人都要學(xué)會的一門功課。
——
安洪明的葬禮結(jié)束,安暖和家人一起回了北京。沈亦銘安排她住院保胎,安暖極力的配合著醫(yī)生的工作。
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讓她最欣慰的是,寶寶還在,沒有棄她而去。
躺在病床上,她的雙手緊緊覆在小腹上。
寶貝,媽媽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你,讓你平平安安的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我會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你健康的成長。
沈亦銘又開始了繁忙的工作,但是最近工作都在北京,每天晚上都能來醫(yī)院陪安暖。
安暖看他這么忙,這么累,心疼他。她知道她沒辦法說服他不來醫(yī)院陪自己,她唯有好好保重身體,讓自己早日出院。
“二舅。”
“恩?”
“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沈亦銘寵溺的揉著她的頭發(fā),笑說,“二舅什么事情沒有答應(yīng)你?”
“我求您不要去針對莫仲暉,我知道您心疼我,會想著給我報仇,但是感情的事情,讓我們自己去處理好嗎?”
沈亦銘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不悅的說道,“暖暖,這個時候,你還惦記著他嗎?”
安暖搖頭,“二舅,這段時間我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這段感情我和莫仲暉糾纏了十幾年,我們都以為這是一種深愛,殊不知這份愛害了太多的人,如今也變得太沉重,我和她都沒有勇氣愛下去了。放手也許會讓事情變得更簡單,這也是愛的另一種方式。與其讓對方難過掙扎,不如放手,簡簡單單的生活更好。”
安暖深吸一口氣,“二舅,我現(xiàn)在真的已經(jīng)很平靜,我不怪莫仲暉,不怪任何人,這是一種宿命。如果我們兩個當(dāng)事人都放下了,我也希望身邊的人能夠放下,不要去針對他,就讓一切簡單的結(jié)束。”
看著安暖眼里的鎮(zhèn)定,沈亦銘終于松了口氣。
——
安暖在醫(yī)院保胎半個月,這期間她極力的配合著醫(yī)生的工作,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接受了這個孩子的存在,接受了未來,現(xiàn)在孕吐反應(yīng)沒那么嚴(yán)重了,食欲也好了許多。醫(yī)生都說這是一種很好的現(xiàn)象。
安暖擔(dān)心這三個月一直沒怎么吃東西,吃什么吐什么,會不會對寶寶有影響。醫(yī)生安慰她,前三個月胎兒從母體吸收的營養(yǎng)是很少的,影響不是很大。但是準(zhǔn)媽媽的情緒需要很好的控制。
安暖這才放下心。
安暖住院期間,張?zhí)刂メt(yī)院看過她一次。專程給她送請?zhí)薷倪^時間之后的請?zhí)?
“安小姐,您在住院,那我的婚禮……”
安暖笑著道,“沒關(guān)系,我就要出院了,醫(yī)生說身體恢復(fù)很好。張?zhí)刂愕幕槎Y我一定參加。”
張?zhí)刂α耍爸x謝安小姐,您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榮幸至極。”
——
張?zhí)刂鷱尼t(yī)院出來,直接開車去了莫氏。
現(xiàn)在的莫先生,每天除了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站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從三十七樓往下看,張旭不知道他能看到什么。
輕輕叩了叩門,張旭徑直走了進去。
“莫先生,我剛?cè)ミ^醫(yī)院了。”
莫仲暉低沉的聲音問,“她怎么樣了?”
“安小姐狀態(tài)很好,氣色比原先好多了,這兩天就能出院了。安小姐答應(yīng)了一定會參加我的婚禮,到時候您可以看到她。”
莫仲暉伸手撫了撫額,低低的說道,“你的婚禮,我也許沒空參加。”
“為什么?是不是因為安小姐參加,所以您就回避?”張旭顯得特別激動。
他三番四次的在安暖面前提到他的婚禮,就是希望安暖能夠參加,為了讓莫仲暉能見她一面。每次看到莫仲暉拿著相框看她的照片,一看就是幾個小時,他都替他們難過。
他不懂,為什么明明相愛,卻要彼此折磨。
“張?zhí)刂愕暮靡馕倚念I(lǐng)了,以后不必刻意做什么。”
張旭還想說些什么,唐靜薇突然過來了。
對于這位貴婦人,張旭現(xiàn)在極為恨她,有些人,表面看上去雍容華貴,整天做慈善,可事實上心比誰都恨,他始終覺得,一個女人,能對自己的兒子這么心狠,她所謂的善良能有幾分是真。
“莫先生,我先下去了。”
經(jīng)過唐靜薇時,他只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夫人好”。
唐靜薇手里拎著兩個保溫盒,徑直走到茶幾邊。
莫仲暉皺著眉頭道,“媽,您怎么過來了?”
