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封你為鎮遠將軍，即刻前往沂水收拾殘局。”

“謝陛下恩典"馮叩首退下，他望了一眼皇上懷中的女嬰，這是他日夜兼程的希望，也深知這皇家必不會虧待趙氏唯一的血脈。

皇帝看著退下的身影，神色難辨，這是一匹孤狼，趙氏已亡，宣國如同沒有門的家戶，今日楚國敗退，但終不像宣國元氣大傷，假以時日卷土重來，這于宣國又是一場大難。而馮遠，趙家血脈在，他便是最好的利刃。

“劉全"劉全聞聲匆忙進去

“趙將軍的事，可有人去秉了太后？”

“這個..."劉全猶豫片刻又回“方才太后身邊的李姑姑半道上又將馮將軍請了去”

皇帝嘆了口氣，將懷中嬰孩遞過來，劉全趕緊接住，這孩子小小的一團，半瞇著眼，除了方才在殿外聽到的一聲啼哭，簡直安靜的過分。

“找幾個得力的宮女，將孩子照顧好，送到太后那兒去。”皇帝皺著眉頭，只希望太后能看到這孩子，心中能好受些。

“朕去太后那兒，不必找人跟著”未等劉公公勸，皇帝便只身前往太后的雍和宮。

到了雍和宮，皇上停下腳步，是什么時候起，他竟覺得這自小長大的地方變得陌生，是了，是封了太子之后，他便少有踏入母后的宮殿，是為什么呢，皇帝抬起頭，看著這灰蒙蒙的天，父王的話清晰地回蕩耳邊

“鎮國府，世代守衛疆土，積威甚深，皇室更替，不變的永遠是趙氏，他們守得豈會是我宣族，吾兒謹記，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

或許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認，母后的娘家，那世代顯赫的鎮國府，是宣皇族心中的刺，然而這刺拔的猝不及防，教人鮮血淋漓。

宮女見皇上在殿門站著卻又不進去，又不敢妄自通報，正左右為難。皇帝已回過神，揮手示意宮女進去通報，那宮女大舒了一口氣，連慢進去。

殿中，太后著盛裝，端坐在檀木雕花椅上，八寶金蟾里的香薰蜿蜒廖廖，太后的神色朦朧難辨，只覺得比往常更肅穆沉重。宮女還未通報，便聽得太后沙啞的聲音

“皇帝來了？叫他進來吧。”

“諾"宮女又退下去了。

皇上大步走進去，訝異了片刻太后的冷靜，便請了安。

“你們都退下吧。”宮女太監緩續退下。大殿里越發安靜，皇帝掀開長袍，單膝跪地，神情悲痛

“母后，舅舅一家殉國，兒心中悲痛自責，然鎮國府力挽狂瀾，拯救宣國于水火之中，兒定當以國葬厚緬萬千趙家軍，立長生祠永供香火。”太后凝視著臺階下跪著的，她的兒子，準確的說是宣國的皇帝，似是疲憊的閉上雙眼，緩聲道：

“皇上你不必愧疚，保宣國江山本就是趙家軍職責所在，國難當前，他們不是皇帝的舅舅兄弟，亦非哀家的哥哥侄兒。你起來吧，不必如此，這后事便依你的意思，務必辦妥”

皇帝起身，又說道：“母后，舅舅還遺有一女，兒準備封她為郡主，養在皇后身邊，母后意下如何。”皇帝想著他是這孩子的表哥，定許她一世繁華無憂。太后睜開雙眼，聽到那孩子神思迷茫，半是痛苦半是欣慰，心中卻另有打算，這孩子她要親自撫養。“哀家要去瑤云山為鎮國府祈福，孩子哀家要帶走，賜號永樂，名長安，哀家只希望她能一世隨意，永樂長安。”皇帝猶豫片刻便一一應下，瑤云佛山是這片大陸的凈土，太后去也有利身心，至于這孩子......

