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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藝人

上課時最容易出現兩大人身意外。

一是流鼻血:范都都年輕氣盛,是最喜歡流鼻血的人,一天總要流個幾次。不時就會傳來一聲尖叫:

“范都都又流鼻血了。”

我們忙不迭向他傳送從婆婆媽媽那里聽說的止鼻血的秘方:“仰頭”,“舉右手”,“捏鼻子”,“揪臉”,“吃甘菊花”。直到他按照這些偏方行事才放他去水龍頭。

二是嘔吐,由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同學們越吃越好,越吃越胖,因此“嘔吐”是一年難得有一次的珍稀活動啊!我們班最瘦,嘔吐希望值最高的龍超,終于在今天不負眾望地吐了,我有幸參觀到了嘔吐的全過程:

我早就察覺到龍超今天格外的白和委靡,竟一直枕在自己的臂彎一動不動,頂多換個姿勢,突然,他劇烈地浮動起來,還伴隨著從嗓子最深處憋出來的“唷,唷”聲,順便掐著自己的喉嚨,雖然他對我無禮過。但以自殺來懺悔謝罪,我也就沒有什么好追究的了。

掐著掐著,突然傳來“哇”地一聲,看來他的自殺行動成功了。不料,從他嘴里竟然吐出一大灘黃黃的東西,還斷斷續續地小吐,量雖然小,但惡心程度不減剛才,仔細看,他的嘔吐物以面條為主,是雞蛋西紅柿面!他還吐了一些不知名的東西,黃中帶白,比面條的落點分散,還好,主要是前面的范都都和后面藍鵑沾光。

老師的講課嘎然而止,但也不敢走近仔細觀看。同學們就比較大膽了,前面的鉆到桌子底下,趴在地上觀看,但一般障礙物比較多,看到的大多是些鞋子襪子,至于他們真正想看的嘔吐物,只能見到不完整的一小塊。他們參觀完之后,就向旁邊的女生轉播實況:

“看得我都想吐了,唷,唷,唷!”

這時,我的座位已經搬到隔壁的馮圓那里,只剩下龍超還在那里孤獨地浮動。

老師向我傳達了一個“讓人歡喜讓人愁”的任務:去沙坑鏟一撮箕沙來!

老師的戰略方針是這樣的:把沙埋住龍超的惡心東西,再適度攪拌,用撮箕撮走,再用拖把把地皮上濕潤的地方拖干凈。當然,這些工作都由撮沙的人一氣呵成,這就是我所謂的“愁”;而“喜”,是指可以在“沙灘”上爬爬云梯,上上單杠,幸運的話,可以撿到貝殼,不幸運的話,可以撿到硬邦邦的狗屎。

我慢工出細活地撮沙,還篩篩,希望找出個大金塊。果然,我戳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心中一喜,風水輪流轉,總算輪到我蔣方舟走桃花運了!看哪個算命的,還敢說我“壽命長,可以當個老不死的,但運氣極差,發不了橫財”?

拿起一看,是個紅燦燦的寶貝,我把它放在衣襟上揩了一揩,張口就啃,以鑒定這物件的真偽,忽然發現那東西上竟有刺青,花紋酷似史進身上的九紋龍,風格像出自校門口的民間藝人之手。有文身的紅外線!它是在老師大肆收繳,工商局大量查封后的唯一幸存者。

我們學校門口,總有許多賣東西,大多是賣零食的,我們高年級的,只對那些賣稀奇古怪東西的人感興趣。

一天,放學時,我見到一個人身穿黑衣服,手拿刻刀,腰間掛著幾個裝有彩色顏料的罐子。他那身奇異的打扮立刻被幾個低年級的小朋友圍住了。只聽他吆喝道:

“刻畫嘍,刻龍一塊,刻鳳五毛,刻老虎八毛,刻兔子二毛,刻動物園五塊。”

這么一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人”,當然是我們這群小學生。

為了使自己有更多的生意,那人索性搶過一個低年級女生的豎笛來做示范,不知情的女孩作勢要哭。只見他拿出一把扁扁的刻刀,手法嫻熟地刻起來,還不時地吹吹刻出來的粉末。因為他的“工作范圍”實在太小,害得幾個一年級的孩子,竟然湊到他的手邊上看,剛洗干凈的臉,立刻被民間藝人的手抹上了黑印。

終于,最便宜的兔子完成了。為了易于辨認,那人用臟手一摸,兔子便立刻變成了黑色。完成了這個兔子的樣品,圍觀的人見沒有什么驚人的發明創造,就散了,這意味著他的生意會越來越少。

首先,他選定的對象就不對,我們也當過低年級的學生,知道他們口袋里有多少錢——多到五角,小到一角。所以,他們不會有閑錢刻這個勞什子的。再說,現在的鋼筆,哪個上面不是印得花里胡哨的?哪里還有什么空位置畫兔子啊!

