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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湘猝不及防下往前栽去,兩個黑衣人立刻上前攙扶住她。
“湘兒”,絲麗蘭卡容不得女兒受一點委屈,但現在這副狼狽模樣看的她心疼不已,一想起是拜那女人的女兒所賜,心底怨恨不已。
“一定要把那死丫頭給我抓回來”。
“是,夫人”。
“跟我來”,出了林子,喬心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她第一反應便是攥著這人手腕一個反轉,過肩摔。
但喬心的手被一股力量壓下,牽起她便往前跑去:“是我,南宮梵”。
喬心手上的力量一下子泄了下去。
“你走吧,我不想連累你”。
“你不覺得現在說這話已經晚了嗎”?
兩人在小道上疾速飛跑,風揚起髮絲,隨風飄來少女身上的幽香,比這幻海浮花更令人心馳神往,南宮梵垂眸,握緊了掌中手。
喬心看南宮梵拉著她往完全陌生的路上跑去,喬心蹙眉:“我要回竹蘭軒”。
“你想回去送死嗎”?
“你以爲我傷了南宮湘就沒有考慮過後果嗎?放心,他們不敢怎麼樣我的”?做到這一步跟殺了南宮湘沒什麼兩樣,南宮瑜會看在沙玥的面上不會追究,但絲麗蘭卡就不一定了,她的背後可是站著一個強國的政府背景,但那又怎樣?喬心已經讓簡菱查了她所在的家族,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那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但如果他們都放棄你了呢”?南宮梵敏感的感覺到掌心中握著的手一顫,他的心也隨之一緊。
“放棄”?喬心奔跑的步伐一滯,她被拋棄的還少嗎?對於這兩個詞她早已有了免疫力。
脣角勾起一絲有些冷淡的笑,半分嘲諷,半分涼薄,“那又如何?有得到就會有失去”。
語氣裡的漫不經心聽的南宮梵一愣,他側眸看去,少女精緻的側顏在日光下壁玉流光,睫毛投射下來的陰影遮去了眸中情緒。
南宮梵搖頭,對於這個堂妹,他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但他看的明白,她和沙玥之間,雖是母女,但卻彷彿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兩人各置一頭,看著彼此的距離,卻永遠無法更進一步。
很奇怪的感覺,但他無法理出頭緒。
等南宮梵停下腳步,喬心擡頭看去,半人高的雜草中掩置著一棟建築,牆壁駁落,矮草叢生,在這幽靜的一方天地裡獨守著自己的孤獨,無人來過,亦無人走出去。
南宮梵撥開雜草往前走去,喬心跟在他身後。
推開斑駁的木門,門檐上落下的灰塵落了兩人滿身,喬心捂著鼻子跟在南宮梵背後,踏進了門檻。
這是一個足有150平方的訓練廳,牆邊排放著各式的訓練武器,中間地面放著一張海綿墊子,背後天窗敞亮開來,大片的陽光投射進來,彷彿有一面放大鏡,能清晰的看到光影裡塵埃的起舞。
屋頂橫樑,蛛網密佈,像是一個從未有人踏足過的神秘領土,細細嗅來,能嗅到空氣裡一絲腐朽卻又滄桑的味道。
南宮梵站在屋子中央,雙手攤開來,陽光落了滿上,少年修長清瘦的背影漸漸的模糊不清。
喬心揉了揉眼睛,暗道視力不清。
南宮梵忽然轉過身來,清澈的眉目寧靜祥和,如有檀香沁鼻,莫名的擁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這裡是我的秘密領地,除了我,從沒有人能找到這裡來”,目光轉向喬心,靜靜道:“當然,現在多了一個你”。
小時候,他經常一個人偷偷躲在這裡,看書,學習,練功,他討厭外面人的虛僞,在這裡,只有他一個人,這種安靜,常常會讓他安心。
南宮梵走到角落裡,打開牆上的一面櫥櫃,裡面整齊的擺放著一排書籍,都是有關醫學方面的,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法醫典錄,南宮梵隨身坐在墊子上,翻開書籤那一頁,靜靜的看了起來。
喬心看了眼沉浸在書海里的南宮梵,少年垂下腦袋,手指覆上書頁,看過一頁,翻過去,指尖在陽光下晶瑩如玉,而那兩扇濃密的睫毛猶如定格了般,不曾動過分毫。
喬心在墊子另一頭坐下來,頭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休憩。
南宮梵微擡眸看了眼對面閉目休息的少女,脣角微勾,復又垂下腦袋。
日光無聲西斜,當漫灑的金光投射而來,喬心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南宮梵合上書,靜靜道:“想好了嗎”?
喬心回身,一雙眸子經過休整變得晶瑩清澈,卻一如往常般漆黑到深不見底:“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我不喜歡逃避,那是懦弱的表現”。
南宮梵勾了勾脣,這話意有所指??!
