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清脆的槍聲在粵贛兩省交界的大庾嶺的叢林之中響起。
聲音穿透山澗,驚起一窩窩飛鳥。
大庾嶺位于粵贛交界,翻過南雄州梅嶺就是大庾嶺了。
南嶺山脈雖然整體海拔不高,但是重重山脈環繞,叢林密布。
是天然的粵贛、粵湘分界線。
“打中了!”
“走!”
密林之中。
身穿著專門為了方便在南方叢林作戰的獵兵們使用的深綠色軍服的曾阿大拉起自己身邊的一名年輕新兵,順著山脊滑了下去。
十月份的粵北氣溫還是很高,而且逐漸變得干燥。
遍地的落葉就是天然的緩沖。
這段時間。
雙方的斥候就圍繞著大庾嶺、騎田嶺、萌渚嶺、都龐嶺、越城嶺這些三省交界處的山峰展開了血腥的交鋒。
對于明軍而言。
把清軍的伺候從這些叢林中趕走的目的, 是為了能讓后續的大軍能夠順利的通過。
除此之外。
更大的意義在于。
掩護己方的后勤運輸的安全。
從廣州府到南雄州。
可以通過水路運輸。
順北江而上,可以一直把輜重糧草運送到南雄州縣城。
但是大軍要北上江西。
就沒有水路相連了。
歷史上秦始皇征伐嶺南,走的是廣西、貴州那邊的靈渠那條路。
否則。
哪怕是以秦始皇時代的大秦的國力。
也是很難把糧草通過人力運送到嶺南地區的。
而在歷史上為了加強對嶺南的控制。
在南雄州的梅嶺開鑿了梅關古道。
只是梅關古道道路狹窄,又順著山嶺蜿蜒,使用馬騾都費力,很多時候都只能靠著人力運輸。
所以對于明軍來說。
要保障數萬大軍進入江西作戰的輜重、糧食、彈藥。都必須要通過這條狹窄的梅關古道, 運到江西。
而在這之前。
為了讓大軍能夠在有個穩固的后勤補給的后方。
西路軍的第一個目標。
是占領南安府城。
將南安府作為西路軍輜重的囤積之地, 如此一來,大軍就可以依托贛江、長江各大支流作戰,而輜重補給就可以依托長江的運輸體系進行補充。
否則的話。
大軍就必須要分出絕大部分的精力,來保護自己漫長而又脆弱的運輸線了。
因此。
這段時間,明軍的獵兵們就充當了先鋒,以一個個小隊的形式,去驅逐清軍的斥候。
實際上為了反攻廣東,清軍的贛州大營這段時間一直派遣小股的斥候部隊,對明軍的南雄州駐地進行滲透、偵察。
而雙方小股部隊的交戰也一直沒有停過。
明軍這邊抽調了各部隊的精銳獵兵,又從當地招募了熟悉地形的獵人充實了斥候的實力。
而在清軍那邊。
則是派出了索倫兵。
這些索倫人都是從東北的野生林子里面招募來的土著野人。
極為兇悍。
又對叢林環境相當的適應。
雙方子圍繞著這大庾嶺的崇山峻嶺展開的爭奪也隨著明王的日月大蠹和紅底團龍旗出現在南雄州縣城的城頭, 而顯得更加的激烈起來。
“媽的,這一股韃子還真他么的難纏!”
曾阿大暗罵一聲。
“排長,他們最近人數好像也變多了。”
曾阿大旁邊的年輕人名叫盧福海。
是南雄州當地人。
對當地的地形相當熟悉。
“看來大戰要來了!”
曾阿大深吸一口氣說道。
“上面不多派點人下來, 就靠我們這些人如何能把韃子從這叢林里面趕走。”
“邪了門了, 這群韃子好像也很熟悉叢林的環境.”
曾阿大嘀咕著,唾了一口, 臉色有些難看。
剛剛的交手他手下損失了兩名士卒。
憑借著新發下來的燧發槍和線膛子彈帶來的高射速和遠距離優勢, 這才贏下了這一陣。
“再去看看, 還有沒有藏起來的!”
曾阿大拉過盧福海交代了一番。
“張保仔, 你他媽的怎么樣了?”
“沒事,蹭破點皮!”
另外一邊的一名年輕人咬著牙,拆開了一包糖包,往胳膊上手指寬的傷口撒了上去,隨后用白色繃帶把傷口綁緊。
“媽的,運氣好.”
張保仔靠在一棵樹樁下,長舒一口氣。
對面的清軍完全不是綠營的廢物可以比的。
對面百步在外就敢拉弓射箭,而且準頭還非常好。
“排長,沒有來收尸的!”
盧福海貓著腰回來。
“發信號,把人都收攏回來,先回軍營補充彈藥再說。”
朱道樺是在九月底領兵來到南雄州的。
按照作戰計劃。
下一階段針對清朝的作戰計劃主要是江西的爭奪。
為了保障大軍在長江流域作戰的糧草、輜重。
占領南安府就是第一階段的作戰目標。
到時候明軍的輜重就可以通過北江、梅關古道、贛江這一條運輸線,進入長江的河流運輸網絡。
“南安府對面的是福康安在廣東建立的忠勇營,在福康安離開梧州的時候,讓楊遇春做了忠勇營的練兵官,他回到北京之后又向乾隆皇帝建議讓楊遇春做忠勇營參將。”
“不過現在這楊遇春雖然是忠勇營參將,但這忠勇營也實行了“旗將漢兵”的策略,許多忠勇營的帶兵官都被旗人取代,這楊遇春還能不能指揮得動忠勇營還兩說呢。”
朱道樺面前, 陸軍部尚書趙四在指著地圖說到。
“最近阿桂派遣了不少的索倫兵到了南安府,看來他也打算要在南安府一戰了!”
