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振翼撓了撓頭發,眼睛在屋里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想剿驏己做事的確不周到,也許是被誰看見了告訴秋寧也未可知,因此先就怯了,笑嘻嘻向金藏鋒作揖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個正人君,必然會信守承諾,不會在背后編排我,只不知是誰…···”
不等說完,便聽傅秋寧慢問道:“怎么?知道了是誰告的密,翼哥兒還想找回氣不成?”
金振翼心頭一凜,連忙猴兒似的來到傅秋寧身邊,嘻嘻笑道:“我萬萬不敢的,知道大娘最是和善慈祥不過,就告訴大娘也無妨,只是別讓爹爹知道就行了。【葉*】【*】”
傅秋寧哭笑不得道:“這樣事情,就算你爹知道了又能如何?也不是一味貪玩,倒也算是行善積德。將來回京告訴太太和老太太,她們也必定高興的。”說完看見金振翼的衣領翻了出來,她便站起身,幫著將那衣領整平,一邊諄諄教導道:“你們素日里在族學,學那四書五經,就該知道一個人不是才學過人便是好的,還要品行好,讓人夸一個德才兼備,這才是正經好的。只是才可以從書上學來,這德從哪里培養?就是從這些小事兒上的良善來的。翼哥兒素日里有些魯莽,聽說從前也沒少干折蜻蜓知了翅膀的事兒,那是你還小,不懂事。如今大了,就不能再這么干,這次你幫那老貓的事情做得極好。莫要說小事一樁,須知一個人將來是善是惡往往便是小時候兒從這些小事兒里養出來的。”
金振翼見傅秋寧不但沒怪罪自己,還夸獎自己做得對。不由得立刻喜上眉梢,將小胸脯挺了一挺。只把金藏嬌和金繡楠看得哭笑不得,金藏嬌就搖頭道:“娘親你還夸他,再夸那小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
一語未完,就聽門外一個聲音笑道:“誰的小尾巴要翹到天上去?”隨著話音,金鳳舉施施然走進門來,對傅秋寧笑道:“如何?我回來一看,你們色色都弄得妥當了。【葉*】【*】這便是安頓下來了吧?”
金振翼看見他老爹本來小臉兒都嚇得發白,但是轉念一想,連大娘都夸自己這是做好事兒,似乎也不用怕父親,因又把胸膛挺起來。卻見傅秋寧答了金鳳舉的話后,爹爹便向自己看過來,微笑道:“剛才嬌兒說誰的尾巴翹起來,這屋里的人,能當得起這句話的也只有振翼了吧?他到底又做了什么事?”
金振翼撇撇嘴,心想爹你這話也太巧了明明是貶低我,還非用‘當得起,三個字,也太損了點兒。只不過心里腹誹著,嘴里卻不敢說出來。
傅秋寧笑道:“沒什么,翼哥兒剛剛看見一只老貓,拿了條魚喂它。我剛剛還夸他呢,小孩能有這樣的善心不容易,這事兒做的沒錯。是了,爺這就是回來歇著了?衙門那里不用再交涉了嗎?你既是新官上任,怎會沒有接風宴?”
金鳳舉笑道:“接風宴自然是有的我剛來,倒也不好駁人家的面。這不是趁著去赴宴之前回來看看嘛。你們都弄妥當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去赴宴。”一邊說著見剪楓端了茶來,就拿起喝了,又道:“這些日在運河海上吃的都是河鮮海鮮,想來你們都膩了,恰好幾個朋友送了些野味,我都讓送去廚房了,晚上你們也吃點肉,別人也就罷了只怕振翼若是再吃不到肉就能把房頂掀了。”
傅秋寧笑道:“你也太高估自己的兒,他縱有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膽。剛剛你一進來,也就和避貓鼠差不多。”話音未落就見金鳳舉放下茶杯,搖頭笑道:“知莫若父,我還不知道他?是了,你剛剛說他竟拿魚去喂貓?這個倒是善良事兒。怕只怕他也未必是想著那老貓可憐,一來實在是吃魚吃膩了;二來,還不知這里面有什么貓膩呢。”
“不管有什么,總之做了就是好事兒。爺快去赴宴吧,這個地方不比京城,您這新官上任,也不能太不給下屬們面,讓人家一大幫眼巴巴就等著你也不好。”傅秋寧說完,就將金鳳舉推了出去。這里金振翼擦了擦額上汗水,心想我的天,就拿一條魚喂了貓,都能讓爹爹看出我的心思來,他莫不是火眼金睛嗎?
