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花園裡，此時有很多下來納涼的病人和家屬，並不是一個十分清淨(jìng)的所在。不知從哪裡傳來了一陣陣桂花的香氣，鼻息間縈繞著淡淡的甜膩。
張念曦手插在口袋裡，和周景言並肩行走，只是兩個人之間，始終隔著一段距離。行到爬滿了凌霄花的涼亭，張念曦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周景言。有些話雖如鯁在喉，但是還是要說出口，否則，對於大家都是折磨。
“周景言——”
“我明白，”周景言打斷了張念曦，月光下，鏡片後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至於那份哀傷與悵然，周景言藏得很謹(jǐn)慎，必然不會讓張念曦發(fā)現(xiàn)：“在今天之前，我總覺得，自己會是贏家，但是現(xiàn)在看來，我好像太過自信了，對嗎？”
張念曦垂下頭，道：“周景言，你真的很優(yōu)秀——我相信，無論在什麼地方，你永遠(yuǎn)都是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除了在你心裡，”周景言通透無比：“念曦，你真的已經(jīng)決定了？”
張念曦本想委婉拒絕，但是周景言卻十分直白，帶著凌厲的殘酷，將自己的感情毫不保留地展現(xiàn)給張念曦。
“其實，感情的事情真的很奇妙——經(jīng)過了這麼多事情，每一個人都在成長，對待許多事情的看法也會不一樣。可是，真正藏在心裡的那個人，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fā)生變化的，我很確信，我現(xiàn)在喜歡的是誰。所以我更要告訴你我心裡的感情——周景言，你本應(yīng)值得最好的，忘了我吧。”
周景言笑了：所謂的“最好”，不就是一個人的內(nèi)心所愛嗎？
“我捨不得，”周景言回答的很乾脆：“也沒有打算刻意忘記你——念曦，你應(yīng)當(dāng)明白，若是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是沒有辦法輕易說忘記的。”
“可是……”
“你不必介懷，我不會去打擾你。也不用內(nèi)疚，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和你無關(guān)。”夜風(fēng)輕輕吹拂著周景言的額發(fā)，月光下，他一身黑色西裝，矜貴得像中世紀(jì)的王子，對著戀人說著醉人的情話。
周景言就是周景言，即使是被拒絕，仍然風(fēng)度翩翩，給了彼此臺階，不讓場面那麼尷尬，周全萬分，若是換做江寒，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昔日在法國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張念曦的眼前：生日煞費苦心的祝福，一日日的體貼陪伴，他像一個騎士一樣，永遠(yuǎn)救她與水火之中。
想到這裡，張念曦踮起腳尖，伸出手將周景言抱住。
“謝謝你，謝謝你，”張念曦別無可說，只能一遍遍地重複著這已經(jīng)說了千百遍的感激：“周景言，你一定要幸福。”
“你也是。”周景言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只要你幸福，我就會幸福。”
紛紛擾擾的過往在一個擁抱中落下帷幕，周景言目送張念曦走出了醫(yī)院，而後進(jìn)了病房。夏可染正眼巴巴地望著門口，見他出現(xiàn)，連忙問道：“怎麼樣了？念曦呢？”
“當(dāng)然是回去了，”周景言神情淡然：“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有事給秘書打電話。”說完，周景言便走了出去。
夏可染呆呆地坐在牀上，回憶著周景言方纔的神情：看來，張念曦已經(jīng)拒絕了他，和江寒重歸於好了。怎麼會這樣？他們之間怎麼會和好如初呢？夏可染緊緊地抓著杯子，沮喪地垂著頭，心裡雜亂無章。
她幾乎將她在法國的一切推翻，纔回到了這裡。可是，等待她的，不是一場久別重逢，而是希望的熄滅——我到底應(yīng)該怎麼辦？夏可染低下頭，將下脣咬得泛白。
張念曦走出醫(yī)院的時候，江寒就站在醫(yī)院門口，只是手上多了一串糖葫蘆——明明是小孩子的零食，被江寒這樣的人拿在手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突兀。
見她來了，江寒即刻上前，牽著張念曦的手，把紅彤彤的糖葫蘆遞給張念曦，道：“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剛好附近有賣的，就買來給你。”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去逛街，張念曦一連吃了兩串——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卻被江寒記到了現(xiàn)在。
張念曦彎了彎眉眼，接過了糖葫蘆——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四散開來，沖淡了心中的苦澀。
“你不問我剛纔和周景言說了什麼嗎？”張念曦慢慢問道。
“他說得再多，也只是過去式，至於未來，”江寒停下腳步，拉著張念曦的手又緊了緊，看著張念曦道：“未來的每一天，你都是屬於我的。”
之前的小插曲到了尾聲，兩個人又回到了原點，張念曦還欠江寒一句迴應(yīng)。
“考察期，”張念曦低下頭笑了笑，又正色道：“要有一個考察期，等到考察期結(jié)束，我纔要考慮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這簡直是江寒聽到的，最美的回答，他俯下身，兩人額頭相抵。親密無間。
“那麼張小姐，請問我可以追你嗎？”江寒的聲音極具磁性，這句話說出口，像是電影中醉人的對白。
張念曦定定的看著此時此刻的江寒，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她相信，無論經(jīng)過多少年，發(fā)生過多少事情，她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現(xiàn)在的江寒。
“可以。”張念曦點點頭，鄭重?zé)o比。她永遠(yuǎn)都不會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
昏黃的街燈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長，唯美到不可言說。整條馬路上，就只有張念曦和江寒兩個人。她頭歪在江寒的肩膀上，緩慢地走著，彷彿下一刻，就可以到白頭。
夜色漸漸濃稠，整個城市，有人懷抱著對未來的憧憬，有人傷感著失敗的情感，有歡喜，有悲涼。
亮燈的客廳裡，溫迪靠在沙發(fā)上，今天畫的精緻妝容現(xiàn)在有些花了，但是她沒有心情打理——就算打扮得再好看，那個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陳明從廚房出來，看到溫迪的樣子，心裡便一陣不忍，他把剛剛煮好的面放在溫迪面前，把筷子遞到她面前，道：“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先吃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