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強7 強有力的爭奪
鋼鐵的叢林填滿人的眼睛,城市的街道,車正堵成一隻只彩殼的烏龜,在擁擠的河流裡慢慢爬。8
黎逸川的車在醫(yī)院前停下。
這一路上,兩個人並沒有說話。
蔡夢婭看得出黎逸川心情不好,這惡劣情緒的來源自然是冉蜜。一個男人,能被那女人撩撥得時喜時怒,不難看出那女人在男人心中的地位,不然怎麼會有首歌唱:“讓人歡喜讓人憂”?
黎逸川沒有下車的意思,也沒看她,一手手臂擱在車窗上,另一手輕撫過了額頭,淡然地說了句,“你上樓吧。榛”
“好。”蔡夢婭點頭,推門下去。
這次見他,他一直這樣冷漠,可是那次他在賭場爲她解圍、請她喝酒時,她分明看到了他眉眼間隱隱浮現(xiàn)的興趣呀,那一晚,他甚至很幽默風(fēng)趣……
不過此時的蔡夢婭並不著急,也不生氣,她相信這天下沒有做不成的事也。
她看得很明白,在黎家這個家庭裡,一旦嫁進來,便是絕對的主母的地位,加上黎逸川的王國相當(dāng)強大,蔡夢婭有足夠的信心,和他一起駕駛這戰(zhàn)鬥力強大的船舶,在商海巨浪裡一路前行。
她昨晚陪蘇怡芳聊了兩個多小時,終於把蘇怡芳給勸住了,同意出院,不再和黎逸川對著來。所謂柔才能克剛,和黎逸川硬碰硬,只會碰出滿頭包來。這時候蔡夫人已經(jīng)在樓上等著他們了,要一起接蘇怡芳出來。
蔡夢婭如此溫馴體貼,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喜歡黎逸川!
蔡夢婭頭一次遇上黎逸川這樣的男人,他身上籠罩著一層神秘、淡漠,遙遠的氣質(zhì),讓她情不自禁地想靠近,想喜歡,想他愛她。
有野心的女人,本質(zhì)上和有野心的男人差不多,一樣喜歡征服,喜歡男人拜倒在她的香脣之下。
她甚至把自己和冉蜜做了細緻的對比,擬訂了周詳?shù)淖鲬?zhàn)計劃,不怕困難,不怕挫折,不怕拒絕!她承認冉蜜比她年輕、漂亮,冉蜜還柔軟嫵媚,是男人覬覦的對象。
可這不算什麼問題!
她一直認爲,在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必須去爭取的,爭了、努力了,便有!不爭的話,永遠只能站在別人的世界外面。
這道理在她五歲的時候就明白了。那一年父親有了私生子,那男孩聰明伶俐,長得極像父親。那天,媽媽去參加姐妹的聚會,父親抱著一歲的小公子,帶著年輕漂亮的小太太回家來吃飯,三個人從車裡下來,場景極其融洽。
保姆悄悄議論,太太要讓位了,小太太會帶著小公子入住大宅。那天晚上,她發(fā)高燒,醒來之後抱著父親的脖子,在他耳邊細聲細氣地說……我最愛爸爸了!
她愈加乖巧,做什麼都爭第一,16歲就考上了大學(xué),一路深造,學(xué)了金融,考到了國際註冊會計師。
她知道自己必須會這一些,才能掌握蔡家的公司,不被人哄騙。她行事大膽穩(wěn)重,又心細如絲,幫著蔡會長打理公司,替公司賺錢。她還勸母親對那個小太太要大方,不時送昂貴的禮物給那母子兩個,尤其是對弟弟,她更是疼愛有加,不停袒護。久而久之,弟弟在父親和那小太太的溺愛下,越來越無用混帳,前年出了一件大事,父親一怒之下和他斷絕父子關(guān)係,蔡家的公司她漸漸獨攬大權(quán)。
這纔是正確的人生道路呵!
蔡夢婭上了樓,柳眉舒展,面帶篤定的微笑,站在欄桿處往下看。
黎逸川這時下了車,就靠在車門上,雙臂抱在胸前,扭頭看著醫(yī)院外的大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甚至知道他在想誰,可這有什麼要緊的呢?喜不喜歡並不重要,適不適合才重要。
“夢婭來了。”蘇怡芳一看到蔡夢婭就高興,從病房裡走出來,笑吟吟地向她打招呼。
“伯母。”蔡夢婭轉(zhuǎn)過身來,主動挽起了她的手臂,頭微微後仰,看著蘇怡芳的眼睛,笑著說:“我訂好了位置,晚上好好陪您散心。”
“那小子呢?”蘇怡芳往她身後看,又微微拉長了臉。
“他在樓下抽菸,樓裡不許抽菸呢。”蔡夢婭柔柔地解釋了,扶著蘇怡芳往電梯走。
蔡夫人笑容滿面地跟在她身後,母女兩個交換了一個眼神,蔡夫人便上前一步,拉住蘇怡芳另一隻手說:
“怡芳,晚上我們打麻將去吧,管他們年輕人的事幹什麼,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看你就是瞎操心,我都想通了,你晚上就跟著我走,我?guī)愫煤猛嬉煌砩稀!?