只不過這樣大不敬的話自然不敢說出來。因見傅秋寧回身,他便上前笑道:“大娘可聽見了爹爹剛才的話?敢情廚房里那些野味都是人送來的。謝天謝地,可總算是要吃肉了,這些日在海上河上,吃魚差點兒把我給吃吐了。”
金藏嬌便笑道:“娘親聽聽他這話,難怪剛剛爹爹那樣說他。若是沒有肉吃,保不齊真就能把房蓋兒掀了,這又不是國公府房自然沒有咱們府里的結實······”不等說完,金繡楠也忍不住笑了,金振翼狠狠瞪了她一眼,卻也無話可說。再吃不上肉,他的確要上房揭瓦了。
這一日晚上桌上終于有了精心烹制的野味,傅秋寧雖然從前沒管過家,但是心里卻有章法,自然不肯讓人挑了毛病去。因此格外命人給江婉瑩等送了些精致菜肴粥品。又打發人過去說,若是婉二奶奶身不好,就先讓哥兒姐兒來傅秋寧這房間里和哥哥姐姐一處住兩天。
等到吃完晚飯,打發過去的婆便回來了,只說婉二奶奶多謝奶奶費心想著,不過哥兒姐兒是她養大的,自然明白秉性,怕是有些不合群,因還在她身邊兒好。傅秋寧原本不過就是客氣幾句罷了,江婉瑩既然不肯,她自然樂得丟開手。
金鳳舉這一夜直到三更天才回來,難得的竟然沒有酩酊大醉人事不知。見著傅秋寧的時候還有幾絲清醒,只是待簡單洗浴更衣之后,卻是一頭倒在床上,呼嚕聲幾乎是在腦袋挨枕頭那一刻就響起來了。
傅秋寧忍不住就想起金藏鋒和金藏嬌的來歷,想著那時候這位小侯爺被灌醉了還被人利用,如今怎么卻是這樣的好酒品?不過轉念一想,奔波了這一路,本就是疲累以極,也難怪喝醉了就要睡覺,想來那些官員懾于他向來威名,倒也沒敢就下力氣死灌,不然怕早就是要被人抬回來了。
因命小丫頭冰凌去把廚房里早就做好的醒酒湯端過來,到底扶起金鳳舉灌他喝了一碗,又將醒酒石放在金鳳舉口中。若不這樣做,第二日金鳳舉起床后就要遭罪,那腦袋不疼一上午是不會罷休的。待事情都辦妥了,她自己方寬衣安歇。一夜無話,不提。
第二日一早將金鳳舉叫起來,果然,拜那碗醒酒湯所賜,人倒是沒怎么遭罪。金鳳舉很是感謝了傅秋寧一番,笑道:“從前不懂事的時候,也時常喝醉,那會兒姐姐還沒出嫁,就算我睡著,也必然要拳打腳踢將我弄醒,喂這碗醒酒湯,只為了白日里不遭罪。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姐姐嫁去了榮親王府,我也很少喝醉,卻是今兒又重溫了一回舊日滋味。”
傅秋寧一邊幫他穿上官袍,一邊就抿嘴兒笑道:“王妃當真是真性情。我其實也比不得婉二奶奶她們好性兒,若不是看在你昨晚新官上任,難免被人灌酒的份兒上,打量著我理你呢?只不過從今往后可不許再喝醉,不然王妃那還只是拳打腳踢,不深刻。你且看我的手段,保管讓你就不敢有下回了。”
金鳳舉笑道:“這話說的人心驚膽戰,莫非你還能預備個棒不成?”說完卻見傅秋寧笑道:“真是沒見過世面,棒算什么?待我預備下一只狼牙棒,一旦你喝醉了,便往身上來幾下,到那時不但打的你疼,讓那些刺也都扎進肉里,不怕你不記著一輩呢。”
金鳳舉便故作害怕道:“果然是最毒婦人心,為夫我甘拜下風,日后必當潔身自愛,說什么也不會給娘你河東獅吼的機會。”因夫妻兩個調笑了幾句,金鳳舉就又道:“今日想來那些官眷們是要上門拜訪的,婉瑩既然病了,你又是我的正經發妻,這些人自該你接待,我知道你不耐煩這些事,少不得也要偏勞一天了。”
傅秋寧笑道:“你放心吧,難道在你心里我是這么不懂事的?保管幫你把這些位奶奶太太接待得妥妥貼貼,讓你在這泉州再無掣肘。”一邊說著,又幫金鳳舉整了整衣領,方看著他出門去了。
回來的時候廚房送了早飯來,傅秋寧又讓人去看了看江婉瑩,又傳話讓廚房精心做她的飯菜。聽得金振翼都不耐煩了,撇嘴道:“知道大娘你是濫好心,可也得看人家領不領情。
只怕這會兒只覺得你煩,擺出主母的款兒給她看呢。何苦來?還要自己操心,還不得好兒。”
傅秋寧仲手點了他的額頭一下,笑罵道:“小小年紀,肚里倒是有這些彎彎繞繞的。必然都是許姨娘教你的吧?也好,今兒我也教你一課。剛剛你說我操心不得好兒。卻不知道,有時候寧要如此,也不能讓人抓到錯處。才多大點兒?就跟個小大人似的,大人這些處事你哪里就全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