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兢兢業業2
百鍊成鋼
錢家雨在途中又被烏尼糾纏著要她銷燬照片。自從錢家雨入學後,烏尼才意識到那被大蟒蛇嚇暈的照片對其聲譽有莫大威脅,所以整天纏著錢氏兄妹要其銷燬照片。以前是根據孔行樂照顧哪個和哪個與夏洛特走得近些來區分,現下他根本分不清兄妹倆,只好“錢,錢”地叫。
錢家雨又偏愛作弄他,揚言若逼急了就放至網絡。令烏尼日夜難安,每每窮追不捨。
錢家雨置之不理,踩著腳踏車逃離,又頻頻回頭看烏尼是否追來,很不幸她又與他人相撞。
她撐住腳,忙道歉,卻聽得對方挑釁地冷哼:“又是你這小子。”
細想了一遍方記起他是之前打過架的州議員的兒子。兩人都是孤身一人,加之人來人往,雙方都並無開打意思。
不過錢家雨心裡本已苦悶,又想,若不能解決,總是禍患。校區地廣人稀,找個無人之處將仇敵痛打一頓易如反掌,若哪日他找人玩陰謀的就麻煩了。
是以,她高聲說:“中國功夫你上次已領教過,你已是我的手下敗將,怎可如此囂張。若你不服,我們馬上就地比試,東方神秘高超的功夫非你所能想象。”
有路人經過聽見,不禁詫異。那男孩不由生氣道:“前面體育館見。”
“我們的武功博大精深,不受限制,隨時隨地都可發揮。若你堅持要去換柔道服、拿西洋劍、或到跆拳館比試也未嘗不可。”
那男生看著比自己矮一大截的錢家雨,怒道:“怕你不成。”他總以爲上次是他們自己配合不足。
倆人在草地上就位。有些路過的人好奇地停下來,學校風氣開明,同窗間的各類比試五花八門,什麼都不足爲奇。見他們兩個按比試程序循序漸進,也不以爲怪。
有人對那男生,說:“沃爾夫,別輸得太慘。”可見他的人緣實在不如何。
不多時,沃爾夫已被錢家雨打倒在草地上。校道上響起掌聲,錢家雨笑著抱拳:“謝謝!”
錢家雨笑得很燦爛,將沃爾夫拉起,低聲對他說:“笑一個,讓大家知道你敗而不餒,寬宏大量,爲你父親拉票。”
沃爾夫氣得咬牙又無可奈何,拍拍衣服跳上腳踏車。
錢家雨追上去拉住他的車尾,說:“我們東方人常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們的事到此結束如何?你父親參加了中期連任選舉,想必你也會去助選。 若我們兄弟日後出了問題,影響到你父親的前途可就大大不妙。”
沃爾夫雖然少年天性魯莽,但也知道錢家雨所說的涵義。他被錢家雨打敗初時覺得極傷自尊,但現時被她鬧得無所適從。白人總是愛在自己的地頭對其它非白人移民吆吆喝喝,顯示自己的優越感。通常欺軟怕硬,你軟他就日日尋你麻煩,你強他就尊敬你。可謂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他作勢舉起拳迎向錢家雨,冷不防被人從背後抓住,冷冷地說:“怎可對公主動手?”
倆人一愣。錢家雨忙說:“我們在商量事情,並非動手。”
那年輕人方放開沃爾夫的手。那年輕人皮膚黝黑健康,寬肩長腿。
沃爾夫悻悻然:“難道東方人都會功夫不成?”
錢家雨恐赫他:“當然,所以少找麻煩。”又向那年輕人道謝,可他似乎無離開的意思。
沃爾夫心裡有氣:“明明他是小子,怎麼那麼噁心叫他公主?”
錢家雨也好奇,他怎麼知道?
“我見過她游泳。”那年輕人看著錢家雨說,“‘番邦公主’,今次無從抵賴了吧?”
“啊!”錢家雨驚呼,“原來是你。”
沃爾夫得到證實近乎暈過去,叫了聲“我的天”,落荒而逃。
“還以爲你又要否認。”
錢家雨笑:“上回你遇到的是我兄長。”
“莫怪他看我似神經病。”
錢家雨笑彎了腰。
他伸出手:“我是劉英傑,醫學院新生。”
“幸會。暑假怎會在泳場?”
