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汐的眼眸中散著精光,靜靜的站立在雲端,掃視著星石山中那個吞噬著菀璃的巖洞。
容汐的眼神在看到幾個快速掠過的身影時變了變。現在的他,必須要想辦法進入到那個陣法中。菀璃,也只有他可以救的了。容汐身形微動,便已掠進了獸羣之中,朝著那幾個忽隱忽現的身影而去。
容汐的臉上,已然不見了往日的溫柔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面無表情的面孔,毫無感情色彩。
“父親。”容汐肅然的跟隨上那人的身影。
“何事?”那人並沒有停下身形,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僅是還以兩個字。
“父親還有何事需要容汐去做。”容汐這話不是問句,他只是在說他的想法。
容汐的父親,親手殺死了那個替他養育了他兒子整整二十年的人,終於頓了頓身形,卻依舊沒有回首,僅是淡淡道:“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事,與你無關。”
容汐的脣角終於有了些微的變化,像是嘲諷般,衝著那人的背影勾了勾。“是父親給了我生命,又將一副完美無缺的仙骨給予容汐,容汐自然要回報您。”
“回報?”那人揮揮手,讓其餘的人繼續前進,而自己便穩下身子,終於回過頭注視著容汐,露著和容汐剛剛極爲相似的笑容靜靜的望著容汐的眸子,企圖再一次看穿他心中的把戲。只是,那人似乎略略有些失望。
然後便是一陣仰天大笑。彷彿聽見了天大的笑話般,半響,才終於止了笑,搖了搖頭,“容汐,你我身體裡留著相同的血,你想什麼,甚至你真正的命門在哪裡,我再清楚不過。不要再做這種無聊的遊戲了。這是我作爲一個父親給你的忠告。”言罷,那人不再言語,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容汐靜靜的站在羣獸之中,雙手在長袖中緊緊握起。然而,周圍的仙獸竟沒有一個來攻擊他的,容汐淡淡的環顧一圈,眼眸瞇了瞇。
他不讓他的羣獸來攻擊自己,這再好不過。
容汐知道他們此刻去哪裡,他必須要跟他們進入那個陣法,否則,便再也沒有機會營救菀璃了。
容汐的衣角在風中翻飛著,儘管那衣袍已然失了原本的顏色,斑斑血跡在上面開著絢麗的花。
對不起,阿雪。
容汐猛然朝著阿雪掠去,而在下一刻,漫天都飄起了陣陣雪花。
阿雪淡淡的回眸望向容汐,直望進容汐的眼眸深處。
容汐的短劍此時正精準的插在阿雪的胸口。在那錦簇的雪白茸毛間渲染開一片異樣的紅。
天地間的雪花飄飄灑灑的很快便將星石山覆蓋得一片潔白,彷彿那轟動三界的暴亂已然告一段路。然而,這終究僅僅是表象。
那幾個飛掠的身形終於再次停下。那人靜靜的看著發生在容汐和阿雪周身的一切。
阿雪的身體很快便被鮮血層層浸染,然而,他的眼眸竟是那般的冷靜,坦然,甚至沒有絲毫波瀾的望著容汐。
儘管鎮定如容汐,也終是無法在這般眼神下坦然自若。
短劍瞬間便從阿雪的身體裡脫離出來,回到容汐的手中。容汐臉上依舊含著冰冷的淡笑。“阿雪,對不起,我現在已經效忠於我的父親,而你,作爲崑崙王最有利的幫手,必然會面臨這般的命運。”容汐的聲音依舊還是天籟般好聽,然而,此時,聽到衆人耳中,卻是有著不同的味道。
阿雪搖晃著試圖穩住自己的身形以至於可以不要倒下去,只是,容汐的短劍威力自是不必說,阿雪也根本無法再堅持下去。
巨大的雪絨獸終究還是倒在了一片血泊中。然而,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用眼眸不深不淺的望著容汐。
而衆人眼中泰然自若的容汐,卻不知,他藏在長袖下握著短劍的手,已然抖動得無法自持。
其實,當容汐衝向阿雪的那一刻,法力高強如阿雪,怎麼又會不知道呢?然而,阿雪選擇相信,他相信,那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即便他犯了錯誤,也不會再犯第二次,他不相信他阿雪會看錯人。那個一心一意滿是菀璃的容汐,怎麼會忍心一次又一次的做著傷害菀璃的事呢?那麼,便只有一個理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菀璃。
阿雪很清楚,看得很透徹。也許,整個崑崙山都無法撼動容汐的心,然而,只要事關菀璃,容汐便不會坐視不管。
即便阿雪倒在了血泊中,他仍然沒有說出一句怪罪容汐的話。
容汐這一刻心中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波濤洶涌。他甚至希望阿雪能夠起身狠狠的將自己打得奄奄一息,也無法忍受阿雪可以說得上是慈愛的望著他的神色。
