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依依嗎？”

隔著手機屏幕，姚依依還是一下子聽出了這道蒼老的聲音是誰的，她不經回憶起小時候，就是這聲音的主人總是對她格外的沉默，不短了她的吃穿，可其餘的溫情卻是非常吝惜給予的。

“爸，是我。”喊出這個已經有八九年沒有叫出口的字，姚依依只覺得自己的喉嚨非常的沙啞，她以爲她心裡沒有恨的，對姚家曾經的忽視和冷漠，她以爲她已經做到坦然，沒想到在聽到手機那頭和記憶裡重疊的聲音，她心裡還是翻滾著複雜的情緒來。

說是恨，可又夾雜著別樣難以說出口的渴盼來。

“你二伯家的二女兒要到你的城市去工作，她已經找好工作了，週六坐飛機飛到你那邊去，你是她的堂姐，去接一下她吧，到底是一家人，別虧待了人了。”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如此說道，可以聽得出他是挺不善言辭的。

姚依依的眼圈差點就紅了，當年她結婚姚家愣是一個人都沒有來，她以爲這麼多年沒有聯繫了姚家早就忘了其實他們家還有一個根本就不受他們重視的女兒，連她嫁的人是誰，居住在哪裡都不知道，可沒有想到他們還記得。

姚依依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她發現她的願望真的好簡單，只要姚家人能稍稍表現出對她的關心，她其實可以毫無怨言的選擇原諒他們的。

姚依依渴盼著手機那頭的人能夠對她說出一聲對不起來，說她離開這麼多年，家裡人其實還是挺想她的，結果她等了好久，那邊反而說道：“依依，我沒別的事了，你好好照顧一下你堂妹，我先掛了。”

姚依依心裡的期冀瞬間就化爲烏有了。

都二十多年了，她怎麼會期盼姚家人會突然意識到她其實是他們的女兒，不管是有血緣存在還是領養的，她都是。

姚依依扯了扯嘴，最後還是不甘心的問道：“爸，等一下，您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的？”

那邊久久沉默著，然後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聽著手機裡頭傳來的“嘟嘟”聲，姚依依苦笑一聲。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不願意問她在外面過得到底好不好。

很快一條短信就發了過來，姚依依打開一看，卻是她那個她幾乎忘了是什麼模樣的堂妹所坐的航班和到的時間，短信裡還特意囑咐她要好好照顧她的堂妹，還有這個堂妹有些無厘頭，個性挺天馬行空的，要多多容忍她一下，別把人給嚇到了。

姚婷接過她的手機，看著短信的內容，忍不住冷笑一聲，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姚叔性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對侄女外甥女都比你這個女兒好，真不知道姚家人是怎麼想的，不管你跟他們有沒有血緣關係，他們既然決定把你養大，爲什麼就不能稍微的對你好一點？”

姚依依勉強的笑了笑，心情還是沒有平復下來。

姚依依雙手撐住了頭部，悶聲道：“婷婷，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我以爲我已經忘了姚家了，沒想到當聽到我爸的聲音，我才發現很多東西它已經深深地埋在記憶裡了，不是你想特意遺忘就可以忘了的，我發現我爸的聲音好像蒼老了不少了，就算他從小就對我不親近，可我還是忍不住對他有孺慕之情。婷婷，你說我是不是特別的沒有出息？”

姚婷把人摟入懷裡，安安也爬到了姚依依的身邊，小手拍著姚依依，奶聲奶氣的說道：“媽媽，乖，不難過哦，你還有安安呢，安安替你把壞人給趕跑了哦。”

原本沉浸在難過情緒裡的姚依依，在聽到安安的安慰後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了，所有的傷秋悲冬也淡了不少。

她從姚婷的懷裡出來，抱過安安，道：“安安，媽媽沒有難過，媽媽只是好久沒有聽到你外公的聲音了，忍不住有點激動。”

“外公？”安安歪了歪小腦袋，不解道。他從小最親近的只有姚依依、許辰和姚婷三人，至於之後出現的爸爸、爺爺、奶奶和外公這樣的詞語他其實是非常陌生的。

“就是生媽媽的爸爸。”