“打工賺辛苦錢。”
“兼度假吧?”
“那是我家母的產業。”
劉英傑一直送錢家雨到法學院才道別。
錢家雨在法學院的法律圖書館見到孔行樂在樓梯轉角與人談話。
聽得那人說:“你非答應我加入不可,其它的已被借走。”
孔行樂說:“那要經全組員決定同意才行,我不能代表他們做決定。”
“你們商量後再找我。”抱著書揚長而去。
孔行樂見到錢家雨不禁失笑:“灰頭灰臉,搶劫失敗?”邊將她頭上、臉上的草屑、塵土拍去。
錢家雨說:“碰上大象的兒子。”民主黨被稱爲大象。
“與沃爾夫打架?”
“切磋。不過你纔是灰頭灰臉的那個吧?給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上次功課不做,害慘組員,已無人願與他組隊。”
“可你們沒得選擇。”
法律圖書館是開辦法學院的必備條件,還每年受協會的監督。館長也必得給一年級新生講授 Legal Research and Writing 的課程。美國律法是案例法,所以查找律法案例是基本。各類法律課程要查閱的資料可說是浩如煙海,工具書是一本比一本厚,一本比一本重。各課程教授要求讀的書籍頁數也是驚人,閱讀量非常大。
孔行樂現時真的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圖書館了,除卻上課時間,錢家雨不需預約都能在這裡找到他。週末都是在圖書館做作業閱讀的時間,用他的話說是“洗漱都無時間”。
“我們要的是一卷錄像帶,若借不到,我們可在圖書館內借看原帶。”
“有時美國的判決可謂怪異之極。被自己的孩子玩耍絆倒都能獲鉅額賠償。”
孔行樂扶額:“這個案子正是我們今次的作業。爲服裝店作辯。”
錢家雨笑:“美國民衆對那間歧視窮人標榜貴族的名牌店早已恨之入骨,估計陪審團中不少人亦曾受過怠慢,又見得那是領取救濟的孤兒寡母。權當是劫富濟貧。”
孔行樂不以爲然:“法律是伸張正義,而非劫富濟貧。”
“法學果然是第二外語。”
“教授說頭兩次作業難度要低些。 以後會選出最好的兩組做原告與被告的律師,進行模擬辯論,若是重要的案件,將在正式在法庭進行,由法官、陪審團判決。”
錢家雨笑:“太可怕了。這樣強度的作業,若是我早落荒而逃。”
“無處可逃,不得不來找資料證據。”
“印象中她的鞋款式很舊,鞋跟與體重是否合理?”
“有報告證明鞋跟可支撐她那龐大的體重。”
“你們有無求證過她那雙鞋穿了多久?磨損程度如何?她的舊款式鞋該有段時間了。”
孔行樂刮目相看:“真是好方向。不枉邵老師當時想招你爲徒,果然是衣飾行家。”
“上次回港幾乎不敢去見她。”
“不給扒皮纔怪。她教你一個小Y頭比教她的徒弟還用心。”
“所幸我知道自己總是三分熱度,不拜師,不然就真的是叛徒了。”
孔行樂摸摸她的頭:“還因大宇的事煩惱?”
