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手里的床單,去開門。
是林蔓。
乍看見她,我有些不敢認。向來精致高貴的林蔓,如今卻掩不住頹喪,膚色蒼白,眼睛浮腫,鼻頭發(fā)紅。
“小蔓,你……”
“我沒事,”她扣著門,站在原地,“我就想問問,蘇照鄰的事怎么樣了?!?
我回到房間,替她倒杯溫水。我把泛著水珠的白色水杯遞到林蔓跟前,“喝點水先說。”
她看了我眼,似乎在斟酌。沒幾秒,她接過,一仰而盡。把空水杯放到我手心,她說,“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蘇照鄰狀態(tài)不好,過幾天他還會找我。我相信李硯慧眼識珠,不久蘇照鄰就會發(fā)光發(fā)亮,你給的分手禮物,絕對是最好的。”
她蒼白纖弱的手落在我肩上,“長樂,蘇照鄰的事,拜托了?!?
我覆上她的手,骨感,且有一股冰冷之意。我頗是擔憂,“小蔓,你別總擔心蘇照鄰,你照顧好你自己啊。你現(xiàn)在,還是我認識那個,高貴冷艷的林蔓嗎?”
她扯起笑容,“長樂,我過幾天就會好了。行了,我回房,你們誰都沒別打擾我?!?
抓住她的手,我迫切詢問,“小蔓,宋鴿這幾天不是要去祈明島嗎,我們一起去散散心吧?”
朝我一笑,她拉開我的手,“宋鴿問過我了,我不會去的。你相信我,我會好的。長樂,我唯一拜托你的事,就是替蘇照鄰鋪好路?!?
林蔓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能不答應?
可是林蔓再這樣下去,我不覺得她會好,她或許會越陷越深。但我又無法幫助,我和林蔓、宋鴿她們,要好歸要好,彼此都不多過問以前。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林蔓除了蘇照鄰,還有什么朋友。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心生憐憫。
關(guān)上門,我決意打給李硯。畢竟看蘇照鄰狀態(tài)不佳,是我一意孤行給他時間調(diào)整,沒通知過李硯。
“長樂,你找我什么事?”
我努力想措辭,“李硯,蘇照鄰那邊,可能要過段時間聯(lián)系你,你覺得可以嗎?”
“我還以為什么事,我愿意等我認為值得的畫家。別說蘇照鄰要過幾天見我,我這正好趕上出差,必須要等幾天。”
我長吁一口氣,“那就好,謝謝你,李硯。”
畢竟我和李硯不熟,連寒暄都沒有,直接掛斷電話。
亂七八糟的事都處理了,我坐在床上,大腦一瞬間空白。
“對了,洗床單!”我突然出聲,想起來了。
不再發(fā)呆,我蹦起,扒拉我的床單。今兒正好陽光明朗,秋日里難得的好日子,晾曬床單,應該會干。
好不容易折騰完床單,我順勢坐在陽臺的躺椅上,喝水看風景。我很難得有這樣獨處的時間,之前又是程菲菲威脅我,又是楊瓊花害得常歡失蹤……難得清靜了會,陸明鏡的母親又來跟我宣告。
我清楚得很,我要是賴在陸明鏡家中,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招數(shù)一個接著一個等著我呢。
感受溫暖肆意的陽光,我心態(tài)平和,卻有點想不清楚我和陸明鏡的事??赡芤驗槲姨脹]談戀愛,沒什么經(jīng)驗。太多事情我心中一直猶豫不定的,不過我覺得自己打心底覺得我應該搬出陸家。
“嘩啦啦”,玻璃門被推開,我驚疑望去。宋鴿走來,往我面前一坐,“怎么了,發(fā)什么呆,我煮了方便面,一起去吃吧,我還加了雞蛋?!?
我:“……”
方便面加雞蛋,值得宋鴿用頗帶得意的語氣跟我說話嗎?
宋鴿短發(fā),基本不化妝,鍛煉,創(chuàng)業(yè),不會做飯……她算得上從內(nèi)而外都是“漢子”。
“這么看我干什么?”宋鴿不自在,“你在忙,陳白露在睡,林蔓這幾天都不出房門,這做飯能輪得上我?一般我都喊外賣好嗎?要不是為了慶祝你回來……”
“好啦,”我搭上她的手背,揉捏按撫幾下,“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們下去吃飯?!?
她下巴一橫,“那才對?!?
走進房間時,我突然喊住她,“宋鴿?!?
她回頭,眉毛挑動,“怎么?”
“我跟你去旅游了,我這邊確實什么事都沒有。不過下次你別再做先斬后奏的事了?!?
宋鴿右手輕彈劉海,“嗨,你還以為我真這么有錢?我現(xiàn)在可在艱苦創(chuàng)業(yè)期。不過我答應你,以后有事跟你商量。”
我回以笑容,“謝謝你,宋鴿。”
她搭住我的肩膀,把我攏進她臂彎,“對了,我跟你說,我們?nèi)テ砻鲘u的事,你必須向陸明鏡保密。你就說我們?nèi)ネ妫瑒e到時候缺心眼地把我們住什么地方都告訴他?!?