“那安安爲什麼從來沒有見過他？媽媽跟他的感情不好是嗎？要不然媽媽纔不會接了電話之後就成這個樣子了，所以外公是個大壞蛋對不對？”安安說道。

姚依依不太理解，問道：“安安爲什麼認爲外公是大壞蛋？”

安安歪了歪腦袋，道：“他讓媽媽難過了就是大壞蛋啊。”

姚依依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小孩子的心思會這麼的簡單。

“我的乖寶貝，媽媽本來是有點想不通的，不過有你這麼一個貼心的寶貝，媽媽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媽媽，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就是媽媽心裡的大寶貝，有你在，媽媽不管遇到什麼都不會難過的。”

安安拍著小手，奶聲道：“安安是媽媽的大寶貝。”

母子兩鬧了一陣，姚婷見姚依依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不少，也不由得鬆了口氣，她揚了揚姚依依的手機，道：“你的堂妹，你打算怎麼做？”

姚依依嘆了口氣，道：“先去機場接她吧，再怎麼說也是親人，雖然我已經忘了她的樣子長什麼樣了，只希望性子不要太跳脫的不好相處。”

“姚家人都這麼對你了，你還傻不拉幾的去接人，然後把她當成祖宗般好吃好喝的宮供著，你說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爲什麼一對上姚家你平常的高智商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姚婷沒好氣的說道。

她不是責怪姚依依去接人，她只是生氣姚家這些年對姚依依的徹底的忽略，不管姚依依是他們親生的還是領養的，他們真的沒有盡到做父母的真正的責任了。

“婷婷，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不過姚家到底是我家，雖然我和他們的關係猶如難以破除的冰塊，他們不認我，我不能沒有良心的和他們一刀兩斷，我記得我二伯家生的這個女兒是個九零後，現在也差不多就二十二歲，年輕人跳脫也挺正常的，我還能應付得來，你放心好了。”姚依依拍了拍姚婷的手，說道。

姚婷斜了姚依依一眼，她很想說，親，你關注的重點錯了，我不是說你應付不了一個小丫頭片子，而是現在抨擊的是姚家特意的忽視。

不過話到嘴邊還是被她咽回去了。

“週六我陪你去機場接人吧，連姚叔叔都說她性子跳脫，個性天馬行空的，我怕你一個人還真的應付不來這個九零後的怪思想了。”姚婷擺了擺手，算是妥協了。

姚依依忍不住笑了，道：“好，你陪我去。”

姚婷嘆了口氣，白了姚依依一眼，道：“親愛的，我算是服了，明明不在理的事，被你看著，我也兇不起來你，我就是怕你接納了你二伯家的女兒，下次就出現小叔家的堂弟，要不就是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蹦躂出來認你，到時候我看受罪的就是你一個人了。”

姚依依卻挺篤定的說道：“他們要是會來的，早就該來了不是嗎？我想我這位堂妹是真的來這邊工作了，我只是沒有想到我爸會拉下臉來給我打這一通電話來。”

姚婷聳聳肩，姚家人心思一向難猜，他們養出來的女兒嫁入豪門過卻一次都沒有出現，也沒有行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畫面。

姚家人，姚婷承認她從來就沒有猜透過。

“親愛的，不說姚家了，在這揣測還不如想想一會兒要吃什麼，不管姚家把你二伯家的堂妹派到這裡來是什麼目的，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姚婷豁達道，可心裡隱隱的對姚家更有成見了，覺得他們是她見過對女兒如此冷漠的人家。

姚依依面上平靜的點了點頭，只有她知道，姚父的這通電話還是對她起了一絲的波瀾了。

姚父蒼老的聲音還是讓她如鯁在喉，她有種衝動想要飛回去看一看這個曾經對她冷漠卻沒有斷了她學業的老人，很想問問他她真的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嗎？

當然這只是姚依依的衝動，她已經長大了，問不問又有什麼區別？她已經過了需要親情的疼愛的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