“也行。”蘇怡芳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反正那臭小子最近和她鬧彆扭,都不肯上樓來,乾脆去和蔡夫人連絡(luò)下感情,別讓蔡夢婭這個她最滿意的兒媳婦給跑了。黎逸川鬼迷心竅的,她可不能看著他錯下去。
“我也想打麻將,我都好幾天沒休息了,媽,我也要玩。”蔡夢婭皺了皺眉子,扮了一臉可愛的模樣。
蘇怡芳拉緊她的手指,連聲說好。老人都這樣呢,喜歡大方活潑聽話乖巧,還肯陪老人家的女孩兒。
“乾脆也別去別處了,就去我家吧。”
“哎呀,我訂了房間,你家一定沒有自動麻將機。”
蔡夫人樂呵呵的,戴著碩大鑽石戒指的手指,捋了一下褐色的捲髮。
“我讓逸川買一臺回來,我要什麼,他一定會買的。”
蘇怡芳篤定地說著,電梯門開了,她大步就走向了大門外,朝黎逸川走去。
“逸川,我請你蔡伯母和夢婭去家裡打麻將,你買擡自動麻將機來吧。”
“嗯。”黎逸川淡然地應(yīng)了聲,給秦方打電話,讓他去送麻將機,然後轉(zhuǎn)臉看向蘇怡芳,“我還有事,司機已經(jīng)過來接你們了,稍等一會兒就好。”
“你去哪兒啊!”
蘇怡芳拉住他的手,臉又拉長了。
“媽,讓我靜會兒。”
黎逸川輕輕拉開她的手,向蔡夫人打了聲招呼,徑自離開。
蘇怡芳慢慢堆起了愁容,小聲說:“這孩子!”
“伯母,不要緊的,男人不管多大都是孩子,他總要回家的。”蔡夢婭的手輕搭在蘇怡芳的肩上,柔聲安慰她。
“夢婭,我只怕他沒那個福氣……”
蘇怡芳有些擔(dān)心,蔡夢婭條件也不錯,若想找個好人家,也是容易的事情。
蔡夢婭往前走了一步,挽住了蘇怡芳的手,柔柔地說:
“伯母,這事要靠緣份,我是很喜歡逸川,但也只能等著他回頭看我,而且就算做不了戀人,我也很喜歡伯母,我們可以常出來喝茶,我還可以陪您和媽一起去旅遊。”
“哎喲,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歡,蔡夫人,真想和你做親家啊。”
蘇怡芳心裡又融了一團熱血,拉著蔡夫人的手,滿眼的感概。
“我也想啊,難得找到投緣的朋友。”
蔡夫人笑了笑,勉強掩飾著心裡的不快。夢婭是她的寶貝女兒,若不是女兒真心喜歡,她真不想再靠近黎逸川,瞧他那張苦瓜臉,似乎全世界只有他一個男人似的。可夢婭是她的一切,她做任何事都得爲了夢婭想,所以,現(xiàn)在這時候她就得堆起笑臉,去人家家裡打麻將!
