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怡然躊躇之間,門外響起小二的吆喝,“客官,您要的熱水送來了。”
君未瀾‘恩’了一聲,道,“送進(jìn)去。”他的聲調(diào)很特別,帶著股紈絝的慵懶,又似無形之中,有種說一不二的力度。
門打開了,有人腳步特別重的踏進(jìn)房間,顯然是提著重物在往裡走。
君未瀾眼睛一掃,發(fā)現(xiàn)屋子裡沒怡然,就把目光定在了唯一可以藏人的屏風(fēng)上,攔下小二道,“不必了,我自己來。”
“誒,好嘞,客官有吩咐再叫小的。”
小二出去帶好房門,君未瀾把門栓插好,抱胸靠在門上,不動神色的盯著屏風(fēng),一個小腦袋果然忍不住好奇從後面探了出來。
“你……要洗澡?”怡然看看熱水,又看看君未瀾。
他勾脣一笑,“給你準(zhǔn)備的。”
怡然眼睛一熱,趕忙低著頭,“謝謝。”說完她就走出來,準(zhǔn)備拎水桶進(jìn)去,結(jié)果還沒碰到柄子就被君未瀾搶先一步奪過去,還反問,“這種地方的浴桶人人都用,也不知有沒有病,你敢用?”
“這……這……”怡然結(jié)巴了一下,道,“那我不用,擦擦好了。”
君未瀾又抽鼻子,“這味道啊好像聞著不是擦擦就沒有的。”
怡然都想哭了,方纔分明很憐香惜玉,怎麼眨眼就不給她留面子了。
君未瀾視線低了低,看著她憤怒的小拳頭,終於笑瞇瞇的結(jié)束了對怡然的作弄,道,“讓爲(wèi)夫來弄吧,包準(zhǔn)娘子洗個舒服的澡。”他把熱水提到屏風(fēng)後,又來到牀邊打開包袱卻不是怡然那隻。
君未瀾的行囊比怡然的大多了,滿滿一大包也不知塞了什麼好東西。
怡然看他一層層打開,裡面倒是井井有條,除了下面的幾身衣服,上面都是一個個小方巾或者小盒子裝起來的小件。
君未瀾從某個盒子裡拿出了個顆圓丟丟的白色小球捏在手心裡,再次繞到屏風(fēng)後面,怡然狗腿的跟過去,只看見他先倒了點熱水進(jìn)木桶晃了一圈算是洗了一遍,然後倒幹水,將白色小球含在掌心裡,貼著木桶四壁和底部,來回的滾,沒過多久就塗滿了一層。
君未瀾拍拍手心,將餘下所有的熱水傾倒入木桶,對怡然做了個請的動作,“娘子沐浴。”
怡然探頭去看,發(fā)現(xiàn)那層留在木桶上的白色物質(zhì),竟然沒有遇水融化,反而很好的阻隔了木桶和熱水。
“原來是蠟呀!”怡然驚喜的看向君未瀾,“誰想出來的這個主意,真聰明。”
娘子難得誇獎,可惜對象不是他,君未瀾無奈聳肩,“過往皇親貴胄微服私訪,用這個的很多,也是老辦法了。”
怡然不知怎麼,想起了君未瀾的白玉浴池,再看看眼下這層蠟,心說他哪裡像個普通的富家公子,簡直就跟皇帝老子一樣講究。
不過她也算是他講究的受益人吧,如此一想,怡然感覺剛纔編排他很不對。過意不去的又看了君未瀾一眼。
他正好也在看她。
屏風(fēng)後因爲(wèi)熱水入桶,被水汽蒙的熱烘烘的,再被兩人目光一觸,頓時變得熱不堪言。
“我的傷口已經(jīng)好了。”怡然訥訥。
不需要他幫任何忙也就是趕人的暗示,君未瀾當(dāng)然聽的出來,壞笑著又像沒聽出來一樣繼續(xù)站著不動。直到怡然臉紅的要滴血一般了,才移開眼睛,轉(zhuǎn)出了屏風(fēng)。
水溫偏燙,泡起來很舒服。怡然解開蹦帶就捲起來丟在角落的簍子裡,繃帶是有藥味也有殘留的血味,聞起來真的怪怪的。
她等全身都泡酥了才走出去,君未瀾已經(jīng)換了寢衣,縮在被窩裡睡著了。他的五官有種無法描述的清俊,尤其此刻神情平靜,更顯得他的氣質(zhì)像無波水面下暗藏的巖石,沉穩(wěn)有力,也不乏鋒銳。
乍看之下,簡直就跟白天那位將軍一模一樣。
怡然想象著君未瀾穿兵甲的模樣,感覺寶劍不露鋒芒要比玩世不恭更適合形容此刻的他。
不過,怡然搖搖頭,與他嬉笑怒罵,她已非常幸福。
英雄,留著未出嫁的女兒幻想吧。
怡然輕手輕腳躍過君未瀾進(jìn)到牀裡側(cè),拉開被子鑽進(jìn)去。身邊有久違的溫暖,她第一次主動的,環(huán)住他的腰。一閉眼,便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再睜眼,就看見君未瀾衣裝整齊的坐在桌邊喝茶,怡然瞬間清醒,“我睡過頭了嗎?”
“不但沒過頭,反而比過去都早。”君未瀾笑,“在外頭,我不練拳。”
不練拳還老時間起來……怡然看了眼君未瀾杯中的茶水,一看就是泡了兩回以上的。
“以後你可以叫我起來陪你說話啊。”怡然叮囑。
君未瀾嘴裡半口茶差點噴出來,分明是理解他在屋子裡呆的無聊到要長毛了,說出來倒有幾分埋怨他不叫她的意味,這丫頭在他身邊是越來越拿大了!
怡然卻沒發(fā)覺不同,加快手腳梳洗好了,清清爽爽往桌邊一站,“我們接著去哪兒?”
“先下去吃早飯吧。”
君未瀾不暇思索,等兩人在樓下大堂的方桌上坐下,動了兩口稀粥,他才又狀似無意的反問,“你有打算去哪嗎?”
怡然突然被問,差點咬了舌頭。
其實打定主意要離開的時候,的確已有了計劃。
她會在倉城找個地方,悄無聲息的過一段時間。一是要看看謠言怎麼平息下去,二是想與天安和可心再聯(lián)絡(luò)上,最後纔是決定繼續(xù)留倉城還是換地方。
怡然安分的把嘴巴里的饅頭嚥下去,一雙眼睛靈動眨著。君未瀾覺察到她的注視,立刻也放下了筷子,一臉認(rèn)真要聽她說的模樣。
怡然心頭一暖,再多的計劃,在遇見你說要一起的一刻,都變成了——
“出嫁從夫。”怡然回答。
君未瀾聽聞,也是一怔。
眼前的女子只是堅定而平靜的回看過來,她的眼睛亮的像天上唯一的星子,瞬間就讓他有要跌進(jìn)其中的癡迷。
君未瀾不由的一笑,“那我們……”
“啪——”的一聲驚堂木把君未瀾的話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