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心情毅然選擇了放棄尋找。
所有人看著她的背影陷入了一片沉重的沉默。
若是這樣,他們寧愿顧心情繼續(xù)沒完沒了的尋找,她醒來這短短的一個小時不到,舉止行為都在提醒他們,要是兩天后唐驍珵和顧橙不出現(xiàn),她可能會崩潰。
人散去后,一名手下掏出了手機撥通了方鷹的電話。
“什么事?”方鷹夾雜著悶哼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方鷹,你沒事了吧?”手下問道。
“沒事,正在上藥?!狈晋椈卮?。
這一次的爆炸,失蹤五人,包括唐驍珵和顧橙二十五人死亡,六十四人受傷,大部分人都是中度燒傷。
方鷹后背被燒傷一整片,每天換藥都是一種折磨,這和之前唐驍珵所受的傷是截然不同的。每個人都在忍受著日復一日的痛苦,和失去一名領(lǐng)導人的沉痛。
唐驍珵和克勞斯無論是哪方面,都是非常得人心的,所以培養(yǎng)出了一大批衷心的手下。
現(xiàn)在,所有人最擔心的就是顧心情。
其實,當晚挖出的只有唐驍珵的尸體,顧橙和宋越就是那失蹤的五人之一,找不到的人幾乎都是被掩埋在最底下,據(jù)活著出來的人說,他們只聽得見顧橙的哭聲,卻找不到人。
搜尋的時候,他們速度快,但是卻精密,幾乎將每層樓都掀了個底朝天,最后還是沒能找到這兩個孩子。
可想而知,這樣的情況下,兩個嬌弱的孩子能有什么逃生能力……
找出唐驍珵的尸體之后,克勞斯讓所有人都不準移動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現(xiàn)場。
然而克勞斯并沒有選擇讓人火化了他們的尸體,而是讓人把尸體搬到基地的地下冰窖去,他說:“顧心情會想他的?!?
即便只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被燒成碳的尸體。
然后他又讓人偽造了一具顧橙的尸體,所有人都不解,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但是,當晚他確是親自將唐驍珵的尸體送到了基地的冰窖。
雖然擔心顧心情可能會接受不了,但是以克勞斯通過唐驍珵對顧心情的那么一絲了解,相信她更愿意聽到真行,即便她會話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消化去接受,所以讓人在她醒來后問及這件事,就告訴她真相。
“夫人說,讓珵爺兩天時間,兩天之后來找她,否則不會原諒他?!焙谝率窒骂D了頓,“她現(xiàn)在處于想要自我欺騙的狀況,我怕到她不得不面對事實的時候,她可能會崩潰。”
這邊的方鷹,陷入了沉默,唇瓣緊抿著,良久才說道:“她能挺過來的。”
“知道了。”
……
顧心情早上停止了不理智的尋找之后便真的回到了病房,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不愿意吃飯,所以只能靠營養(yǎng)液維持著身體的基本需求。
此時,窗外一大片落日余暉穿透了窗前一顆百年參天大樹的樹梢揮灑進來,病房里沒有開燈,因為光線的漸暗病房也變得有些昏暗。
今天天氣異常的好,但冬日的日落很早很早,太陽早就隱沒在了云層里,此時的日落不過是被染了顏色的與云朵靠著僅有的暗橙照耀著整個大地。
顧心情曲著身子側(cè)著身躺著,看著淡淡的,橙色的光線一點點消失。
一天了,自從她把自己鎖在病房,沒有人再踏足這塊區(qū)域。
唐驍珵,不要跟我玩這樣幼稚的捉迷藏,我會當真的。
顧心情慢慢閉著眼,一片空洞的黑暗里,對面出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臉,就像一道光突然打進了她一點點消失的希望世界。
她伸出手指一寸一寸的描繪著他的輪廓,從他的發(fā)際線到額頭,再到深邃漆黑帶著半正半邪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是一雙性/感,屢次都能讓她無法理智應(yīng)對的薄唇,形狀完美得不像話的下巴,他的五官,他的每一個表情,都深深的印在腦海中。
顧心情輕輕的翹起了嘴角,心想著,他要是露出個能夠看到酒窩的笑容就好了。
眼前的他笑了,一邊臉頰的酒窩就像是漩渦吸引著她沉迷。還是那樣妖孽的臉,妖孽的笑,一身黑暗半身邪氣,妖孽氣息籠罩了全身。
嗯,是她的唐驍珵。
那我吻你,你明天就帶著顧橙來見我好不好?
