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金鳳舉就去金老太君面前稟報了要去莊子上的事情金老太君見孫子這樣興頭,哪里會阻攔,只說想去的人都跟著去就好,她卻是年歲大了,不想動。江夫人也是淡漠性子,自然也不愛湊這個熱鬧。倒是讓小丫鬟們跟著去散散心。方夫人和何氏也都不肯去,最后就只有金鳳舉帶著傅秋寧江婉瑩霍姨娘崔姨娘和月蘭以及大大小小的二十幾個丫鬟仆人。
江婉瑩心里知道這一趟的真正目的,因趁著無人注意,她便來到傅秋寧身邊,冷笑道:“姐姐倒真是賢良淑德,許姨娘那樣對你,你倒是好心。只妹妹卻不信你這樣大度。現(xiàn)在這世道,果然是偽君子小人最吃香,看姐姐裝出這一幅賢良樣子,可不就是抓住了爺?shù)男哪亍,F(xiàn)如今除了姐姐,他還記著誰?”
傅秋寧看著江婉瑩,就那么沉沉打量著,也不說話,正當江婉瑩讓她盯得不自在時,她才輕輕一笑,悠悠道:“妹妹說出這種話,我不怪你。這世人都是愿意以己度人的,比如一件事情,自己絕不會去做,就覺著別人也定不會去做。自己沒辦法付出真心,便覺別人也肯定都是心懷叵測,或偽善或邀寵或無奈為之。卻不知龍生九子,還九子不同。世上這么多人,心思又怎可能都是一樣的?所以歷來方有忠奸善惡之分。我是否偽善是否真心,也用不著你來下評斷。只是有一條,你若覺著這樣可以邀寵,何不也裝一回賢良淑德?以妹妹的手腕兒才智,必然要比我裝得像多了。”說完一笑翩然而去,卻是壓根兒不再理會氣得面色鐵青的江婉瑩。
且不說江婉瑩在這里暗自咬牙生氣,只說金鳳舉自去安排去莊子上的一應事宜,而傅秋寧則回風雅樓看著人收拾吃食用物,因今兒學里沒放假,所以怕金振翼金藏鋒等人分心因此也沒有提前告訴他們。等到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傅秋寧便往原本的襄陽侯府,如今的金府而來。
一進園子,便聽到陣陣絲竹之聲伴著那優(yōu)美的唱腔,待來到素日練戲的地方,只見一個個美人兒身段窈窕,在臺上恰如穿花蝴蝶,水袖飛舞間,即便只是戲曲,那舞姿也是曼妙-非常。想到這些都是出于自己的手教口傳傅秋寧心中便油然而生一股自豪和驕傲的感覺。
“呀,夫人怎么過來了?”
幾個眼尖的歌舞姬發(fā)現(xiàn)了她,于是眾人紛紛停了排練,都圍上前來。這么多日子的相處,她們已經(jīng)摸清了這尊貴的師傅的脾氣,雖然教學嚴格,然而性子卻十分平易近人,遠不像其他侯門貴婦那般是鼻孔朝上看人的。
傅秋寧見林司樂也走了過來,于是就笑道:“我明日要出門,若是回來得早后日便可過來。若是晚了,大概就要后日下午才能來。你們用心練習著,等我回來,咱們就把最后剩下那一段教了,排演嫻熟后,再進宮演給太后皇上看。”
眾人忙都應了,想起這位尊貴的侯爺夫人這些日子以來教授自己真是盡心盡力,不由得個個感激,忙又說了些祝福話兒,無非是早去早回一路平安之類的弄得傅秋寧哭笑不得,心想這是怎么說的?搞得我好像去外地上大學似的。待到想起那遙遠的前一世的情景,不由得便是恍惚一聲輕嘆。
從金府回來,和羅姨娘于姨娘說了會兒話,因為想著她們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這一次傅秋寧也特意帶上了兩人。于姨娘也就罷了本性是平和的,到哪里都隨遇而安,唯有羅姨娘,除了來靖國公府那一次,她已經(jīng)十幾年沒出過門了,自然高興。
忽又聽丫鬟報說霍姨娘過來了。傅秋寧忍不住和羅姨娘笑道:“這真是一等一的勢利人,如今大概看我得臉了,就三天兩頭的送東西過來。卻不知她完全是打錯了算盤,我并不想管家里的事,若是想著將來我能當管家奶奶,從我這里得些好處,那真真要悔得腸子青了,看來我倒需要敲打敲打她,也免得日后人家罵我白眼狼,收了這許多東西卻不去當管家奶奶。”
羅姨娘和于姨娘都笑了起來,羅姨娘便道:“奶奶也不用這樣想,橫豎這些日子霍姨娘雖然來得勤,送了許多東西,但奶奶也沒虧待了她,連爺給的首飾都撿了好幾樣給她,這也就扯平了。”
