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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又不失時機的響起了一片恭喜王爺之類的聲音。
“長恭過了年也有十五了吧,這么年輕就被封為郡王,真是英雄出少年,”皇后在一旁笑道,溫柔的聲音恍若三月春風。
“娘娘過獎了。”長恭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這位和自己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子,只見她面若芙蓉,柔軟中帶著溫暖,嬌艷里滲著芬芳,春水流波一般的柔美。
“娘娘和四弟還真是有幾分相像。”孝瑜低笑道。
孝琬不以為然的挑挑眉,無論容貌怎樣相像,都少了幾分長恭那磊落干凈的英姿清華,差之遠矣。
皇上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長恭,臉上泛起了一抹復雜的神色。
“皇上,長恭這樣的少年英雄,也不知哪家的大家閨秀才能相配。”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如皇上趁著今天的好日子,也替他指一門合適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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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恭心里一驚,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高湛的聲音從席間傳來,“娘娘,高長恭不過是偶然立了一功,依本王之見,他還需要更多的磨練,這兒女之事或許有點早了。”
皇后沒有想到高湛會忽然開口,目光掠過他的時候,神色似乎有些奇怪。
“小九說得沒錯,這事就以后再說吧。”皇上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酒杯,眉宇間流泄出陰黯冷沉的線條。
長恭感激地望了一眼高湛,他并沒有看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皎潔如秋月,孤冷如雪峰,周圍一切似乎瞬間都失了顏色……
宴席中眾人觥籌交錯,說著一些口不對心的客套話,無不期盼著晚宴早些結束。長恭也只覺得如坐針氈,渾身不舒服。
“好險啊,四弟,差點就給你指了親事,真要這樣,你那小媳婦可怎么辦?”孝琬沖著她擠了擠眉。
“三哥,你還說……”她瞪了他一眼,不經意間留意到皇上的目光正停留在殿中一人的身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覺倒抽了口冷氣,那個人,赫然就是自己的三嫂崔瀾!崔瀾似乎還沒察覺到,但長恭留意到了崔瀾身邊的長公主,正輕輕蹙起了眉。就在她感到忐忒不安的時候,皇上將目光移開了,游移著,搜尋著,終于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長恭看清那人,不由有些驚訝,
因為——那是一個男人。
長恭認得此人,他是之前東魏皇帝的遺留宗室元韶,算起來應該也是大娘的親戚。這次家宴不知為什么,皇上也請了不少元氏后裔。
在皇上如冰似刀刃的目光注視下,元韶低著頭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
“元韶,朕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皇上神態自若地持杯飲酒,“你倒說說看,漢光武帝劉秀能復興漢朝的原因是什么?”
一聽皇上喊到自己的名字,元韶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也不仔細考慮,居然順嘴說了句,“回……回皇上,這是因為劉氏的子孫沒有被殺干凈。”
皇上眼中微光一閃,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居然光著腳從席上跑下來,一把握住元韶的手神情激動地說道,“這才是真知灼見啊!”在元韶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皇上的笑容早已換成了一股令人冰冷澈骨的殘酷,冷冽的煞氣源源不斷的從他那冷凝如冰刃般的眼眸中散發出來,一字一句道,“傳朕的旨意,除了嫁與高家的元氏女子,其余元氏后裔,一律處死,婦孺不留。”
他的話音剛落,眾人臉色大變,殿上的元氏眾人頓時大哭起來,那個說出蠢話的元韶已經嚇得昏死過去了。
長恭的身子剛動了一下,就被身邊的孝瑜按了下來,“別動,就當什么也沒有發生,這不關我們的事,”
孝琬也一臉凝重的朝著她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娘不在其中,與我們無關。”
望著兩位哥哥一臉置身事外的漠然,長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大哥,三哥,我不會沖動的。”
說著,她又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大娘,只見大娘正抬頭注視著皇上,兩人的眼神似乎有一剎那的交匯,又迅速的分開了。
接著,她就看到大娘的眼角似乎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淚光。
長恭的心里涌起了一陣酸澀,她明白大娘此刻的心情,看著自己的族人就要全部死于非命,自己雖然幸免于難,但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是無法形容的吧。
皇上在下了這么一道血腥的命令之后,又泰然自若地欣賞起了歌舞,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歌舞所吸引,長恭借著出去方便的借口溜出了大殿外。
風中又開始飄起了簌簌的細雪,仔細看的話,庭院里面的白梅已經綻出了小小的蓓蕾,花苞根部的淡粉映襯著冬雪,愈見溫潤。長恭呼吸了幾口帶著梅香的口氣,心里覺得稍微舒服了一些,她想了想,又繼續往前走去。
走了沒多少路,她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細細的,柔柔的,似乎是女孩子的哭聲。她心里有點好奇,便巡著那哭聲找了過去。
轉過了幾條長廊,在一個偏僻的庭院門口,她找到了聲音的主人,原來那是位普通宮女。看她容貌清麗,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
“發生什么事了?”長恭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宮女抬起頭來,在看清長恭時不覺一愣,似乎忘了哭泣,臉上倒是飛快的浮起了一絲紅暈,結結巴巴道,“是,是,高……高……”
在宮里,宮女們最津津樂道的兩位如星辰般閃耀的美少年,一位是斛律光的四子斛律恒迦,另一位就是高家的四公子——高長恭。所以,當這位傳說中的翩翩少年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這位小宮女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在作夢。
“你……你……”她睜大了眼睛,卻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長恭微微一笑,“為什么在這里哭?”