“你都半個月沒回家了,媽想兒子,過來看看你也不行嗎?你看你,這陣子都瘦成什么樣了,過來,媽媽給你燉了補品。”
莫仲暉無奈的走過去,在沙發(fā)上坐下。
唐靜薇把保溫盒打開,把飯菜湯放好。
莫仲暉順著她,吃了一點,可實在是沒胃口,飯菜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暉兒,這段時間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還在跟媽置氣?”
他淡淡的回答,“沒有,我不是打電話跟您解釋了,最近公司事情比較多,每天都在加班。”
“兒子,這錢是怎么都賺不完的,你能這么成功,媽媽已經(jīng)很驕傲了。年紀(jì)也不小了,是不是該考慮下個人感情問題了?”
莫仲暉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我一直覺得我跟欣如挺有緣的,那個孩子,雖然許久沒來北京了,可還是經(jīng)常給我打電話,關(guān)心我的身體,關(guān)心我的生活。這接受過高等教育,有素質(zhì)的人就是不一樣。要不,你去香港,接她過來玩玩,媽媽挺想她的。”
莫仲暉低沉的聲音面無表情的說道,“您想她的話,我可以讓人陪您去一趟香港,順便好好散散心。”
唐靜薇知道現(xiàn)在還不能把他逼得太狠,免得起到反作用。
“算了,我哪里都不想去,不愿離開北京。暉兒,有些話媽媽知道你不愛聽,可我還是得提醒你,你和安暖已經(jīng)沒有可能,趁早走出來,接受新感情吧。”
莫仲暉埋著頭吃飯,沒有回答。
——
張?zhí)刂幕槎Y那天,他給安暖打電話,說是要親自接她去酒店。
安暖笑著打趣,“我又不是新娘子,你來接我干嘛?”
張?zhí)刂谀穷^害羞的笑著。
“放心吧,我會讓司機送我去,一定準(zhǔn)時到。”
安暖跟老爺子說要去參加婚禮,老人家開始還很開心,當(dāng)聽到是莫仲暉助理的婚禮,老人家的表情瞬間傷痛了起來。
這位老人,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希望兩個孩子分開,可事情到了如今這地步,他還能說什么呢。
司機把安暖送到了酒店,新郎新娘正在酒店門口迎賓。安暖第一次見到新娘,很漂亮,很愛笑的一個女孩,讓人感覺很活潑,看了如沐春風(fēng)。
張旭一看到安暖,立刻迎了上前,“安小姐,你總算來了。”
新娘子酸溜溜的打趣,“安小姐,您可來了,我家老公都快望眼欲穿了。”
安暖笑著把紅包遞給新娘子。
厚厚的一個紅包,張旭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害羞的說道,“安小姐,您這么客氣,搞得好像我請你來喝酒,就是為了這個紅包。”
安暖笑著道,“我知道張?zhí)刂蝗边@點錢。”
后來張?zhí)刂H自把安暖送到酒店大廳,安暖想要隨便找個角落坐下,可張?zhí)刂鷪猿肿尠才钋懊娴念I(lǐng)導(dǎo)桌。
“張?zhí)刂俏蛔釉趺匆草啿坏轿已健!?