傅秋寧搖頭笑道:“話雖是這么說,就怕她心里有想頭。”因便起身出去,果然就見霍姨娘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桌擺著個精致的首飾匣子,看見傅秋寧出來,她便笑道:“前兒我娘家送過來的一點子首飾,我知道姐姐如今不缺這個,小侯爺不知道給了多少好的。不過雖然不值錢,式樣卻都還新穎,前兒蒙姐姐看得起我,給了那樣一對翠鐲子,我只覺著心里不安,還望姐姐收了這點子首飾,大小是我一個心意。”
傅秋寧無奈,只好讓雨階收了,心想得,這又是一份人情,這霍姨娘來送了多少東西?她就不厭煩嗎?因隨口敷衍了兩句,又暗中提醒霍姨娘,言說自己將來絕不會管家掌權等話,果然,霍姨娘的臉上就有些不自在起來,坐了一會兒就告辭出去了。
這里雨階和剪楓將那首飾盒子拿到了里屋,便笑道:“奶奶剛剛說的那番話,就差沒直接告訴霍姨娘她抱錯大腿了,看看她那臉色,奴婢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一邊說著,就將那盒子打開,見里面果然是幾件樣式新奇的釵子簪子戒指等,只不過材料無非金銀玉,倒不是十分稀奇的。
“咦?這敢情是一對珊瑚石耳墜子嗎?”忽見雨階拎出兩個小巧東西,傅秋寧看過去,就聽她笑道:“別說,這東西倒還不是很常見,只可惜奶奶無福消受,前些日子爺給了一串珊瑚石的珠鏈子,奶奶倒是喜歡,只是戴在手上不到三天,就又紅又癢,竟是有些兒敏感,嘖嘖,霍姨娘這份心,就要白白瞎了。”
傅秋寧笑道:“這珊瑚石的東西我雖然不能用,給你卻正好,恰巧你們爺有事兒要用你,這對耳環(huán)我看著倒是精巧,不如這次去莊子上你就戴著吧。”說完卻見雨階撇撇嘴道:“罷了罷了,奴婢可沒福氣消受霍姨娘的好東西,回頭她看見了,心里不知道怎么嘀咕奶奶呢。何苦替奶奶招這等小人的咒?”說完便仍放回盒子里。
卻見剪楓又拿了出來,笑道:“既然奶奶戴著敏感,就別往這些首飾里放了,萬一哪天有不知道的小丫頭替奶奶梳洗,奶奶再只顧著記戲詞而忘了,豈不是受罪?”說完雨階也想起傅秋寧經(jīng)常對著銅鏡,但眼睛卻根本沒注意自己的打扮,只顧著喃喃有詞的念戲詞的場景,不由也笑起來。便將那珊瑚石的耳環(huán)用一塊帕子包了,因看見素日里放名貴緞子和新衣裳的箱子正開著,就放在了那一箱衣服的底下,復又鎖上了。一邊道:“其實也用不著這樣小心,橫豎奶奶自己的首飾還用不完呢,哪里就會用她的。”
正說著,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金藏鋒和金藏嬌闖了進來,他們后頭跟著金振翼和金繡楠,幾個孩子先給傅秋寧請安,獨有金振翼早忍耐不住了,一個箭步上前,眼睛晶晶亮的看著傅秋寧,緊張道:“我和哥哥剛放學,在府里到處都聽人說明天要去莊子上玩一天,這······這可是真的嗎?”
傅秋寧笑道:“自然是真的,難道我還串通了下人蒙蔽你不成?”說完就見金振翼一個高兒蹦起來,但旋即就又跪了下去,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激動的大聲道:“大娘你果然是說話算話,我今天服了,我以后一定聽話,再也不說你不好了。我······”
“好了。”傅秋寧和金藏鋒金藏嬌都忍不住笑起來,傅秋寧就道:“我這手上全是絨線,剪楓你快把翼哥兒拉起來。”又對金振翼道:“你也不用謝我,這都是你這些日子里表現(xiàn)不錯,讓你爹高興,他才答應了的。我知道你心里歡喜,只是明日去了鄉(xiāng)下,卻也不能和脫韁的野馬似的,凡事適可而止,后頭日子長遠著呢,你只要出息了,還怕許姨娘沒有出頭之日嗎?”
金振翼這時候自然什么都聽秋寧的,當下重重點了點頭。傅秋寧便道:“行了,翼哥兒和三姑娘回去,讓白露她們把你們明日要穿的衣服都找出來。鋒兒和嬌兒也跟剪楓去試衣裳,半個時辰后過來正屋用飯,你們爹爹想必也就回來了。雨階留下,我有事和你說。”
幾個孩子答應一聲,各自去了。這里雨階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便咕噥著道:“奴婢真是不懂奶奶,素日里許姨娘對您也沒什么恩情,最后更是陷害你,你怎么還對她這樣好?雖然說仁者無敵,可奶奶這樣,未免也太仁義了,奴婢心里都覺著替您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