我狐疑看向她稍顯不自然的側(cè)臉,“你這是怎么了?陸明鏡招你惹你了?”
“行了,別看我!”她推開我,往前走,“還不是那個江湛!要是陸明鏡知道,江湛十之八九知道。他最近折騰得我夠煩了,我不想他陰魂不散跟我去祈明島,我想呼吸幾天清新空氣?!?
跟上她的步子,我挽住她的手腕,“宋鴿,你跟我說實話,你對這個江湛,是什么感覺?”
她蹭開我的手,“不怎么樣,不行!不喜歡!我不要談戀愛!”
她有意拔高語調(diào),倒是讓我覺得欲蓋彌彰。
“小鴿,”我壓低聲音,讓自己聽起來語重心長,“你現(xiàn)在不是事業(yè)有點起色了,真的不考慮談個戀愛?你看江湛是什么人每天殺伐果決的商人,都淪落到纏著你了,肯定是心里有你啊。你別一道抹煞,給他和自己個機會,不行嗎?”
臉上僵硬,她不耐煩,“長樂,你別說了,再說下去,我這面都要爛了!我真看不上江湛,我要是喜歡,我肯定會考慮的。祈明島這事,你非答應我不可,你離開陸明鏡家不就想要空間,我也想。”
見她快要發(fā)脾氣了,我趕緊收,“行行行,我們?nèi)コ悦??!?
宋鴿這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我點過,也幫忙牽線過,到底成不成,還是得看緣分。白虧江湛一聲“二嫂”,我是幫不了太多。
*****
“常歡,走慢點!”我著急忙慌追孩子,生怕他出點什么差錯。
宋鴿拍我肩膀,“寬心,我視力好,功夫好,要常歡真跑遠了,我還能追上。何況常歡這小胳膊小腿的,他肯定走不遠就挨到你身邊了?!?
我瞅著小家伙,嘆氣,“唉,他這個小騙子,來之前說好安安靜靜聽我話,現(xiàn)在腳一沾地,撒開腳丫子跑。小騙子!”
“誰讓這祈明島山好水好風景好,空氣還特別清新呢!我們常歡肯定是到了新地方,激動的?!?
聽宋鴿這口氣,她心情也十分好。估摸是被江湛纏煩了,總算得以脫身。具體江湛怎么追宋鴿的我不清楚,不過看宋鴿這么大反應,肯定沒少纏。
陸明鏡一開始聽說我要去散心,也挺驚訝。不過我都提出搬出他家,他的接受能力已經(jīng)變得非常強大。
我住回林蔓家當天,也就是昨天他早上幫我搬行李,晚上來吃飯,一副很能適應的模樣。
今天晚上我要坐飛機,他挺正常,主動來接常歡去學校,給我?guī)讉€點到為止的吻。送行的時候,他就是突然變得叨叨念,叮囑我許多東西。當然吻別了,不過在常歡面前,他沒有深入。
我和宋鴿心情其實大同小異,我也很高興我可以到?jīng)]有陸明鏡的地方散散心。其實我已經(jīng)沒什么問題需要好好想想了,但我只要在陸明鏡身邊,我就會被他影響,會失去我的判斷力。
除開這個,我還想散散心——這段時間我投的簡歷全都石沉大海,我合心意的工作全都與我失之交臂。
“媽媽,我們什么時候看海?”果然如宋鴿所說,常歡沒走幾步就累了,回到我腳邊,拽緊我的褲腳。
我松開行李箱,將他抱起,“常歡現(xiàn)在不累嗎?媽媽帶你去睡覺,明早醒過來,我們就可以在窗邊看到海?!彼硒澯喌木频?,面朝大海,因而我并非哄逗常歡。
不出所料,常歡高興得大喊大叫,“噢,媽媽最好,我們?nèi)タ春# ?
我捏捏他的小鼻子,“你呀。”在機場,常歡舍不得離開陸明鏡,哭天喊地的,說我是壞媽媽?,F(xiàn)在倒好,敢情她變臉也比天氣還快。
常歡靠在我肩頭,軟軟撒嬌,“媽媽最好?!?
我拿他沒有辦法,抓起欄桿,朝宋鴿說道,“我們走吧。”
“嗯哪,我走在前頭,你跟著?!彼闯g一眼又看向我身后的行李箱,“你要是不行,喊我一聲,我?guī)湍惚Сg?!?
我顛了顛孩子,“我行的?!?
宋鴿點頭,往前走,我也緊緊跟上。我知道酒店地址,要是走散也能趕過去。可我終歸在陌生的地方,凡事和宋鴿一起比較安全。
走出機場,我看到絲毫不輸b市的祈明島的夜色,璀璨燈火,璀璨人生。
宋鴿走到路旁打車,可能是高峰期,她怎么都打不到。幾分鐘過后,她走回我面前,看起來十分氣餒,“我們往前走,再攔攔車試試?!?
我點頭,“行?!?
話音未落,我手機鈴響起。我不二想地以為,這個時間點,肯定是陸明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