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因為王妃的行為愈發(fā)焦躁的時候,便更愿意到寧思閣,和柯蓉說話。
柯蓉從不逼他做什么,也從不刨根問底,他愿意說得,就聽著,不愿意說的,便由著他,靖王只覺這樣,是極為舒心的。
其實柯蓉也在看著,看靖王這次打算如何處理,王妃的打算,她看得真真的,不過,她并不覺得王妃的打算會成功,余小姐的身份并不差,只是,茂才從表哥哪兒得到的消息里,這余家,似乎是隱隱約約靠近了三皇子的,雖然,表面上,余家因為成國公府的原因,看起來是靖王的附屬。
柯蓉覺得,自己表哥能查到的東西,靖王未必查不到,也只是王妃不清楚余家的傾向,才會這般的想著引狼入室,那成國公夫人呢?她到底清不清楚?
轉(zhuǎn)眼間,便又是三五日過去了,王妃還是沒有達到目的,至此,柯蓉便可以肯定,靖王應該是知道余家的傾向的,再說了,這段時間,靖王也應該查到那個陳姓男子的事情了,因為這個,怎么的,也會與三皇子有些膈應,靠向三皇子的余家,焉能得到靖王的青眼。
只不知道王妃會如何收場。
京城又下了一場薄雪,晚間靖王迎著雪花到了寧思閣的時候,和柯蓉說了一句:“成國公府的老夫人覺得身體不適,想余夫人了,如今已經(jīng)派了人來接余夫人,蓉兒幫著收拾下行李,遣人送送。”
這是要打發(fā)她們走了?柯蓉唇邊的笑容就逐漸變大了,少了攪事精,安靜一些總是好的。
且以這樣的名頭送走余夫人,便也不會傷到了兩家的臉面,實在是不錯。
天空還在下著薄雪的時候,柯蓉揮揮手讓人送走了余家母女,心情愉快得不得了,靖王看她心情好,不由失笑,“怎么這么開心?”
柯蓉嘆口氣,打小報告:“那位余小姐,實在是話多了一點,婢妾吃不消啊。”
那滿是憂愁的小模樣,古靈精怪,逗得靖王忍不住笑出聲,“人已經(jīng)走了,遂了你的意,可開心了?”
柯蓉但笑不語,悠悠想著,不知道王妃現(xiàn)在心情如何?
柯蓉不說話,靖王卻沉吟一番之后,開口說道:“本是想著升了你的品級的,只是恰巧碰著這時候,王妃身子不適,本王又剛剛駁了王妃的請求,實在不宜再提這事,且再等等吧。”
柯蓉心里掠過不屑,你駁了她的面子,她不高興了,就要來苛刻我么?
心里不爽,面上卻帶著笑,“婢妾雖然也在意份位,但是那是因為婢妾覺得份位越高,在王爺心中的位置就越重要,如今知道王爺在意婢妾,那份位之類的,婢妾便沒那么在意了。”
靖王“嗯”了一聲,心底掠過愧疚,想說些什么,終是沒說出口。
第二日,柯蓉吩咐人去把余夫人住過的梅香源收拾了,又把一天的事情吩咐下去,正要休息,卻是王妃遣人來叫她去抱槐居,說要見她。
柯蓉不知道王妃要做什么,不過,王妃叫她,她也是不能拒絕,便收拾了一下,朝著抱槐居而去。
到了抱槐居,卻是徐嬤嬤出面見的她,說了王妃的吩咐,不外乎是余夫人在王府照顧了她這么些天,王妃十分感謝,讓柯蓉擬個禮單,給余夫人送去,當作是謝禮。
柯蓉嘴角微微抽搐,那余夫人走的時候,王妃已經(jīng)送了不少,今兒又要送?
王妃可真大方。
不過,反正公中的東西,便是不送人,也到不了自己的口袋里,柯蓉也不吝嗇,擬了單子給王妃,上面的物件都是揀精致名貴的來,徐嬤嬤便拿著進了內(nèi)室,不一會兒,讓雯雨來叫柯蓉進去,而梅喜,卻被阻止,不讓她跟著進去,理由是王妃病重,人多會擾了王妃養(yǎng)病。
梅喜因此擔心不已,到了現(xiàn)在,她自然是也懂得,夫人和王妃之間,沒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如今她們身在抱槐居,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卻又去哪兒說理……找老爺么?可是如果已經(jīng)出事了,便是找老爺,又有什么用……
柯蓉制止了焦急想要跟著她的梅喜,隨著雯雨進了內(nèi)室,王妃會怎么做?