“太后娘娘，小小姐奴婢抱來了”李姑姑早就聽太后吩咐，將小小姐從劉公公哪兒抱過來，如今臂彎里孩子正睡得安靜，卻讓李姑姑更加心酸，她自小入鎮國府，伺候太后，焉能不知太后聞得消息時的肝腸寸斷，還好有這孩子，太后才不會心如死灰。

"快，快抱于哀家！”太后迫不及待起身踉蹌走過去，皇帝連忙扶住太后。

“真是可憐的孩子，我的長安啊.....”太后緊緊抱住孩子，臉貼著孩子瘦瘦的臉蛋，忍不住悲戚。

“咿呀~咿呀~"那孩子醒來，大大的眼睛十分清澈，似乎正疑惑面前這個悲傷的老人是誰。小小的手掙出來去勾太后頭上的步搖，咿咿呀呀的，眼睛溜溜的轉著，太后見此，破涕而笑

"這孩子不知以后如何皮，這也好，這也好”

“母后，這孩子是見不得您哭啊，方才馮遠抱著一點動靜也沒有，可見是個孝順的。”皇上順口提道，果然太后聽到這話，臉色又和緩了幾分，這是個有靈性的孩子，這樣很好，如此才不會輕易被世事所累。

馮遠不愧是天生的將才，不過十日便重整軍隊，以雷霆之勢大敗楚軍，讓其割地賠款，勝利并未讓宣國上下感到喜悅，皇帝以國喪之禮厚葬鎮國府一家，三天葬禮，竟是萬人空巷，百姓長哭以送，場面悲壯勝于先帝。

城門外，素色的車隊蜿蜒而去，太后選擇在這個日子帶著長安離去，也是心中難以面對。

城墻上，帝后并列，遙遙望向離去的車龍

“皇上，回去吧，母后體恤陛下事務繁忙，未讓您去送別，若是知道陛下在這兒吹了半時辰，又該擔心了。”皇后看著他近日消瘦的臉龐，滿是憔悴，秀眉微皺，盈盈水眸滿是擔心。皇帝聞言，自嘲一笑，神色復雜，如今他的母后還會擔心他嗎，只怕多的還是怨吧。怨就怨吧，這天下總歸是姓宣！

“回吧”皇帝執起皇后的手，轉身而去。望著他堅毅的側臉，皇后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了幾下，相比做太子時的溫潤，現在的皇上似乎多了一絲冷酷，不過這又何妨，他永遠是她愛慕的夫君，而她是嫡妻，是大宣皇后。

去瑤云山路途遙遠，中途多聽停頓，李姑姑下車取吃食，看著井然有序的車隊，想著雖走的匆忙，但是各類物件準備齊全，車馬也是極好的，能容五六人，極為寬敞，里面又鋪著厚厚的狐絨毯，坐著并不覺得顛簸難捱，又帶了些奇藝的宮婢以供路上解悶，這皇上確實是個孝子，李姑姑滿意地笑著。

李姑姑端了些杏仁牛奶，給小郡主添添鮮，想著太后胃口不好，又拿了些清淡小菜，點心小糕，挑簾而入。

“這陛下如此忙，竟也安排的這么周到，定是舍不得您的。”李姑姑邊放手中的飯菜邊笑道，小郡主大多時都是太后抱著，比當初帶陛下還親熱，可見是疼到骨子里了。

太后逗弄小郡主的手不覺一僵，又拉了拉歪掉的小帽，笑道：“確實是有心了，這已經走了十多日了，可問過還有多久到瑤云山啊？”太后避開談皇帝，李姑姑不覺，

回說：“還有十五日便到了，太后可是悶了？要不到下個縣城歇歇？“

”不必麻煩，途中歇的夠多了，趕路要緊”太后看著這不一會兒又開始瞇眼打盹兒的小長安，松開眉頭，慈愛地笑了。

李姑姑看著這一老一小，心中滿滿的是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