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薩國開元元年十月,康帝與后妃百官及其家眷千餘人,渡過欒海,正式踏上新的國土,途中遭遇多次襲擊,索性沒有大的傷亡,但到底還是影響了預訂行程,再加上天氣漸冷,隨行人員中生病的就慢慢多了起來。
進入十一月中旬,剛走到達州境內,就遇到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行程再次擱淺。
京城,在太子和先抵達的官員日夜整頓之下,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官員變動,提升了一些前朝有威望的官員,打壓了一些反對聲音,並且對留守京城的前朝四大功勳世家東詹氏、南蕭氏、西盧氏、北雲氏,以及後來爲了牽制四大功勳世家而扶植起來的新四大家族胡氏、魯氏、馬氏和鄂氏,都給予了相似程度的賞賜,褒獎他們在金薩國大軍開進天鄴王朝時,給予的相應支持。並且允許他們不必在京城留人,無論是入仕還是行商,都和普通人一樣行走正常的門路,不受特權的限制,好與不好自在個人心中。
至於其它方面,在康帝未正式達到以前,一切都按照原狀,畢竟天鄴王朝後期的很多官員,經年累月下來,早已經暗中爲金薩國效力了。
太子監國有所作爲,是剷除不利己因素,不作爲也是因爲對過往的肯定,百官如往常一樣的上朝理事,讓那些還抱著僥倖心理想要做點什麼的皇子皇孫們也不得不熄了心思,真正做起了混吃等死的富貴閒人。
林傾宸懷孕到了七個多月的時候,肚子就跟吹了氣球一樣突然大了起來,飯量也比以前大了很多,她有點擔心孩子太大到時候不好生。
“夫人,您就放心吧,您是我見過的懷相最好的孕婦。這樣的孩子生下來不僅身體健康,就是您自己個兒也恢復的快一些。”醫婆每日都要陪著說幾句話,林傾宸才能安心。
除了先前請的兩個穩婆已經住到家裡隨時待命意外,宗澤翰又讓藥局培訓的兩個醫婆也住到家裡,好像只有這樣做,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爲未出世的孩子做了一點什麼。
太子雖然沒有催他立刻進京,但是日子在那裡擺著,無論如何,他是看不到孩子出世了,這件事該怎麼跟宸兒說?原本父皇在十月攻下京城的時候就應該向天下宣召。榮登大寶,但是臨行前一刻,父皇卻突然改變了主意。要在元旦前趕到京城,在新年伊始之際普天同慶、與民同樂。
“王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讓各處隱秘的人一路隨護陛下,馬車又是特製的。最多一個月就能到京城了。”風和雨進來稟報道。
“嗯,不可疏忽大意!另外調集最精良的三百人馬,我不在的時候一定要將王妃的安全護衛周全。”宗澤翰澄澈耀眼的雙眸,深沉幽暗,看似平靜的眼波下不經意間會閃過銳利的鋒芒,這樣的氣勢、這樣的神色。只有在作出重大決定時纔會出現。
這一天,他只能拖延但是不能躲。
身爲皇家子孫,有他的責任、也有他的無奈。他可以在太子監國的時候選擇缺席,卻不能在父皇的登基大典上缺席,否則衆矢之的也不爲過,只是這件事他一拖再拖,有些不願意對林傾宸說。因爲再有兩個多月,他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但是都沒有這第一個來的讓人心悸。
那樣小小的人兒,捧在自己手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難道他要錯過嗎?
“爺,南五州那邊最近出了一本叫做《明珠》的雜誌,這是第一期。”長生從外面進來,捧上一本以玉煙滄海爲背景,上面用隸書書寫了大大的“明珠”兩個字的雜誌。
宗澤翰的眉頭挑了挑,翻看了一下里面的內容,居然跟《魅影》有相得益彰之處,但明顯在詩詞歌賦和女子六藝方面有所加強,不似《魅影》給人的感覺那麼居家和閒散。
看來,宸兒的競爭對手出現了!