“即使磕的頭破血流,也不後悔”?
少女堅定的搖頭,“不後悔”。
“即使落得個衆叛親離,也不後悔”?
“不後悔”。
“不,你猶豫了”,南宮梵淡淡一笑,溫和的眉目帶著看破一切的瞭然和透徹:“你的心出賣了你的語言,你現在就已經開始後悔”。
“你從小缺乏關愛,而對於來之不易的親情,你害怕又期待,小心翼翼的守護著卻恐懼某一天將會煙消雲散,還是那句話,不要投入太深,將來好抽身”。他的目光緊緊的定在喬心身上,安詳的語氣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喬心噔然後退一步。
“一派胡言,看不出你還有做神棍的潛質”,心底卻隱隱有些不安,毫無頭緒的錯覺。
“我知道你不是個冷血的人,但人心莫測,除非你有讀懂人心的本領,否則,不要輕易付出感情,不論對方是誰,和你有什麼關係”。少年輕輕勾脣,帶著一絲隱秘,輕易撩撥人心。
“爲什麼”?喬心凝眉望向南宮梵,莫名其妙的三個字卻只有彼此才能明白。
輕輕的嘆息聲飄散開來,南宮梵曬然一笑,無奈一聳肩:“我也想知道爲什麼”?
喬心收回目光,推門離開,人走遠聲音入耳:“多謝”。
不論用意是什麼?但她明顯感覺到南宮梵對她並沒惡意,她又何至於風聲鶴唳到草木皆兵,更何況這人剛救了她和小鈺的性命。
人心莫測,除非有讀懂人心的本領,否則不要輕易投入感情……喬心自嘲一笑,她用前世的十年外加一條命才領悟出一條道理,現在居然從一個纔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口中聽得,讓她情何以堪?
少女清麗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門房處,南宮梵垂眸一笑,真是個戒備心十足的丫頭,可是她究竟經歷過什麼呢?
那樣滄桑到猶如經歷過宦海浮沉的眉目,那樣一雙看盡繁花百態的漆黑瞳眸,讓他忍不住想要揭開她的面具,那一刻,真是有趣極了。
不知何時,他的兩指捏著一枚銅幣,眉一擡,銅幣沖天而起,空中一個翻滾,一聲清響,在地板上“滴溜溜”打著轉。
南宮梵看著銅幣像是不知疲倦的一圈圈翻轉,只是靜靜看著……四周靜到彷彿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啪”……當那最後一絲聲音也消弭於無形,南宮梵淡淡的看了眼靜靜的躺在地上的銅幣。
反面,大兇……
……
死……死了,沙玥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十指握緊了又鬆開,重重的呼吸聲昭示著她不平靜的內心。
明知道他說的是假的,可是爲什麼在聽到“死”字的那一刻,她感覺她的世界,天旋地轉。
不……如果她死了,小鈺活不過十八歲,她是爲了小鈺才擔心她的安危。
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她不住的自我催眠。
直到雷英將江先生送走,立於她的身後稟告南宮鈺的情況,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你說什麼”?沙玥反問道。
“二少爺和二夫人來了,就在門口,帶了一幫人來,揚言要您交出小姐”。
沙玥站起身來,轉身進了臥室,“告訴他們,我沙玥的女兒不是他們想動就能動的,以前不能,以後也絕不可能”。
“是,夫人”,雷英恭敬應下,自去外邊傳達沙玥的意思。
夫人的話就是聖旨,如果這些人還不聽的話,他纔不管這裡是不是南宮家族,要不要注意影響,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
絲麗蘭卡還沒張口說話便被南宮瑜拉走了,她氣的直接一口咬在了南宮瑜胳膊上,南宮瑜眉目陰沉,怒喝道:“還不快把夫人拉回去”。
在絲麗蘭卡憤恨的目光中甩袖離開,冷哼道:“從父親到這裡,還嫌丟人丟得不夠”。
“南宮瑜你個王八蛋,你是個懦夫……”。
“快把她給我拉回去”。
“是,二少爺”。
月色柳梢頭,清輝漫灑,幽月無邊。
當喬心推開竹蘭軒的紅木門,便看到院子裡立著的一道曼妙身影,長髮在發側鬆鬆的挽了個髻,慵懶風情,肩上披著一個絨毛披肩,夜風吹過,露珠搖曳,溫軟生香,彷彿連這幽冷的月夜也溫暖了幾分。
聽到門響,女子回眸看來,當看到推門走來的少女時,眼底依稀有流光滑過,映照得整個天色都明亮了幾分,她快步走來,腳步疾速,一把將喬心抱在了懷裡。
喬心忽然愣在了那裡,滿身涼意霎那間被溫暖融化,從頭到腳。
“心兒,你跑哪裡去了,媽媽快要擔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