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說我欠了快八千塊的債,需要快一點還清,想跟他繼續上工地。
任二狗小眼睛都鼓起來了,說:“我的大驢子小大爺,你咋個欠這麼多的債啊?欠誰的?”
我說這個你不用管,反正我需要儘快還錢。
他認真起來,說你不上學了嗎?
我拍拍揹包,說書本都帶在身邊的,白天上工,晚上學習,還要訓練,請他幫我訓練。
他說:“訓練?訓練啥子j8哦?”
我說當然是格鬥,打架的實力,又給他解釋了一下怎麼訓練,主要是讓他拿棍子打我,狠狠地打,往死裡打那種。
任二狗聽得大驚失色,連連搖搖頭,說大驢子你瘋了,你瘋了,好歹我也當你是一小兄弟,哪敢把你往死裡打呀,農民工沒別的,就特麼有把好力氣。
我說你別扯淡,我是認真的。
他倒是鄭重了起來,說好吧,你這次出現,好像變化很大,成熟很多,連聲音都嘶啞了,估計是有什麼血海新仇了,既然如此,狗哥我就幫你一把吧!
我說現在有沒有來錢的活兒?
他說馬市鋪那裡的銀峰大廈剛剛竣工,他們正在搞外牆清洗,那得站在吊架上幹,很危險,工資是開得高,問我敢不敢去幹,敢去的話,能半個多月掙下四千塊左右。
我一口答應下來,說我願意幹。
任二狗也很認真起來,說我看來是窮瘋了,被逼債逼急了,這是要拼命。
我淡淡一笑,說只要還有命在,拼一下又如何?
他一瞪眼,讚了我一個大拇指,說你狗日子這話說得好,越來越像個爺們兒!
當夜就在他家客廳裡睡下,第二天早上就坐他摩托車,去銀峰大廈上班。大廈27層,八十多米高,樓頂搭鋼管架子,垂下鋼管拼編出來的吊架,寬不過二尺多,長倒是有五六米,靠吊架兩邊的手搖葫蘆一層一層往下降。那時候吊籃還比較少。
雖然拴著保險繩在吊架上,但站在上面,腳下的車、人都很小很小,高空有冷風,吹得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腳心發麻,兩腿發軟。任二狗帶著我,叫我不要往下看,直接上融污劑,上刷子,上水,一層一層的玻璃和牆壁進行清洗,有時候還要用到小鏟子和拋光機。
剛開始確實害怕,但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爲了不在許穎穎面前丟人,咱就拼了。
晚上下班後,我瘋狂地跑任二狗家所在的七層老樓樓梯,甚至增加難度,踮著腳尖跑,跑到腿抽筋,瘋狂做俯臥撐、引體向上、仰臥起坐,把自己往極限潛能逼迫。
讓任二狗帶我去嘉陵江邊的荒灘上,自己越野式跑五公里,回來累得要趴的時候,讓他拿棍子狠狠抽我,我躲閃,甚至在躲閃中出招攻擊他,只是點到爲止。他力量大,爆發力強,棍子總有打中我的時候,那不是紫棉棍,會傷到骨頭,總是打得我頭上包、手臂、腿上血腫。
任二狗被我高強度的訓練嚇倒了,甚至都不敢往重了打,我卻狂罵他,瘋狂地要求他,要是個夾了卵蛋的男人,你他媽就往死裡打我,打不到我你就是蝦錘子、孬種、虛球。他只能咬著牙,狠狠地打我,拼盡全力,有時候把他都能累趴下。
日子久了,他還說怎麼自己越打越有心得了呢?而我也是越練越厲害,心底暗自興奮,不能鬆懈,得繼續努力。所有的一切,周叔已教過,現在只要靠自己,發瘋地練吧練吧練吧!!!
每天練完,跳進嘉陵江裡洗個冷水澡,讓血液循環加劇起來,讓自我恢復能力越來越提高,疲勞也能消除不少。而且,回家還可以學習功課。倒是沒想到,任二狗還挺有學識,能解決不少我學習中的難題。
我問他怎麼那麼厲害,他說當年他參加高考,540分沒上成北大,所以搬磚了。提起這個,罵死了教育不公平,但他也認命,說上了北大也不一定能混成什麼球樣,還是現在這樣,有散工可以打,有女人可以弄,自由極了。
一個月過去,銀峰大廈的外牆清洗接近尾聲了。任二狗掐算了一下,加他在內,一共九個工人,一人真能分近四千塊。這在當時已經是很高的工資了,我還挺興奮的,從來沒有那麼短時間掙那麼多錢。
那一天下小雨,任二狗他們要休息,我一個人去上了班。因爲多出一天工,就多一份收入。任二狗阻攔我,不讓去,讓危險,但我還是去了。
一個人進大樓裡,大樓裡已經在裝修了,有酒店、商場和住宅。我從19樓出去,到了頭天吊架懸掛的地方,從窗戶出去,拴上保險繩,一個人一邊清洗一邊往下放吊架。
清洗到快中午的時候,我清洗著15樓的一面藍色玻璃牆。那裡面是一間豪華的咖啡廳,都裝修得差不多了,看格調顯得很小清新。那樣的地方,一看就是有錢人消費的,我這樣的人根本沒機會進去坐一坐的。
正清洗著,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那是許晴晴,穿著高檔的白色小風衣,緊身保暖小打底花皺領衫,白色的休閒長褲,白色小馬靴,雖然拄著柺杖,但她依然美得像白色小天使。
她走進了那咖啡廳,正看著裡面的擺設,卻突然神情一震,快步移過來,叫著:“夏冬,你在幹這種工作啊?好危險啊!”