“查出來是什麼人做的嗎?”宗澤翰繼續手裡翻書的動作沒有停。
長生又遞上來一張紙,宗澤翰掃了一眼,上面順序排列著七八個人名,但爲首之人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個人——曾美歌。
宗澤翰眼裡閃過一道譏誚,趕在太歲頭上動土,確實不容小覷,但是這種讓妻子分心的事,他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歷來詩詞歌賦最是代表了作詩之人當時的心態,去跟那邊書局的人說,我要在下一期雜誌裡面看到反詩,至於後面怎麼做,儘管交給官府去解決,不要驚動了夫人。”宗澤翰嘴角微微勾起,眼裡的冷意更深了幾許。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這個時候,宸兒一定是抱著肚子在屋子裡散步吧?要是在這個時候說出自己離開的話,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畢竟她也是初爲人母,很多事情都是懵懂不知的。
林傾宸正在看丫環們給孩子做的小衣小鞋小帽子,衣服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因爲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顏色很豐富,鞋子做的是軟底子,穿上去應該很舒服。
看到這裡,她對鳴芳說道:“鳴芳,把給二爺準備的衣物和鞋襪拿過來讓我再看看,可別遺漏什麼!”
“是!”鳴芳聽命,帶著小丫環搬來了兩個包袱。
雖然他一直沒說,但是並不代表她不知道。
當她那天無意中的一句話脫口而出時,他回答自己的那句話以及當時的神態,就已經明擺著告訴她,她擔心的那些事不會有了。可是也正因爲這樣,有些禮數和章程就不能少。他不說是擔心自己會捨不得或是生氣,可是自己卻不能什麼都不做。
衣服、鞋襪、大氅、路上吃的、用的,哪怕是涮牙的牙具和喝水的暖壺,她都分頭去讓人準備了,免得到時候他突然說走,自己亂了方寸,也讓他放心不下。
不就是生孩子嗎?
放在現在,也有很多準爸爸因爲工作原因而不能陪在妻子孩子身邊,她不是不講理的人,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時候就要適當的放一放,不能永遠把他排在第一位,這樣失去的會更多。
有舍有得,不捨不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捨得是一種人生智慧和態度,捨得不是舍與得之間的日常計較,而是擁有超越境界來對已得和可得的東西進行決斷的情懷和智慧。
捨得既是一種處世的哲學,也是一種做人做事的藝術。舍與得就如水與火、天與地、陰與陽一樣,是既對立又統一的矛盾概念,相生相剋,相輔相成,存於天地,存於人世,存於心間,存於微妙的細節,囊括了萬物運行的所有機理。萬事萬物均在捨得之中,才能達至和諧,達到統一。你若真正把握了舍與得的機理和尺度,便等於把握了人生的鑰匙和成功的機遇。要知道,百年的人生,也不過就是一舍一得的重複。
如果她死巴巴將宗澤翰留下來,不僅會讓他在父皇、母后、羣臣、兄弟、下屬中間爲難,更會讓自己在公婆、妯娌、衆位夫人面前被人笑話。毛爺爺曾經說過: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所以人生路上的很多變數要順勢而爲。
孫爺爺也說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所以在自己還未真正與他們見面之前,絕對不能因爲這些事給自己減分。
不就是生孩子嗎?
她林傾宸能從現代穿越到古代,能在萬人之中牽著宗澤翰的手,生個孩子還非要老公陪嗎?她沒有那麼矯情,也沒有那麼嬌氣。
可是,這臉上溼漉漉的是什麼東西?爲什麼眼前的東西也漸漸模糊起來了?心裡又怎麼會有酸酸的、空空的感覺?
“宸兒,對不起!”宗澤翰進來時,蔣姑姑朝他使了一個顏色,當他看到一摞摞衣服和鞋襪時,他知道妻子已經全部知道了,不僅知道了,連行裝也都替自己打理好了,一種自豪而又愧疚的感覺將他的心脹的滿滿的。
林傾宸慌亂中拿起正在疊放的襪子,欲擦眼淚,但被宗澤翰阻止了。
宗澤翰溫暖、寬厚的大掌將林傾宸的臉輕輕地扳了過來,不意外的看到一張雙眼微紅、淚痕斑斑地臉,“你要是捨不得,我就不去了。”
林傾宸心裡一暖,明知道他這是安慰自己的假話,可是聽進耳朵裡,卻一掃剛纔的傷感,媚眼斜飛道:“今日姐姐我給你再說一條林氏語錄,你可記好了,那就是‘距離產生美’,好不容易等到這府裡就我最大了,我還巴不得你早點走呢……”
宗澤翰晶亮如黑寶石的眼角微微彎起,在林傾宸喋喋不休的囑咐中,低下了頭,精準無誤的攫住那張紅潤嬌嫩的嘴脣:“和孩子在這裡等我!”
(第三卷完,下一卷,咱家宸兒果斷進京,畢竟咱就是從那裡來的,就是不知道回去以後,會遇到些什麼捏?也許會得到一些,也許會失去一些,大家猜猜看吧。o(n_n)o~)(,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