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注定,注定成為他的棋子,注定終有一日,要站在這紫金鸞臺上,為他獻出自己七七四十九盞鮮血。她又怎會吝惜這七七四十九盞鮮血呢?為了他,她甚至不吝惜生命。
她的痛,她的傷,只是因為他所給她的一切,都是虛幻,是布局……
這樣長的時間,竟沒有一絲是真么?
楚淵終于站在她的面前,他依然是那幅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樣子,他說:“不會很疼……”
話音落下,附近站著的幾名侍衛與婢女,全都有些忍俊不禁。這楚淵,還真是個多情種子,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兒憐香惜玉呢!
唯有小悠看見了他眸色深處的那一抹溫和,她雙眼通紅,微微動了動干裂的唇,沙啞仿若無聲地說:“若是他……若是他一開始就告訴我……他想要的是我的血……我……我會答應他的……”
她笑了,猶如一朵寒冬臘月的花,綻放,卻終究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楚淵的心里震顫不已!他和西陵瑄,一直都在小心謹慎地籌謀布局,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從十年前,到十年后!他們原以為,這世上不會有一個人,會心甘情愿將自己獻出成為一味藥引!更不會有人在初識一個人的時候,就心甘情愿為他付出一切……
可小悠,她竟然就是。
楚淵那只拿著匕首的手,忽然間變得有些冰涼。他定定地看著小悠,卻遲遲沒有將匕首舉起。
所有人都在等著,洛文穆沉了臉色,百里敬微帶怒意!兩名婢女各自端著一個水晶杯,站在那刑架之下,小聲提醒:“楚公子?楚公子……”這楚公子,怕是又走了神!唉
,看見個長得清秀出眾點兒的,就移不開眼了!
不遠處的百里劼皮冷著眸,笑肉不笑:“楚公子莫不是下不去手了?平日里楚公子憐香惜玉也就罷了,今日若是憐香惜玉,只怕不合適吧?要不然,我來為楚公子代勞?”
楚淵勾起唇角,聲音四兩撥千斤:“劼將軍好意,楚淵心領了,不過現在是取藥引,不是戰場上的廝殺,我擔心劼將軍手重,萬一稍有不慎弄出人命來,那可怎么好?”
“你!”百里劼被氣得胸中一悶,暗暗咬牙,卻又無處發作。
楚淵向著小悠又走近了幾步,直到離她近在咫尺!
他緩緩地抬起手,異常平靜地撥開她兩邊手腕上的衣袖!所有人只見一片白皙的肌膚在眼前展露,下一秒,另一道寒光便在他們視線中劃過!那寒光稍縱即逝,快得讓人分不清真假!待他們再度定睛看去時,卻只見小悠兩側的手腕上都出現了一道血痕,鮮血一滴滴地流淌而下……
“楚公子的手法果然不一般,不愧是少年神醫?。∏魄颇莻?,不深不淺,既不至于讓這姑娘立刻喪命,又不影響鮮血流出來,果然是絕妙,絕妙啊!”
“誰說不是呢!若換成另一個人來割這傷口,只怕要么是傷口太大,流血不足十盞便氣絕而亡!要么傷口太小,血淤塞在傷口處,流不出來!”
“現在說這話還太早了點吧,且看一會兒楚公子是否真能取出四十九盞鮮血,就算真的取出了四十九盞鮮血,也要他解得了洛小姐的毒才是?。 ?
“說的是,說的是……”
一時間,紫金鸞臺下議論紛紛,有的驚嘆,有的唏噓,更有的神色中帶著一縷同情!雖說洛流蘇也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可為了救洛流蘇而從一個身形單薄的小姑娘身上取血,也實在是有些殘忍!
小悠有些無力地靠著刑架,微微地垂著眸。臺下的一切,驚嘆也好,唏噓也好,同情也好,都與她無關了,她甚至不去看楚淵,也不
去看自己手腕上流出的一滴滴鮮血……
她就那樣安靜地,承受著。
沒有疼痛,只有一種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從她的手腕傳來,傳入她的胸口,然后再沁入她的五臟六腑,讓她終于分不清那心中一陣陣揪扯的,究竟是痛還是冷。她的唇色變得更加蒼白,那唇瓣上原本浸出來的血跡,忽然像是冬日里干涸的溪流一般,凝固了,再也沒有新的流出來。
侍婢小心翼翼地接著鮮血,旁邊有侍衛報著數:“兩盞……四盞……六盞……八盞……”
時間過得真慢,每一分每一秒,對于小悠而言都是一種煎熬!她的身子開始不可自抑地顫抖,牙齒微微發出清冽無助的聲響。曾經那樣多次劃破自己的肌膚,用自己的鮮血為人解毒,可從沒有哪一次像今日這般,讓她仿佛置身于冰冷的幽潭之中,冷,好冷……
她的手動了動,似乎想抓住什么,可是動不了,抓不住。
從靈霧鎮到蒼壁城,從蒼壁城到王城,她跑了那么遠,追了那么久,終究身邊還是什么也沒有!她只是一個人,一個人……
小悠的眼睛里透出一抹類似于絕望的疲憊,終于,她顫抖著,孤苦地,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楚淵神色一變,立刻走過去,捏住她的下頜輕輕搖了搖,道:“別睡!”
小悠又將眼睛睜開,猶如半睡半醒,目光沒有焦距。
楚淵說:“我有本事取你的血,就有本事保住你的命,你忍著點,別怕,別睡著……”
小悠笑了,呢喃:“別怕……別怕……”
曾經也有一個人,也曾這樣對她說,讓她不要怕,讓她不要受傷……
她看著楚淵,忽然夢囈一般虛軟道:“我……我不怕……我……我背四季歌給你聽……上次背得不好……不過后來……后來我學會了……真的……真的……”
楚淵的心里竟然涌出了一陣酸楚,他凝凝眉,對她說:“好,你背,我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