“是,眼見婚期到,居然尚有變故。”
“結婚都會離婚。”
“我一直希望人人幸福家家美滿。”
“多麼宏大的美願。”
“我已在爲他們設計孕婦裝與嬰兒衣飾,市面上的都是蕾絲蝴蝶結,靜儀姐姐不喜歡。”
“留著將來用。”
“將來是多久?”錢家雨無限惆悵。
與孔行樂那般折磨人的課程相比,錢家雨的新生課程多而雜,難倒在其次,因爲學校要他們掌握的是各個領域的基礎課程。考試範圍有“進化論是對上帝不敬嗎”?“請列出赤字的好處”“太空、南極應如何瓜分”?等等諸如此類。英文寫作是最重要的課程,要求很高,學校認爲學生應當掌握文字表達的方法。
今次期末是錢國宇抓著錢家雨去剪髮,說:“別嚇著爸爸。”
孔浩然與夫人要回大陸一趟,所以與錢氏兄妹一起回港,在港逗留過聖誕。
宋明宇對於取消婚禮不作解釋,各人也不多問。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宋柏誠只是感慨:“還以爲含飴弄孫指日可待,終究是竹籃打水。”
孔浩然不勝唏噓:“時間遲早而已。人生一晃數十年,我們居然還在碌碌無爲、庸人自擾。”
孔夫人笑:“還以爲是兢兢業業呢。早早做好退休計劃是真。”
宋柏城也說:“若有計劃返港定居,確實是該離開宇航局,否則到時未過保密期,來去不由人。”
孔浩然說:“早已有準備。近幾年都是顧問工作,去留自如。”
宋柏誠說:“美**對華裔科學家多有顧忌。”
孔夫人笑:“那是世人對華人長情的感觀:只不過祖母的祖母的家鄉,就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實在令人納罕。”
宋明宇對於取消婚禮不作解釋,但他告誡錢家雨不要去找柳靜儀。
錢家雨不作聲。他很堅持:“答應我,你不會去找她。我們已平和分手。”
錢家雨說:“我不會去找她。”
鄭麗芬全家已搬離深水灣道住到市區公寓。錢家雨與王少君爲令其開懷,拖她上街。不過王少君亦神情恍惚,若言又止。
路過星光娛樂公司的宣傳活動,碰到邀請觀衆上臺模仿,邊唱邊表演歌曲的故事片斷。現時市道低迷,消費冷清,不得不落力刺激消費。
三人打鬧慣,自有一套,上臺後惹得臺下狂笑,博得雷般掌聲。鄭麗芬與王少君落臺後亦重拾笑顏。
領取獎品準備離開時,卻是有人上前來說:“三位小姐,歐先生想與你們談談。”
三人以爲是搭訕,不知歐先生是誰人,不加理會。那人卻指著遠處說:“歐先生與梅虹在那邊。”
果然是梅虹。歐達倫是梅虹所屬的星光娛樂公司的高層、藝人總監,旗下紅星熠熠。手段一流、人脈衆多。
歐達倫說:“三位唱作俱佳、又有默契,如作爲組合往娛樂圈發展,將來超越3K組合毫無異議。”
此話一出,梅虹都動容。3K是星光娛樂有史以來最紅的組合。
錢家雨笑:“歐先生好眼光,這兩位小姐都曾拍過廣告。她們確實是很好的組合。”
“不在你考慮範圍?”歐達倫不禁訝異。
王少君說:“就算要組合她亦應當與她的龍鳳胎兄長作組合。”
鄭麗芬說:“他們家長連校董親自請求拍招生廣告都拒絕了,更何況娛樂圈。他們碰到的星探不知多少。”
歐達倫神色一動,突然問:“小姐認識我們老闆林先生?”
錢家雨搖搖頭:“不大清楚。”可能因二舅的原因曾在某些場合見過娛樂行業的人。
歐達倫若有所思:她答“不清楚”,而不是“不認識”。然後他有保留地對王鄭兩人笑:“僅你們兩人,成就要打折扣了。”
最後王少君和鄭麗芬約好到公司正式面談。
錢家雨對於王少君的決定不解,如此必得由英倫輟學。
王少君終於落淚:“我姑母同意擔保我在英倫讀書是爲了我表兄,他曾數次撬壞我房鎖,我苦於無力搬出去,幾乎夜夜不敢睡,又或同學處借宿,熬到假期,偷偷坐經濟倉回來。再也不想去了。”
鄭麗芬更是放聲痛哭:“家父現時聽得門鈴就怕,以爲是催債。我要打理全家上下日常生活柴米油鹽,尚要應付已竭斯底裡的家母,被驚嚇的妹妹。比我家以前的女工都還要慘。若早日賺錢可脫離如此苦境,是至大福音。”
錢家雨無奈,末了說:“娛樂圈是如何賺錢的不用多說了。你們要想好,這個地方有進無出。”
王少君說:“以前聽說人間是煉獄尚不信,現在身在其中方知其味。”
鄭麗芬抹著眼淚:“我這半年像過了半世那麼長,在獄中不知煉了千百回,百鍊成鋼了。”
錢家雨“噓”了聲:“如此話語,別人聽到,一定以爲是老太婆居住在少女的軀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