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琰聽到這話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挪動了下身體,手上的傷口頓時一陣刺痛。
婦人見狀就要上前攙扶李長琰。
李長琰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著那婦人。
大約是常年在外操勞,婦人的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細的皺紋,皮膚也變得粗糙,眉眼盈盈處還能找到當年的神采。
確實是青娥沒錯。
青娥為何要說這些話,李長琰腦子一片混亂,青娥當年一心想要嫁出李家,李大太太托人給她尋了門好親事,結(jié)果青娥嫁過去不到半年就生了重病,后來他就聽說青娥病死了。
現(xiàn)在青娥不但死而復(fù)生,而且還說她當年是逃命去了。
青娥為何要逃命?
李長琰有些不明白,難道當年李家有人要害青娥不成?
當年他要將青娥抬了姨娘,李大太太對此也十分贊成,畢竟青娥在李家多年,從來都是侍奉的盡心盡力,李大太太生產(chǎn)了幾次,家中孩子太多,內(nèi)宅里多個女眷照顧也是件好事。
卻沒想到青娥堅決不同意,甚至在他面前尋死,他被磨得沒有法子,吩咐李大太太給青娥準備份嫁妝遂了她的心意。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早就將這樁事拋諸腦后,沒想到其中還有隱情。
最重要的是,青娥提及了他的案子。
他與高見松見過幾次,都是因為煦兒的關(guān)系,他去高府拜謝,可私下里與高見松卻從來沒有書信往來。
朝廷認定他是簡王黨與青娥口中的書信有關(guān)?
“老爺,”青娥見李長琰沒有反應(yīng)不禁有些焦急,“奴婢說的話,您聽到?jīng)]有?”
李長琰還沒說話,李冒已經(jīng)過來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哪里來的書信?”
青娥錯愕,沒想到李長琰和李冒對這些內(nèi)情并不知曉。
“老爺還不知道嗎?”青娥道,“朝廷會捉拿老爺,是因為手中有實據(jù),那高見松與老爺來往的書信中提起過那些糧食,所以老爺才會來到懷來衛(wèi)。”
李長琰再次睜大眼睛,他雖然被朝廷捉拿,將要押送去京中送審,可他并沒有太過驚慌,畢竟他與高見松私底下本就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朝廷只管去查,即便李冒卷入了蔣家的事中,那也是無心之舉,而且李冒還幫徐氏抓了蔣大爺。
他被兒子牽連,也不會有太嚴重的后果,可現(xiàn)在青娥告訴他,朝廷手中有了確實的證據(jù)。
李長琰開始感覺到驚慌,不禁脫口而出:“你胡說些什么。”
“是真的,”青娥道,“奴婢得到消息之后,就托人四處打聽,奴婢這些年在外做雜事,認識了衛(wèi)所的一位百戶,那位百戶大人曾前往捉拿高見松,這些話都是他親耳聽到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奴婢也不會前來。”
李冒不等李長琰說話:“這與我母親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青娥看向李長琰,李長琰眼睛中也是一片茫然的神情。
青娥不禁搖了搖頭:“沒想到這么多年您從來沒有懷疑過大太太,您一直覺得大太太溫和柔弱,恭順賢良嗎?”
李長琰從青娥聲音中聽出幾分譏誚。
“大太太將您在外面生的兒子都接回李家,對外稱是自己所出,讓您多子多福,從來沒有埋怨過您,而且將這些孩子視若己出,這是尋常主母都做不到的,還拼死生下了九爺,為了九爺不惜與您一起長途跋涉四處求醫(yī),甚至落下了病根,我們這些下人都十分欽佩大太太,直到后來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李長琰死死地盯著青娥,等待著青娥說話。
青娥道:“您還記得陸先生嗎?”
李長琰點了點頭,陸先生是煦哥的西席,為了教煦哥甚至只要了一半的束脩,他很尊重這位老先生。
“老爺還在山東時,經(jīng)常在衙門里忙碌,家中只有太太管事,那時候太太身子不太好,總會病倒在床,太太生得是頭疾,病重起來不喜歡旁人在身邊,屋子里只有江媽媽侍奉,我們都被遠遠地遣開。
開始我并不覺得有什么,直到有一天晚上青竹吃壞了東西,連著去了好幾次凈房,最后一次遲遲沒有回來,我就出去查看,誰知道青竹并沒有在凈房,我心中奇怪就四處去尋找,最終在庵堂外看到青竹的人影。
我正要上前去與青竹說話,就發(fā)現(xiàn)庵堂里有動靜,我躲在穿堂角落里張望,半晌發(fā)現(xiàn)陸先生帶著一個人從庵堂里出來,那是一個男子,那男子穿著斗篷遮住了臉,讓人看不清楚面容。”
青娥說到這里看向李長琰。
李長琰面色陰沉,顯然想到了什么。
深夜中,一個陌生的男子出現(xiàn)在李家內(nèi)宅所為何事。
李冒更是緊張的額頭上滿是汗水,這件事事關(guān)母親,他如果能夠平靜。
“那是什么人?”李長琰終于忍耐不住開口詢問。
青娥搖了搖頭:“奴婢不知道,不過……奴婢親眼看到大太太從庵堂中追了出來,然后與那男子抱在了一起。”
李長琰額頭上青筋浮動,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你說什么?”
青娥目光堅定:“奴婢沒有騙老爺,奴婢當時也嚇得渾身發(fā)軟,不知該如何是好,那男子在大太太耳邊說了幾句話安撫住了大太太,然后就跟著陸先生一起走了。”
李長琰面目怪異,眼睛中是復(fù)雜的神情,又是驚詫又是憤怒又是懷疑:“既然是這樣,你為何不與我說?”
青娥并沒有慌張:“老爺聽奴婢說下去就知道原因了。”
說完這話,青娥抿了抿嘴唇:“奴婢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可若是那時候被大太太發(fā)現(xiàn)行蹤,奴婢就必死無疑,所以奴婢急匆匆地離開,準備靜下來再思量對策。
奴婢回到屋子里,不一會兒功夫青竹也回來了,青竹以為奴婢睡著了,躡手躡腳地上了床什么也沒有與奴婢說。
奴婢從旁看著青竹,眼見她有心事,知道她必然也在琢磨怎么處置此事。”
青娥說到這里,再次看向李長琰:“老爺還記得青竹最后怎么樣了嗎?”
李長琰此時已經(jīng)想到了什么,神情更加難看起來:“我記得青竹出去置辦物件兒的時候,遇見了盜匪,被人擄到林子里殺了。”
“對,”青娥道,“青竹死了,青竹貪財,她早就想拿一筆銀子買些田地,過上主子的日子,再也不要為奴為婢,奴婢懷疑青竹去威脅太太,然后被太太滅了口。
奴婢沒想到太太這樣的人,竟然手段如此的狠厲,既然有青竹在前,奴婢就更不敢張揚,盼著老爺回來,向老爺托出實情,請老爺定奪。”
李長琰攥起了手,如果按青娥的說法,后面是又出了事,青娥才沒有向他透露實情。
青娥接著道:“奴婢沒有說,是因為沒過幾日老爺遇到了升遷的機會,奴婢知道這機會是太太為老爺求到的,不但如此,老爺升遷用的銀子也是那男人給的。”
聽到這里,李長琰徹底憤怒了:“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