“決戰南安府么?”
朱道樺聞言沉吟片刻, 隨后搖了搖頭說道:“阿桂不至于如此冒險, 否則本王直接領兵奔襲贛州府城,切斷他的退路,讓他這好幾萬大軍全部陷在南安府!”
朱道樺的手越過南安府,指向了贛州府城。
“阿桂苦心經營贛州大營,尚不至于到南安府冒險,所以南安府的守軍就是一萬綠營忠勇營,不過我軍在沒有在江西取得一個穩固的屯兵之地之前也無法派遣更多的軍隊越過梅嶺。”
“所以阿桂才沒有往南安府派更多的兵。”
朱道樺摸著下巴。
“無論如何,先把南安府拿下,屯兵南安府,再圖謀贛州!”
朱道樺一拳砸在了地圖上。
“大哥,這幾天的交鋒更加激烈了,看來明軍的大軍到了南雄州,甚至可能明王本人都已經到南雄了。”
南安府城。
忠勇營協領楊玉春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地圖。
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注著各支軍隊的駐扎情況。
“看來是要對南安府城下手了。”
楊遇春深吸一口氣說道。
“大戰在即,他媽的那群八旗大爺還忙著把我們的人擠走,真他娘的晦氣!”
一旁一名粗壯漢子壓低聲音怒道。
“廷剛!”
楊遇春一皺眉。
“慎言!”
吳廷剛早年就跟著楊遇春從軍,乃是一員勇將。
善使長柄大刀。
拉得開強弓,力能貫木。
“朝廷自然有朝廷的考慮。”
“什么考慮,這天下都是他們滿人的,不就是信不過我們么。”
“大哥你現在還是忠勇營的參將,你看你現在指揮得動手下的那群八旗協領嗎?”一名瘦高的精壯漢子搖頭說道。
“我聽說這一戰之后,南方綠營就要被裁撤大半,然后大練什么包衣軍。”
“什么包衣軍,當官的全部是八旗,當兵的全是漢人,我看這仗就讓他們滿人去和明軍打算了,反正明王也是漢.”
“住口!”楊遇春眉頭一豎,對自己手下兩名悍將怒目而視。
“為臣者,當忠君之事!”
吳廷剛和游棟云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沒敢繼續說了。
“富銳小公爺呢?”
楊遇春問道。
“不知道,許是又帶健銳營的幾個八旗銳卒出去了吧。”
吳廷剛說道。
楊遇春皺了皺眉。
這些八旗大爺一來就成為了忠勇營的武官,楊遇春也知道一點小道消息,自己麾下這個忠勇營也要被改成包衣軍了從他楊遇春到各級帶兵官,恐怕都保不住位置,因為包衣軍的武官都是旗人。
而且聽說要來接替他的位置的就是一位八旗的王公。
忠勇公瓜爾佳.富興。
和這位比起來。
楊遇春一個漢人地主家庭出身的武舉人如何能比得過?
他知道自己恐怕也很快要被調離忠勇營,給這位信勇公讓路了。
只是
靠著一群八旗大爺。
就能打的贏明軍?
楊遇春搖搖頭。
心里也埋怨了起來。
你說這乾隆皇帝是什么意思。
真的要把綠營都裁了?
那靠誰保衛大清?
八旗大爺們能行?
八旗大爺瓜爾佳.富銳現在很有點當年的老八旗的模樣。
身上穿著的是鑲了鐵片的厚棉甲,手持強弓,背著一把關東大刀,腰上掛著幾個飛錘。
他身邊還有幾個八旗健銳營銳卒和幾個索倫兵,
都裝備強弓勁弩。
十月的廣東可還是熱浪襲人。
穿著棉甲的富銳熱得汗水直留。
不過作為姓瓜爾佳的八旗,號稱“萬人敵”的滿洲巴圖魯瓜爾佳·費英東的后人。
他哥哥瓜爾佳.富興襲了二等信勇公的爵。
他自己就得了個云騎尉的武官散銜。
不過富銳和那些梯籠遛鳥的八旗紈绔不同。
他是有追求的。
從小熬練體魄,弓馬嫻熟。
在乾隆征大小金川的時候,瓜爾佳.富銳就選進了健銳營。
現在更是成為了忠勇營前協的協領。
算是成了統領兩千兵馬的正四品武官了。
不過瓜爾佳.富銳并不怎么在意這綠營的協領官。
他畢竟是八旗。
而且還有個好姓。
哥哥又是信勇公。
可以說是根正苗紅的八旗貴胄了。
只要稍微能立下點功勞。
在上頭留下點名氣,平步青云只是等閑。
“爺,就是這里了”
幾名穿著棉甲,熱得渾身冒汗的八旗子弟從林子里面鉆了出來。
“又是被火槍打死的.”
“這明軍的火槍怎么就這么準?”
幾名八旗子弟嘀咕著。
一名索倫兵上前查探。
回來之后,富銳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情況怎么樣?”
“交鋒很激烈,對方人數應該不多”
“逆明加強了攻勢,看來對方大部隊要到了!”
“天要黑了,去黃泥嶺的軍堡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