小宮女這才回過神來,抹了一把眼淚道,“小主子剛才在玩蹴鞠,一不小心將牛皮球踢到了這個庭院里,小主子讓奴婢把球找回來,如果找不到,一定會被小
主子剝皮抽筋的。可是,可是,奴婢又不敢進去……”
長恭明白她口中的小主子是皇上的第七子,生性頑劣殘忍,完全繼承了他父親的一切。
“為什么不敢進去?”她看這里似乎也沒什么異常,只是好像常年沒人居住了。
小宮女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哽咽道,“奴,奴婢聽姐姐們說,這里鬧鬼……”
長恭好笑的挑了挑眉,這一定又是宮女們的謠傳了,也許是太過無聊,所以宮里經常會傳出鬧鬼的傳聞,每次聽到,她也不過是一笑置之。
“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之前入宮,她都是見了皇上就回去,從不在宮里多作逗留,所以對王宮里的一切并不熟悉。
小宮女抽泣道,“奴婢是剛來的,奴婢也不清楚。”
“你先別哭了,我陪你進去。”長恭示意她跟著自己進去。這地方果然是很久沒人清理了,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雜亂。她朝著四周打量了一番,忽然在角落處看到了一口井,井旁的雪地上清晰地印著圓形的痕跡,她快步走了過去,往里一探,只見一片漆黑,便隨手撿了一顆石子扔了下去,只聽咚的一聲響,并無水聲。
“這是口枯井,球可能掉在這里了。”
小宮女爬到了那口井邊,只是稍稍一看,就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正想說話,忽聽長恭說道,“去拿根繩子,我幫你下去撿。”
小宮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在愣了半天后才反應過來,感激涕零地道了謝,匆匆忙忙地去拿了一條繩子來。
長恭將繩子的一端系在了井旁的鐵扣上,用力抖了抖繩子,又轉頭朝著那個小宮女一笑,身姿輕盈的沿著繩子滑了下去。
井底的落腳之處,似乎是一層厚厚的淤泥,長恭彎下了腰,伸手摸到了一個硬梆梆的東西,她疑惑的繼續往上摸去,摸著摸著,她的臉色漸漸發青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好像是……
她連忙掏出了懷里的火折子,在火光一閃的瞬間,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樣東西居然是一副白骨!
雖然有些吃驚,但她畢竟是上過戰場,見過血腥的人,所以倒不覺得害怕。她將火折子湊了上去,仔細地看了看那具尸骨。從大小上看,這似乎是具女子的尸骨,而且已經死去多時,不然也不會變成一堆白骨。
在這個陰森森的后宮,出現這樣的東西,她或許不應該感到驚訝,也不該多管閑事,眼下,還是找到了球就趕緊回到大殿里,就當什么也沒有看到。想到這里,她往四周看了一眼,發現那只球正躺在尸骨的手邊。
長恭順手撿起了球,目光不經意的掠過那白森森的手骨,忽然停留在了一樣東西上。
那竟然是一枚似曾相識的翠玉戒指。
她的瞳孔頓時倏的放大,全身所有的血液都仿佛被霎時抽離,五雷轟頂的感覺也不過如此,一瞬間,她的世界天旋地轉,眼前只有一抹翠玉色像是流動般無限的擴大開來……
那是——娘永不離身的戒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