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瑄放下棋子,微微搖了搖頭。
這段時間洛流蘇與清風別墅的確來往密集,而且她也幾次三番說過,希望他能光臨永寧侯府大年初一的宴席,可是洛文穆往年宴請的都只是是朝中文武重臣,這一次,他會破例請他這一位城君麼?而且還是他們頗爲忌諱的蒼壁城的城君……
實際上,就連西陵瑄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谷叔見狀,不禁更加焦急,道:“萬一洛小姐沒辦法說服洛文穆,那我們……主君,可還有別的辦法?比如說,讓程大人或者楚淵出面呢?”
西陵瑄凝眸道:“讓他們出面,風險又多了幾分,即便真的拿到了請帖,洛文穆必定也會心生疑慮。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藉助洛流蘇。谷叔,此刻我們不要自亂陣腳,先等等。”
等等?谷叔不禁來了冷汗!他向來對西陵瑄心生敬服,可是這一次,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生死成敗在此一舉啊!西陵氏所有的勢力,再加上靈霧山鬼魅君的人馬,全都押上去了……
“主君……”谷叔不安。
西陵瑄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谷叔的肩膀,他眸色幽深而堅定,谷叔莫名地感到了一股力量,片刻後,他淺淺地吁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也只能先等等了,或許好事多磨,事情總要到最後一刻纔有轉機。即便真的沒了轉機,他相信西陵瑄也總有辦法。
冷墨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拱了拱手,道:“主君,‘暗鷹’已經到位,只等明日城中射出信號箭,他們便從西門北門兩個方向攻入城中。”
西陵瑄點點頭,袖中的手微微一緊。
十年前,他走出拂心寺那間幽禁了他三年的禪房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蒼壁城內秘密組織培育“暗鷹”。十年間,“暗鷹”的實力越來越強,可無論西陵府遭遇怎樣的危難,哪怕是上次他在將軍府的地牢生死一線,他也絕不曾動用“暗鷹”一絲一毫的力量。
從一開始,“暗鷹”的存在,便只爲了這一戰!
西陵瑄沉默良久,然後才問冷墨:“送消息的人,可還說了些什麼?”
冷墨道:“一句話也沒有說,不過,他替他們老
大呈上了一樣東西。”
說罷,冷墨將一個四方四正的小錦盒擺在了西陵瑄的面前。
西陵瑄有些疑惑,谷叔更是笑道:“十年來,虯龍那傢伙可是一樣東西也不曾往西陵府送過,這次居然還主動送東西了?當真是讓人費解啊!主君,瞧瞧這傢伙究竟送了什麼?”
西陵瑄將那錦盒打開,剎那間一道寒光閃現!
誰也不曾想到,在這小小的錦盒內,竟然盤卷著一柄異常輕薄並且鋒芒畢露的軟劍!西陵瑄、谷叔,還有冷墨,都是懂劍之人,僅僅一眼看過去,便知這劍用料不凡,是舉世無雙的寶劍!
谷叔嘆道:“想不到虯龍看似粗野,有時候居然心思如此細膩。明日主君若當真赴宴永寧侯府,的確需要一柄隨身利劍啊!世人皆知主君不會武功,若是尋常的劍配在身上,必定使人生疑,可若是帶著這柄箭,一定神不知鬼不覺!”
冷墨的眼睛也露出一抹亮色,點點頭道:“主君不妨一試。”
西陵瑄淡淡一笑,遂將那軟劍取了出來,手腕隨意翻轉!房間內,只見寒氣驟生,那劍在西陵瑄手中如光如影,十分得心應手!西陵瑄也罕見地說道:“是把好劍。”
谷叔道:“說起來,虯龍還是教主君武功的啓蒙師父,因此也就最懂主君的運氣習慣以及武功招式。若說這世間還真有人能爲主君量身打造一把好劍,恐怕也只有虯龍了。”
話音落下,三個人都微微地笑了,然而縱然是笑了,心中卻依然壓著一塊巨石!眼下可真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那道請帖,究竟何時纔來,還來或是不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房間裡的空氣也一點一點地冷凝,直到申時三刻,外面突然傳來了一個侍衛的聲音:“主君,永寧侯府有人來訪。”
谷叔和冷墨相視一望,即刻回頭看向西陵瑄。西陵瑄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那輕舞的雪花,已經良久,此時他的神色也微微一動,然後轉過身來,向外走去。
谷叔一怔,連忙緊隨其後。
飄飄揚揚的雪花裡,他們繞過花園的小徑,穿過幾條迴廊,進了前院,然後走入大廳!那一刻,他們看見婁瀚昀坐在廳內,
一張臉一如往日不茍言笑,一隻手端著茶杯,一隻手拿著一張大紅色的燙金請帖!
直到這一刻,谷叔心裡的那塊大石頭,才總算是落了地。
西陵瑄卻只是稍稍駐足,繼而漾起一抹淡笑,走入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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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樓內裝點一新,和玉領著幾個婢女早早地貼上了窗花,又掛起了燈籠,寶珠還從園子裡折了幾枝半開的梅花,插在那淺白色的梅瓶裡,再端到小悠所在的那張軟塌旁。
過年了,谷叔昨兒夜裡就給這些下人們都賞了銀子,所以她們一個個看起來很高興,時不時地彼此嬉笑,就算是忙碌也格外地神采奕奕。她們盼著過年,從前小悠也和她們一般,盼著過年。
在靈霧山下的時候,無論大師父怎樣兇狠,到了過年這一日,他的臉色還是會稍稍柔和;二師父會拿出一塊碎銀子,去街上買回一大塊滷牛肉,還有兩三隻燒雞;三師父會趁大師父和二師父喝得醉醺醺的時候,一臉笑意地從那燒雞上扯下來一半,遞給她。那時候,她可真像是一隻偷了油的老鼠,快活地想要吱吱亂叫……
此刻,小悠懶懶地趴在軟塌邊的窗櫺上,腦海中浮現出過去的記憶碎片。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當初她千小北沒有將她抓上靈霧山,如果那一日她真的跟著大師父走了,此時此刻,她又是怎樣?
然而這世間不會有如果,那是永不能知曉的答案。
鬼魅君說,讓她儘快和阿忌離開,所以後來阿忌來看她的時候,她便問阿忌,他們什麼時候走?
其實一開始她決定要走的時候,她並沒有那樣強烈地希望阿忌也能跟她一起走,可是現在,當她知道這王城裡即將風雲變幻,很快就要掀起一片血雨腥風,她不忍阿忌牽扯其中……
只是她沒辦法將她所知道一切都阿忌,她不能破了西陵瑄的這個局。即便她在永寧侯府的紫金鸞臺上受了那樣重的傷,即便她已經決定要將與西陵瑄的一切放下,可是她卻仍然記得,她曾經是怎樣對西陵瑄一字一句地說:一生一世,永不相負。
更何況,如今就連鬼魅君,也在這個局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