阿雪,你看得透容汐的心嗎?若是能,就請你將來替我轉告菀璃,容汐,不會再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了,哪怕是讓容汐付出一切代價,也不會再發生了。
容汐注視著阿雪的眼眸,堅定的在心裡一字一頓的訴說。他並沒有傳音給阿雪,他不能保證傳音便不會被那人發覺,所以,他不可以。
煜滄瀾隔著層層羣獸的阻礙,拼命的向著阿雪的方向殺戮,試圖拼殺出一條血路來。然而,他只是聽見了阿雪的身軀躺倒而下的轟然巨響,他甚至不敢相信,那個八年前曾經站在菀璃身前,以一種守護者的形象出現在小院的人,會是這一切殺戮的始作俑者。
煜滄瀾在這一刻卻不是憤恨。他突然很擔心,很害怕,甚至不敢想象,當菀璃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會是怎麼樣一番情形。
容汐望著阿雪慢慢合上的雙眸,終於還是移開了眼神。看似豪不猶豫的轉身飛掠而去。
然而,當煜滄瀾拼命趕至阿雪被襲的地方時,卻是已經不見了阿雪巨大的身軀。煜滄瀾滿心疑惑,更是滿眼血紅。雖然他與阿雪沒甚交情,但是他守護在菀璃身邊,默默的付出一切,這些,煜滄瀾都是看在眼裡的。
接二連三的人在這場戰役中喪命,成爲這場暴亂的犧牲品。煜滄瀾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夠救出菀璃,甚至,不知道,下一個戰死沙場的人,會不會是自己。
騷動的羣獸並沒有因爲雪絨獸的倒下而停止殺戮,廝殺仍在無休止的持續著。
“容汐,理由。”那人冰冷的聲音在容汐身後響起。
容汐沒有回首,眼眸一片冰涼。半響,纔回轉身,眼神已然是淡淡的不帶任何情感。
“我說過,您是我的父親,我的命,是你給的,即便是要我還給你,都可以。”
“效忠於我是嗎?可以。”那人繼續低低的笑,擡起頭,滿臉嘲諷的面向容汐。“你去親手殺了那隻小獸。”
容汐的眼眸瞬間沉下來,不錯,他說的是菀璃。
“好。”
容汐隨著那人進入了陣法。只是,眼前的一切,讓他震驚。
這是一個巨大的困獸陣。容汐本來是這麼想的,但是,他突然有種極爲不好的預感。
原來,他並沒有真正進入到菀璃身處的那個陣法,這裡僅僅只是外陣。
容汐一點點的慢慢靠近那個陣中陣。
“噬魂陣?”容汐的心彷彿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不,絕不可能。
噬魂陣可以慢慢吞噬掉一個人的靈魂,而陣中的人道行越高,靈魂離體的速度就會越慢。而菀璃被引入這陣法中已然許久了,容汐不敢再想下去。
不!
容汐擡腳便毫不猶豫的邁進那噬魂陣中,然而,一隻手阻止了容汐的身形。
“你不需要進去,只要站在這裡,靜靜的等待,親眼見證著那隻小東西死就好。”那人的聲音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讓容汐憤恨。
容汐回眸,帶血的眼睛再也無法抑制住其中的怒火。他瞬間便閃躲開那隻手,而另一隻手則釋放出強大的帶著可以吞噬記憶的法力朝著那人席捲而去。
那人竟沒有想到容汐的反抗會這般突然和強烈,身形微動,躲開了容汐的攻擊。卻不料,僅僅是一瞬間,容汐竟毫不猶豫的不顧自身安危而衝進了那噬魂陣法中。
“菀璃?菀璃?”容汐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緒,他不會允許他的菀璃受到如此的傷害,不可以。
然而,他並沒有如願找到那隻小小的晶瑩剔透的聖尾雪狐。
容汐的心像是被一支箭矢毫不留情的穿透,卻無法讓容汐立刻身死,反而讓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份刻骨銘心的痛,從心臟直達四肢百骸。
“菀璃,容哥哥來了。”容汐的聲音不自覺的漸漸弱下去。來自靈魂深處的痛楚已然愈發的嚴重,他必須找到菀璃,他不能夠讓菀璃也忍受同樣的痛楚。
終於,容汐在一簇桃花瓣中尋找到那個小小的蜷縮成一團的菀璃。然而,容汐本以爲此時的菀璃,會是早已被迫幻回真身。
但是,菀璃近乎於半透明的身影,仍然是那個嬌俏的小女孩形象。
容汐突然意識到,難道,菀璃的真身並不是聖尾雪狐?
而此時菀璃的呼吸都是似有似無,微弱得幾乎不易察覺。容汐將法力源源不斷的傳給菀璃,然而,依舊不能讓菀璃有絲毫起色。
容汐不再猶豫,將準備好的香火用九天真火燃起,在那片繁花落盡的天地,燃起重重天火。
父王,容汐會做到的,容汐不會讓菀璃有事。
容汐靜靜望著那愈燃愈旺的烈火,終於露出一抹欣慰的淡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