有一扇窗戶是打開的,我能聽到她急切的聲音,更能看到她眼睛都有些溼潤,滿滿的同情浮現。
我衝她很淺很淺地笑了笑,搖搖頭,繼續做我手頭的工作。她來到打開的窗戶邊,站在那裡,聲音都有些哽咽:“夏冬,你這是拿生命在開玩笑啊!曉蓉要是知道了,她會多心疼啊?你趕緊把工作辭了,我會說通姐姐,不讓你還錢的。我的錢,你也不要還了!”
我沒有停下手裡的活,說沒事的,有保險繩,我是個男人,不應該欠錢不還,請爲我保密就行了。
她神情很堅決,拍打著窗戶,說不行,你這樣工作掙錢絕對不行,銀峰大廈的所有權是我家的,我不能讓你再幹這種工作,我這就去找媽媽來!
我看著她,沉沙沙地說:“許晴晴同學,不要這樣子,我會恨你的。我最後的尊嚴都會喪失的,這比要了我的命還狠。我是個窮人,你可以同情我,但不要施捨我!我有手有腳,可以掙錢還債。我也不能讓人因爲你對我的施捨,而誤會了我們之間。”
說完,我拿起水龍頭,衝著她下方的玻璃,衝得水花飛濺。水花中,她的容顏有些扭蕩,但那眼神裡的同情依舊沒有減少。只不過她大聲說:“夏冬,你是好樣的,我敬重你!我想要求給外牆清洗加酬勞,可以嗎?”
聽到這個,我倒是回答說可以,謝謝,其他的工人也很辛苦。
她說但你更辛苦,下雨天都在工作,不怕感冒嗎?
我說不會的,我沒有放棄訓練,身體素質在不斷提高。
她還想說什麼時,那邊進來一個美豔的中年婦女,三十六七的樣子,黑色毛領大衣,顯得高端大氣,高挑又性感。婦女帶著迷人的微笑,說晴晴,跟誰在說話呢?
我一聽是許晴晴的母親,趕緊低頭,過去搖吊架,向下降去了。因爲許晴晴說過,她姐的脾氣有些像她媽媽,這隻能說明她媽媽對待我們這種窮人估計也不太感冒的。
耳邊傳來許晴晴的聲音:“媽,我跟清洗工人聊天呢,他們好危險,好辛苦啊!”
她母親冷漠的聲音響了起來:“辛苦算什麼呢?這工資比哪個地方都高多了!沒能力沒本事的人,想掙錢,也就只能幹這些活。走吧,我們回去了。”
這樣的話真傷自尊,但我只能繼續低頭幹活。而許晴晴有些嗲,軟磨硬泡的,說什麼就當是讓她開心啦,給工人們加些工資吧,翻一倍就好啦,要不然乖乖女兒不聽話啦!
許晴晴發起嗲來,聲音真好聽,撓得任何人的心絃都要軟了似的。她媽媽還真就答應下來,說真是拿你這個小寶貝沒辦法啊,加吧加吧!
許晴晴興奮地說媽媽真好,媽媽是大善人,咱們家會越來越好的,這就像去廟裡燒高香,積了大德呢!
她媽媽聽得也高興,說你呀,這小嘴甜死媽媽不嘗命呢哎,走了走了,回去了。
自始至終,人家當母親的都沒有來窗戶邊看一看我這個農民工,但好歹是答應加錢。我還是很開心,工資翻倍就能還清所有欠債了。這不是賣可憐得來的,是自尊換來的。
這一天雨沒停,但我也沒出事。心情比較不錯,我幹到天黑才下班,因爲看不太清楚了。清洗不乾淨,也對不起許晴晴幫我們加的工錢。
那時在八樓,我推開窗戶,跳進去,準備走樓梯下班了。八樓是一處已裝修得差不多的酒店,不是很豪華,但也很不錯。
我從客房走出去,從通道往外走。剛沒走出兩步,便聽到旁邊808客房裡傳出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三妹,我喜歡你很久了。雖然我們只是qq網友,但你知道我是真心的。這家酒店,我都可以送給你的。答應我吧,離了婚,跟我,我已快離婚成功了。”
只聽那叫三妹的說:“岳陽,不行,我得回家了。要不然,我家那口子知道了,會殺了我們的。”
我一聽就腦袋炸了,這三妹的聲音不正是楊三妹的嗎?這個賤人,居然在這裡私會qq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