瞧,這人哪,有時候就是過得累!管你有錢沒錢,欲|望的胃打開了,那就得伸開了雙手,拼命去抓取想要的東西,用力往胃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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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餘輝,暖暖地抹過了玻璃窗,斜潑進了辦公室,在藍色的地毯上塗上一層暖意。
小灰貓站在辦公桌的邊緣上,低頭看著地面,不敢嘗試這個對它來說、實在太高的“懸崖”,它咪咪地叫著,細軟的聲音在窄小的辦公室裡迴盪,讓人心底酥|軟。
辦公室的門輕輕推開,冉蜜端著泡麪進來,把一小盤稀粥放到地上,然後把小貓抱下來,自己坐在一邊吃泡麪。
小貓聞了聞稀粥,隨即走到她面前,仰頭看著她的碗。
“你想吃這個嗎?可是你很小,你不能吃。”
冉蜜挑了一根面,放到地上,小貓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舔,很是失望地擡眼看她。
“嗯,吃點這個試試嘛。”
冉蜜把泡麪放下,跪坐在地上,推著它去吃稀粥。米湯是好東西啊,小貓應(yīng)該可以吃吧。它這麼瘦,這麼小,也不知道多大了。
小貓趴下去,可能是餓極了,終於把小舌頭伸進了小盤子裡。
冉蜜微笑起來,勾著頭,凝望著小傢伙,手指在它瘦弱的背上輕輕地摸過,小聲說:“小東西,取個名字給你吧,叫你什麼好呢?嗯,叫小豆芽?你看看你,多瘦啊,我們長胖一點,長成大蕓豆。”
小貓的舌尖在粥裡輕卷,不理會她的積極。她輕吸一口氣,轉(zhuǎn)臉看窗外,落日已經(jīng)跌到了天幕盡頭,一眉淡月淺淺地懸著。
“要不,你就叫月亮吧,月亮升起來的時候你在陪我,我們只能在這裡住一晚呢,明天就帶你去找地方住下,以後我們作伴兒。”
泡麪涼了,她加了點熱水進去,大口吃光,然後用紙盒給小貓弄了個窩,自己開始工作,多看廣告案例,多學(xué)銷售技巧,又把英文雜誌翻出來念。
縱望整個公司,可只有她一個人的英文如此流暢,這可得益於她當(dāng)年愛看那部《飄》……
她擡起頭來,輕輕地念起了那句:“郝思嘉站在迷霧裡,她失去丈夫和愛情,只有土地與明天同在……”
這時候的冉蜜已經(jīng)讀懂了這句話,以前讀飄只讀到那愛情無望、寂寞、掙扎,可是現(xiàn)實告訴她,她已經(jīng)無望得到給她明天的愛情,她只有一顆漸漸成熟的心、一份能讓她鼓起力量的工作。總之,她一定要賺很多的錢,一定要活得很好,一定要能拿著壁球拍活蹦亂跳!
大樓裡非常靜,整屋樓裡只有她的辦公室有燈光,寂靜中還有可疑的聲音傳來,偶爾電梯的響聲,以及疑似腳步的聲音,都讓她有些害怕。
“月亮,陪我去廁所吧。”她憋不住了,兩腿蹭了蹭,抱起小貓。
輕輕拉開門,走廊上是幽暗的光,前方的地上有一團來歷不明的水漬,被燈光捂成了暗色,她趕緊又把門關(guān)上。
月亮卻不知她心慌,咪咪叫了起來,她趕緊捂住小貓的嘴,回到辦公桌前,心裡懊惱得很,明天一定要去找房子。
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啊!她坐了會兒,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心一橫,抓著紙就往外跑。
衛(wèi)生間在走廊盡頭,LED的燈珠,在鏡子上投下白光,未關(guān)緊的水龍頭往下滴水、滴答、滴答……
冉蜜都不敢四處看,更不敢看裡面的蹲位,不敢擡頭看天花板和通風(fēng)口……
整個一層樓,二十多間辦公室,她一個人留守!還有這衛(wèi)生間,十多個蹲位,每個門都緊閉著,這種環(huán)境,簡直就是恐怖片裡的絕佳取景點。
冉蜜不敢想,腦子又忍不住要想,她拉下褲子,快速解決,然後褲子提到屁|股一半就往外跑,嚇得心肝亂跳的,就像身後在無數(shù)怪獸在追。
到了辦公室門口,她伸手就去推,可這一推就傻眼了,門碰上了!熱血往頭頂一涌,她幾乎沒暈過去,爲了防盜,公司裡的門都是一碰即鎖的,從外面打不開,而她沒拿鑰匙呀!
月亮在裡在咪咪叫。
她的手機也響。
她站在門外,大罵自己傻瓜。她沒錢、沒鑰匙、沒手機,晚上得在走廊上縮一晚!見鬼!怕什麼,什麼事就撞上來!這樓層,爲什麼不給辦公室裡設(shè)計衛(wèi)生間?能臭死多少人呢?
冉蜜不敢一個人呆在樓裡,埋頭往電梯跑。
夜晚的電梯,也是能讓人嚇掉魂的,加上她在醫(yī)院的電梯裡嚇過了一回,進了電梯就感覺到渾身發(fā)涼,頭皮發(fā)麻。
好容易到了一樓,門一開,她立刻往外衝。正是夜|生活豐富的時候,這城市的中心地帶被七彩霓虹籠罩,酒吧和娛樂城的門口,聚集著大批衣著光鮮的男女,笑聲裡張揚著肆意的欲|望。
她在路邊的花壇上坐下,怨念地看著夜空。
如果她有很多錢,她就不會坐在這裡了,白天就能租到好房子。可在醫(yī)院做檢查、拿藥,她已經(jīng)用去了兩千多……窮人不能生病,病了就是深淵!醫(yī)|保?她哪裡來的醫(yī)|保!入職才幾天而已。
冉蜜很窘迫、無奈,她的月亮在辦公室裡,她在樓下,她孤單得想立刻有一個懷抱……不,她想立刻有一個印|鈔機,印出大把的鈔票!