“安小姐,你可是今天的貴客,無論如何也要坐那位子。你放心,莫先生他沒空來參加我的婚禮。”
安暖微微頓了頓,被逼無奈,坐到了領(lǐng)導(dǎo)一桌。
席間的人她不認(rèn)識,可大家都認(rèn)識她,大概都是莫氏集團的高層,紛紛站起來客客氣氣跟她打招呼。
安暖很不自在,可是沒有辦法,大伙兒見她表情淡淡的,也沒敢再套近乎。
婚禮規(guī)模很大,大概莫氏集團的人都參加了,整個大廳擺了有百來桌。也許安暖在的緣故,他們這一桌很安靜,沒人說話。倒是聽到鄰桌的人火熱的議論聲。
“張?zhí)刂娌焕⑹悄壬磉叺募t人,據(jù)說莫先生送給他的結(jié)婚禮物是二環(huán)的一套豪宅,張?zhí)刂脕碜鳛樾路苛耍麄€婚禮的支出也是莫先生買單。”
“這點錢對莫先生來說算什么呀,而且又是在自家的酒店。”
“張?zhí)刂Y(jié)婚規(guī)模都這么大,到時候莫先生自己結(jié)婚,這得多壯觀啊。”
“小道消息,莫先生據(jù)說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只是還沒辦酒,聽說新娘的背景比莫先生還厲害。”
“像莫先生這種人,當(dāng)然會找跟他門當(dāng)戶對的,我們這種草根還是別做白日夢了。”
“早知道當(dāng)初我就去追張?zhí)刂犝f新娘子死纏爛打倒追張?zhí)刂!?
“……”
安暖突然覺得這上千人的大廳,氣壓太低,她有些呼吸不順暢,很想出去透透氣,可是距離婚禮開始已經(jīng)沒幾分鐘。
十八點十八分,婚禮還沒開始,大伙兒都有些坐不住了。
“請貼上明明寫的十八點十八分,這都過去半個小時了,怎么還沒開始?”
“會不會是在等莫先生,莫先生還沒來。”
外面的新娘也有些不淡定了,“老公,時間都過了,莫先生肯定不來了,我們開始吧。”
張?zhí)刂碱^緊了緊,一臉認(rèn)真的說道,“我相信莫先生一定會來。”
“你怎么能這么肯定?”
“因為莫先生太想念安小姐了。”
果不其然,張旭說完這話,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一輛賓利車飛速的駛來,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酒店門口。
張旭趕緊迎了上去,激動的說道,“莫先生,我們一直在等您,我?guī)フ野残〗恪!?
莫仲暉的出現(xiàn),讓現(xiàn)場有了轟動了起來。
一張?zhí)焐牡哪槪屗腥舜髿獠桓页觯F(xiàn)場一片安靜,紛紛向莫仲暉行注目禮。
當(dāng)張?zhí)刂湍贂熗才@一桌走來時,安暖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
她總是很相信別人的話,也總是被欺騙。然而,即便知道莫仲暉會坐她身邊,一顆心卻沒有任何波瀾。
當(dāng)莫仲暉在她身邊入座,安暖幾乎能夠看到很多人向她投來的欣羨目光,還有探究的眼神。
莫仲暉入座后,婚禮正式開始。
雖然是千篇一律的形式,安暖還是被觸到了淚點。
隔著比較遠(yuǎn)的距離,看到新娘的母親幫新娘帶上頭紗,老人家的眼里盈著淚水,也許是不舍的淚,也許是高興的淚。
父親帶著女兒走上紅毯,紅著眼睛把女兒的手交給張旭的那一刻,安暖怎么都沒控制住,流下眼淚,仿佛出嫁的人是自己似的。
內(nèi)心最軟的某個地方,總是很輕易的被感動。安暖在想,如果現(xiàn)在穿著婚紗的人是她,沈亦銘把她的手交給別人時,她還不得淚崩。
可是,她看到新娘是微笑著的,嘴角始終掛著幸福的弧度。也許站在對面的是自己最愛的人,心心念念想嫁得人,眼淚便不易流下。
莫仲暉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他就坐在安暖旁邊,一只手隨意的搭在她的椅子上,從他的角度,能夠清楚看到她晶瑩的雙眼。
她的眼淚總是很多,他的心揪得疼。
說好不參加張旭的婚禮,今天他給莫氏所有員工放假,參加張旭的婚禮。把自己關(guān)在shine,在游泳池里游了一下午,他希望能夠游忘記時間,可是,怎么也抑制不了內(nèi)心那份思念。他告訴自己,去酒店,哪怕躲起來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一眼都行。一路開著車子,離酒店越近,一顆心就越貪婪,最終來到了這里。
她就坐在身邊,他多么想要抱緊她,告訴她,他有多想她。他在想,如果他真的這么做了,她一定會狠狠給他一巴掌,讓他滾。
安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身邊那道火辣辣的視線,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心情說不出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