眼前那張精致絕美的臉果然在他眼前越放越大,最后四唇即將相貼的時候,顧心情又緊了緊閉上的眼睛,迎來的卻是無邊溫涼的空氣。
沒有絲毫他的氣息。
好冷,夜里好冷,顧心情毫無預(yù)兆的聞到了絕望的味道,她猛然睜開眼,像一只猙獰的鬼魅,暗自與黑暗作著斗爭。
心一寸一寸的被掏空就是這樣的感覺,她不敢再在黑暗中閉眼,只能全神貫注聽著門那邊的動靜,然后盯著窗外亮起又熄滅的霓虹燈。
第二天早上,護士進來例行檢查和上藥,卻發(fā)現(xiàn)床上的女人連姿勢都沒有換一下,還是那樣曲著身子,頭陷進了枕頭里,頭發(fā)如潑墨一般灑開。
聽說,她好像失去了愛人,而且據(jù)說那人是a市所有女人都恨不得攀上的唐驍珵!
“顧小姐,我們該上藥了,今天有兩瓶點滴……”護士小姐拿起醫(yī)藥車上的東西開始擺弄。
顧心情遲遲沒有轉(zhuǎn)過身來,護士只好先彎著身子給她的額頭上上藥,誰知沾了藥水的棉簽剛觸到她的額頭,那樣冰冷的觸感,讓顧心情凌厲的眼風厲掃過她,聲音清冷極了,“別碰我。”
護士被嚇了一跳手一抖,棉簽掉在了被子上,她一愣神之后立馬說著:“對不起……”
“要是你現(xiàn)在不愿意的話,你休息一會兒,我待會兒再來?!?
絕望又傷心的人,原來是這樣的嗎?
日出又日落,那個人始終沒有來。
最后一絲光線就要消失在病房里,突然安靜的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顧心情在光線暗沉的空氣中的眼突然亮了,但卻在那人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她一顆心跌落到了谷底。
唐驍珵的腳步聲,她聽得出來。
而這人,不是他。
“出去?!彼謇涞穆曇粼谕耆诎迪聛淼牟》坷锘厥?。一次一字都像是被渲染過了絕望。
“顧心情?!眮砣碎_口。
“他為什么沒有來見我?”眼里由最初的絕望變成了空洞。
“顧心情,你也該接受現(xiàn)實了,唐驍珵死了?!?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鳖櫺那橐廊徊粍雍练?,頭也不回的說道,并沒有聲嘶力竭,語氣依舊保持著清淡,清得可以和水融為一體,可就是這樣的聲音才透著鮮明的無助和絕望。
“要是我全家都死了,唐驍珵和你女兒也是死。”
顧心情愣了一瞬,然后平靜的問道:“克勞斯?”
“嗯?!?
克勞斯,她在唐驍珵開視頻會議的時候見過幾次,雖然只是一言而過,但那樣一張臉也讓人印象深刻。
棕發(fā)黑眼,典型的混血兒長相,東西方結(jié)合的精致與唐驍珵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唐驍珵一笑太妖孽,他一笑卻冷漠邪氣。
以標準審美來看,他不輸在唐驍珵,甚至在他之上。
也是一個沾滿了黑暗的男人。
“你來干什么?”顧心情對著黑暗,問的是他。
“我再不來,你是不是要這樣不吃不喝一直等下去?”克勞斯的聲音充滿了磁性,“唐驍珵希望你振作起來。”
“你在跟我講笑話嗎?”在重遇他以前,顧橙是她生命之最,再遇他之后,他和顧橙成了她生命的支撐。
沒有了他們,振作?這句話他自己來跟她講,她會接受,別人有什么資格說他希望她振作。
一個死了的人怎么有資格要求別人振作?
死人……
“事實就是這樣,”克勞斯頓了頓,語氣中沒什么情緒,只是相較于平時和唐驍珵調(diào)侃時少了那漫不經(jīng)心,“我從唐驍珵口中聽到的你,似乎是面對什么都能屹立不倒的人。”
“我是血肉做成的,勞倫斯先生?!?
克勞斯姓勞倫斯。
瞧他說得,好像她就不該擁有悲傷這項權(quán)利。
“克勞斯,你有過心愛的女人嗎?”顧心情空蕩的聲音不輕不淡的飄起。
“有過,”克勞斯毫不猶豫的回答,“但我傷害了她,她離開了我。”
“傷得重嗎?”
“重?!?
“重到什么地步?”
“重到,她死后都不愿意拉我去陪葬,覺得臟?!?
“那你有這樣的認知時,你有什么感覺?”顧心情輕笑,這是她醒來之后第一次這樣笑,笑得無力又諷刺,“難道不會跟死了你生命中無法缺少的人一樣難受,心都被掏空,只剩血淋淋的空殼在掙扎一樣,是這樣嗎?”
克勞斯在沉默,因為這個女人一語戳中了他的傷疤,不留余地。但這樣的感覺已經(jīng)習以為常,他早就無所謂了。痛到麻木,中文里有這么一句話吧。
“至少我還能正常的活著,而不是靠營養(yǎng)液。既然你對別人都能這么狠,何不對你自己狠一點,認清事實,唐驍珵也能安心?!笨藙谒拐f著,顧心情不需要他的安慰,只需要他引導她不要再抱任何虛無的希望。
“他們在冰窖,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二更闊能十二點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