連一絲風(fēng)都沒有,霓彩的光輕輕拂過她的眼睛,她看向?qū)γ娴念U美中心,輕咬住了下脣。
她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四十了,這時候應(yīng)該過十點了吧?黎先生讓她九點去他那裡,她沒去,黎先生明天想怎麼折磨她?
“冉蜜,你怎麼坐在這裡?怎麼不接電話。”
豐田車在她的眼前停下,林利平一臉黑線地從車裡跳出來,大聲質(zhì)問她。
“我手機關(guān)在辦公室裡了。”冉蜜趕緊站了起來。
“哎呀,你在這裡等我,我上去拿東西,你跟我去談筆生意……不行,你一起上來,換件衣服,你這像什麼啊?”
林利平走了兩步,又回頭瞪她。
“哦。”冉蜜見他一臉嚴肅緊張,就知道這生意重要,立刻就打起了精神。
師徒二人拿東西、換衣下來,林利平不免又對那隻小貓有了意見,冉蜜一再保證明天白天讓它呆在衛(wèi)生間,中午就帶它去找地方,林利平纔不再罵她了。
有這樣嚴厲的師傅,也得有夠強大的心臟,夠厚的臉皮才行呢!
見他氣消了,冉蜜這纔敢去看自己的手機,上面十多個未接,都是沈司晨。黎逸川當(dāng)然不會打電話給她,他又不是沒女人陪!
冉蜜對著屏幕呲呲牙,衝著他的號碼做了個鬼臉,然後利落的把他的號碼給拉進了黑名單!她又不是沒工作,養(yǎng)不活自己,理他呢!他愛找誰,找誰去!
林利平扭頭看了她一眼,又說:“你化點妝吧。”
“幹嗎?我這樣很醜嗎?”冉蜜捂著臉,不解地看他。
“不是,不是說,化點妝更尊重對方嗎?以示隆重,啊?”
林利平說完,冉蜜就認輸了。
“到底什麼人啊,師傅你這麼看重。”
林利平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很有些得意的模樣。
“大人物,做大生意的,我有個老同學(xué)的老婆的叔叔幫我搭的線,如果能談成,讓他們的廣告交給我們?nèi)ミ\作,這半年我們就能鬆口氣了,甚至在過幾天的展會上拿出來誇耀一下,效果肯定不一樣。”
“師傅真了不起。”冉蜜連忙巴結(jié)了一句。
林利平更得意了,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認真地說:“那是,好好學(xué)。”
冉蜜嘻嘻地笑了起來,從包裡拿脣彩出來往嘴上抹……哪知林利平這時候避前方的車,打了一下方向盤,她手一歪,脣彩直接掃臉上去了,長長的一條,直到耳根後面。
“師傅……”冉蜜怨念了一聲,多浪費脣彩啊!這量,能多抹兩次好不好!
林利平聽她抱怨,眼睛立刻一瞪,大聲說:
“你還真是小氣到家了,今天事談成了,明天我獎你一個,隨便你挑……那,不能超過五十塊錢的啊。”
“好吧,原來你讓珊姐抹50塊錢的口紅,你也不怕吃了鉛中毒。”冉蜜想翻白眼了,林利平你還敢說別人小氣!
“她抹的時候,我能親她嗎?”林利平立刻就回了一句。
冉蜜傻眼了,原來林利平也能開這種玩笑呢!
林利平乾咳了一聲,又板起了臉,作師傅模樣!
冉蜜趴上前去,小聲說:“師傅,有親生兄弟沒,有你這樣好不?給我介紹一個唄。”
“免了,你這麼漂亮,誰放心啊。”林利平呵呵一笑,又開了句玩笑。
你看,心情真的很好呢!
冉蜜跟著放鬆下來,脣角不自覺地勾起了笑意,拿著紙巾擦去臉上的脣彩,撲了點粉,再重新往脣上塗抹脣彩。
林利平這回開得很慢很穩(wěn),似乎是怕明天破財。
車在“君御天下”酒店前停下,這家酒店頂樓有一個極負盛名的露天咖啡廳,消費昂貴,卻又客源滿滿,每天都得預(yù)約纔有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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