總歸,要不了她的命。
屋中彌漫著濃濃的中藥味,本已經(jīng)十分不好聞,卻又加了點燃的安神香,種種味道混在一起,已經(jīng)是十分難以令人接受,加之,屋里又因為王妃重病,總是燒得暖烘烘的,也不開窗,這樣捂著,日子久了,味道……
柯蓉吐槽無力。
行禮過后,便站在了王妃的床前,等著王妃示下。
心底,卻是怔然,床上的女人,面容枯槁、頭發(fā)枯黃,幾乎,便是皮包骨頭一樣了,看著,便知道是已經(jīng)病入膏肓。
可她的眼神,雖然渾濁,卻閃著兇惡的光芒。
像是瀕臨死亡的狼,雖然無力,卻依然兇殘。
柯蓉默然,這樣的王妃,很是驚悚。
王妃嗬嗬笑了兩聲,得意說道:“柯氏,你不該來的,呵呵……”
柯蓉只是平靜看著王妃,對王妃,她是問心無愧,“娘娘召見,婢妾不敢不來。”
雖然說著謙恭的話,神態(tài)卻是不卑不亢,從容自若。
王妃眼神猛地一凝,想起了今年六月的時候,這個女人,死里逃生,一改往日的驕狂,那時候她還覺得府里少了一個刺頭,多了一個聽話的姬妾,是好事,哪知道,如今,卻變成這樣,早知道,早知道,便不該給她請大夫,直接讓她死在病床上便好了,那時候,雖然柯家麻煩一點,但是也不是應付不過來……
不像現(xiàn)在,娘家風雨飄搖,無力再樹死敵。
“不敢不來,好個不敢不來,呵呵……”王妃冷笑一聲,瞪著柯蓉,柯蓉卻低眉斂目,不與她瞪眼。
誰愛瞪眼誰瞪,她可不是逗比。
屋里只有她們兩人,兩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屋里便只剩下了王妃粗重的喘息聲。
“娘娘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婢妾便不打擾娘娘養(yǎng)病了。”柯蓉端莊行了個福禮,也不等王妃答應,便轉(zhuǎn)身要離開,這時間,雯晴卻端著茶水進來了。
見柯蓉要走,雯晴,臉色微微一變,看了一眼王妃,而后猛然摔了捧著的杯盞,大聲呵斥柯蓉:“柯夫人,您怎么能這么說娘娘,您……娘娘,娘娘,您別生氣,別生氣,來人啊,快叫趙神醫(yī),娘娘暈過去了……”
柯蓉面色一沉,回身,便看到王妃正沖著她笑,笑容里,滿是得意和陰毒,而后,在別人進來之前,王妃閉上了眼睛,裝暈。
被王妃算計了,可惡……可是,王妃召喚,她又不能不來……如今,怕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忤逆王妃,不知道,這罪名,會得到什么懲罰?
抱槐居里兵荒馬亂,梅喜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情況不對,她想去找柯蓉,卻被兩個婆子攔住了去路,“站住,現(xiàn)在神醫(yī)正在給娘娘診病,你若是打擾了神醫(yī),耽誤了娘娘看病,能擔得起責任么?”
梅喜臉色微變,咬牙給兩個婆子塞了荷包,那是日常柯蓉讓她帶著,方便打賞下人的,接著,梅喜又把腕上的銀手鐲塞到了婆子的手里,謙恭問道:“兩位媽媽,請問這是怎么了?”
兩個婆子雖然得了嚴令,讓看死了梅喜,不過,財帛動人心,再說了,事情一會兒梅喜也會知道的,便直接說了,“娘娘忽然犯病了,昏了過去。”
梅喜先是一怔,接著便臉色大變,這幾日王妃在神醫(yī)的調(diào)理下,身體好了不少,雖然依然是病著,卻從未再昏迷過,但是,現(xiàn)在夫人一來,王妃就昏迷了,這……
可惡。恨恨咬牙,梅喜卻也無奈,只能焦急等著消息。
不多時,梅喜便被兩個嬤嬤領(lǐng)著,到了偏廳里,那里,柯蓉也正在里面。
梅喜急忙上前,問道:“夫人,您沒事吧?”
“我沒事,別急。”柯蓉垂了眼眸,慢慢抿著茶,想著剛剛的事情。
王妃昏迷不久,在趙神醫(yī)進去的時候,便醒了,當然,在趙神醫(yī)的診斷中,王妃這是情緒波動太大,導致了暫時性的昏迷。
至于王妃為什么會情緒波動太大……這還用問么,柯蓉便是用膝蓋想,也知道王妃一定會告訴別人,是因為她不敬。
這個局,很粗糙,卻也無解,畢竟,王妃是主母,她是婢妾,王妃召喚,她不能不來……
婢妾對主母不敬,甚至氣暈了主母,這可是很大的罪名哦……只不知道,王妃打算怎么處置她?
靖王呢,會信她,還是相信王妃?
他可是說過,他以后一定信任她的……不過,男人的話,能信么?
“夫人,這可怎么辦,娘娘她……”梅喜心底焦慮,問柯蓉:“王爺那般睿智,定時會還夫人清白的。”
靜靜端著茶輕抿,柯蓉看了一眼滿面焦急的梅喜,沒有說話,著急擔心有什么用,徒然亂了心,靖王么?
這般的相信他,到時候若是失望了,豈不是萬劫不復?
她不會讓自己那般狼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