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第一次見夏陽是2011年的暑假,那個時候,他初三結(jié)束,輟學(xué)。待在在孤兒院。
夏陽高一結(jié)束,從省會城市來小城市的孤兒院完成她的志愿服務(wù)。
她讀的學(xué)校很好,她的家庭很好,在韓冰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
那些氣質(zhì),都是渾然天成。
提前一天,阿姨就告知孤兒院的孩子們第二天會有人來做志愿服務(wù),讓他們好好表現(xiàn)。
在大城市很多社區(qū)服務(wù)或是高校高中志愿服務(wù)很流行,不過大多是來這里拍張照片,走個過場罷了。
捐送的東西也不過些舊的衣物和書,大多也被阿姨克扣,帶回家給自己的孩子。
第二天,韓冰看到許多和他年紀相仿的學(xué)生模樣的人出現(xiàn)在孤兒院,韓冰看著他們,感覺他們每個人都朝氣蓬勃,充滿了希望。
相比較之下,韓冰卻因為沒有人資助,完成義務(wù)教育后即便學(xué)習(xí)好也得走上社會,不過像生活在暗夜的老鼠一般,沒有未來,沒有希望。
韓冰心里不是沒有嫉妒。
一張張面孔看過去,她看到了夏陽,白皙的皮膚,白色的長裙,還有,頭發(fā)上別著的一個小兔子發(fā)卡。
那個時候夏陽的臉還有一點嬰兒肥,眼睛大大的,感覺那么純真,美好,不諳世事,韓冰第一眼就心動了。
她搬著一個大箱子,應(yīng)該是些書,有些沉,韓冰想上去幫忙,不過他停下了腳步,他自卑地想,那樣的人,和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自己又何必強求。
可韓冰又實在不忍心看她那么辛苦,正當(dāng)他猶豫的時候。
一個高高的瘦瘦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上掛著青春期男生常有的嬉皮笑臉笑容的男孩走了過去。
那個男生就是林冉,一直喜歡夏陽,不過他也喜歡別人,所以夏陽也是盡量躲避著這位花花公子。
看到來人,夏陽微微皺了皺眉頭。
對他說了句謝謝,不用了,冷漠而疏離。
韓冰其實是為自己的猶豫感到一絲絲慶幸的,他覺得,如果是自己被這樣拒絕,一定會很難堪。
可是那個男生依舊在糾纏著她,韓冰正欲上前幫忙的時候,夏陽抬起了頭,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了韓冰,向她招了招手。
那一刻,韓冰覺得,她的臉上滿是陽光,眼中盡是星辰,她看自己,也像是看到救星。
可是,誰也不知道。在命運的羅盤中,她不過是向魔鬼招了招手。
而韓冰。也在日后,不得已成魔,毀了她。
韓冰有些受寵若驚,特別緊張,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同手同腳地走了過去。
林冉在旁邊一聲冷笑。
“你找他幫忙,就他,在你眼里,我連這種沒爹沒娘的孩子還不如?”
夏陽聽了這句話,咬了一下咬肌,看向林冉,瞇了瞇眼。
“無父無母怎么了,有什么值得被嘲諷嗎?”
韓冰以為夏陽在為自己出頭,心底一暖。殊不知,夏陽卻是因為林冉觸碰到了自己的傷口,夏陽也是孤兒。
林冉對夏陽的身世有所耳聞,他爸爸是建設(shè)局局長,夏陽舅舅是副局長,兩年前,自己的班里突然來了這個小美人,一打聽,便有所耳聞。
“我錯了,明白,明白。”
林冉馬上嬉皮笑臉的認錯。
他根本沒有認識到錯誤,他怎么會體會到孤兒的痛苦。
可是夏陽也不想和他多言,因著他爸爸是舅舅的上級,夏陽也不好太不給他臉。
所以敷衍著。
“對啊,你明白就好。”已是明顯地不耐煩,她眉頭皺了起來,依舊好看。
林冉自覺沒趣,又去撩撥別的女生了。
韓冰覺得不太好意思,撓了撓頭,邊幫她搬起箱子,邊不好意思地小心翼翼地問她:
“那個,是有點討厭他嗎?”
她抬起頭,看向韓冰,笑了笑,露出了她的酒窩,只右邊一個酒窩,左邊的韓冰沒看到。
真好看,他在心里偷偷想。
“對,惹不起。”
韓冰正在心里偷偷琢磨這四個字的意思。她又接著說道:
“你好,我叫夏陽,夏天的夏,陽光的陽。”
“我叫韓冰。”
說完話,東西便搬到倉庫了,好幾個學(xué)生已經(jīng)聚一起,聽聲音像是在準備一個表演。
不過是孤兒院敬老院的傳統(tǒng)項目罷了。
韓冰從小看到大已經(jīng)倦了。
可是想到夏陽要去表演,他還是有所期待。
“你待會兒要唱歌嗎”
韓冰小心翼翼地問了出來,努力尋找著話題。
這樣,便感覺和她的關(guān)系更近一分。
“我不唱。”
“那你?”
“我什么都不會表演,孤兒院的孩子不需要那些,不是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侯,有著和她年齡不匹配的滄桑。
當(dāng)然,也讓韓冰有種遇到知音的錯覺。
自是錯覺,韓冰想自己這種人,和她,怎么會有交集。
怎么會是知音。
“我想采訪你?”
“我?”
韓冰著實有些驚訝,畢竟,采訪總覺得是記者做的事,而且這種采訪他也做過,會提前給稿,歌頌一下黨和人民以及孤兒院。
夏陽,看上去并非一個老練世故的人。
“說采訪算不上,應(yīng)該叫談心吧,就是我想真正了解某個人的某一個問題,來真正的幫助到一個人的一個方面,而不是走個過場。”
韓冰的心中確實一動,從心里覺得她就像天使一樣,她想解救別人。
可是,韓冰想了想,沒有想到自己有什么需要幫助。
于是便說道:
“我沒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再過段時間就會離開這里去隔壁的城市,我找到一份工作,可以靠自己生活。”
韓冰心里是有期待的,因為他覺得像她們這種沒有經(jīng)過社會挫折的乖乖女,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看著和她年紀相仿,卻要輟學(xué)打工。
可是令韓冰驚訝的是,她聽了之后,表現(xiàn)地很平靜,沒有什么疑惑,只是淡定地問自己:
“你讀幾年級,成績好嗎?”
“初中剛畢業(yè),成績,嘿嘿,成績還可以。”韓冰有些羞澀,撓了撓頭。
每次夏陽和韓冰說話的時候,他聽著她悅耳的聲音,大腦幾乎是空白的,不自覺地回答,不過等聽到她的下一句話的時候,他的大腦,真真正正地變?yōu)榱丝瞻住?
她說
“我可以幫你。”
韓冰明白她的意思。
在說完可以幫我之后,她沒再說話。
怎么幫,為什么幫,有太多的疑問,需要被問。
可是,我只是說不必了,謝謝。
同樣的語言,語氣里卻沒有她對之前那個男生那般疏離。
只是一點點倔強,像是守著自己最后的尊嚴。
“為什么?”
韓冰承認,自己對她很有好感,大城市來的女孩子,外表干凈,內(nèi)心純真。
雖然不可能,但韓冰不想被放在一個不平等的位置上。
像一個吃她嗟來之食的乞丐。
“我們非親非故,你沒在理由幫我,況且,你也是個孩子,看著和我差不多大,你沒有能力幫我。”
他只能說出最合邏輯的回答。
“第一,我?guī)湍悖且环N雇傭,是需要回報的,第二,我的壓歲錢和零花錢差不多可以支撐你的學(xué)費。”
夏陽條理清晰的樣子,似是有備而來。
韓冰確實想一探究竟。
“回報是什么?”
夏陽看著有些糾結(jié)。
不過,談話進行到了這里,即便糾結(jié),她還是開了口。
“我需要你幫我照顧一個人。我不想說太多,就當(dāng)是我雇了你,是一個小男孩,六年級,這里房租也不貴,你帶著他生活,有吃有住就可以。你們的房租,食物,還有你的學(xué)費都由我承擔(dān)。”
太多的謎團,韓冰看得出,她有些焦慮。
他想知道,又不想再繼續(xù)折磨她。
這個小男孩是誰,為什么要我?guī)е睿麄兪鞘裁搓P(guān)系。
盡管不忍心,他還是得再問一個問題。
“他是誰?你知道的,我不能和一個不明不白的人在一起生活。”
聽到我的這句話,夏陽似乎看到些希望,自己一開始雖篤定可以說服韓冰。
可是也沒有十足把握,攥起的雙手出賣了她。
"是我弟弟,親生弟弟,現(xiàn)在在我叔叔家。離這里有點遠的一個小縣城。我知道你還有很多疑問,可是,"
我看得出,她很痛苦,尤其是提到她弟弟在叔叔家。
“沒關(guān)系,我覺得我今天知道的已經(jīng)夠多了,我同意這個交易,祝我們合作愉快。”
韓冰不想再追問她,他知道,既和她成為了合作伙伴。那么自己想知道的日后應(yīng)該都可以知道,而且,若是同她弟弟生活在一起,總會了解一些,至少可以知道,親生弟弟怎么不是和姐姐生活在一個家庭吧。
“好,那我先給你留1000塊錢,麻煩你先找著房子,他的成績應(yīng)該可以上三中,你高中還繼續(xù)在三中讀嗎?如果還是那的話,麻煩你就在那附近找房子。好嗎?”
韓冰想她知道我讀三中,她調(diào)查過我,我一瞬間就明白了,從一開始的招手就不是偶然,即便我那個時候不是出現(xiàn)在這里,她也會想辦法找到我。
也是,沒有人會這么輕易地就將自己的親生弟弟托付給一個陌生人。
可是,為什么是自己呢。
眼前這個女孩的弟弟小學(xué)在這里讀,學(xué)籍在這里,所以她必須在這個城市找人。
她負擔(dān)不起阿姨的工資,所以得找需要幫助的年輕人。
她不能讓這個人對自己的弟弟有威脅,所以得找年紀不大但是又足以照顧弟弟的人。
最好,這個人的學(xué)校和她想讓弟弟去的學(xué)校在一起。
一來學(xué)校可以照應(yīng),二來弟弟可以很便捷地上學(xué)。
所以,她找到了自己。
在此之前,她可能看過無數(shù)孤兒院孩子的資料。
最后選中了自己。是什么時候就開始定了自己呢?
既然她請了君,我便入個甕,韓冰心里想。
生活,也終于有意思起來。
"好"韓冰聽見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