第二,那人的技術實在不怎么樣,他的兔子畫得有點像狗,這樣的本領實在少有。

第三,雖說物以稀為貴,雖說他是個民間藝人,但是他的打扮,實在是太“民間”了!要不是他會刻兔子,我還以為他是乞丐呢。他的手也不是我心目中的標準:很細很白很靈巧,而是又粗又黑,唉!

可是,善于靈活運用頭腦的我們,紛紛遞出我們的豎笛,說:

“你給我刻個龍,要是刻得好,我就讓你給我刻個動物園!”

人家民間藝人更聰明,一眼就識破了我們的不良居心,不客氣地說:

“滾滾滾……”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尊自愛的我們,真的扭頭就走,他只好又把我們招呼回來:

“我刻,我刻,不過只能刻一個。”

他周圍果然又恢復了熱鬧,眼睛前湊滿了大大小小的豎笛、鋼筆、水杯、蛋殼。這時,龍超忽然擠到我身邊,在他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終于找出了一個圓柱形的東西——“紅外線發射器”。

民間藝人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選中了他的“紅外線發射器”,格外認真地刻起來,不時還瞄龍超一眼,終了,手在可樂瓶子里蘸點紅色顏料,幾個低年級的孩子不管有人沒人,向四周喊道:

“是龍耶,龍,龍,龍……”

我湊近一看,果真是條龍,手工分外精細,龍身上的鱗,好象閃著金光,龍嘴里還噴出一條一毫米長的火焰,但在我的眼里,火焰有八丈高,周圍的火星好象都比我的腦袋大。

龍超是個有錢的主,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跌份,他抖出一張一元大票,就要塞到可樂瓶里,卻被民間藝人攔住。

正當我思索的時候,樓上的走廊傳來了馮圓的聲音:

“蔣方舟——整天就知道玩,老師讓你撮完沙子趕快回來!”

看到馮圓,我不禁皺起了眉頭,我和她平時積攢了不少怨恨,馮圓一向嫉妒我,我稍微露出胳膊,她就把《小學生守則》上“不許穿無袖衣服”的規定宣布給我聽,還指責我“不簡樸,穿衣暴露,騷”。

馮圓,你被我選中了!你有幸成為紅外線威力的人體實驗品!為了表示對馮圓的不滿,我把手中的“紅外線發射器”幻想成機關槍,在馮圓準備轉身回教室的那一剎那,我揪起嘴發出“嘟嘟”的聲音,讓“紅外線發射器”的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不想馮圓十分配合我的行動,反映熱烈極了,采用了持續尖叫法:“啊——”地一聲一叫到底。

我怕事,害怕紅外線的威力真的無邊,趕忙呼哧呼哧地跑上樓,準備急救。不想,走廊上,馮圓的原立足處,被一灘不知是湯是痰的東西替換了。它下層似一灘爛泥,上面覆蓋著無數小泡,但過一段時間會自然破滅,中間是一個大泡,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七彩之光。

完了完了,我犯罪了!以前神姐讓我當幫兇我都不干,現在竟成了元兇。我成了一個標準的殺人兇手!我蹲在濃痰兼尸體邊,一手抱頭,一手抽不存在的旱煙,像電影上那些老實的莊稼漢“過失殺妻”一樣,猶豫著去不去自首。

龍超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嘔吐,旁邊的同學故作深沉地搖頭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我溜回了座位。

一撮沙蓋住了龍超的嘔吐物,也把這陣熱潮蓋了去,老師已經恢復了講課,但不時有人朝趴在桌子上的龍超張望。

老師巡邏的時候,刻意趴在我們桌子上摸龍超的額頭,還摸摸我的,終于沒做出什么結論,像慈母般問:

“怎么樣啊?要不然還是回去吧。”

龍超經不住誘惑,掛著八字眉,做出不得已才動搖的表情,背著書包,被我目送著走出了校門。

當平靜來到我們教室的第一個分鐘時,只聽門又“咣當”一聲被撞開了,闖進來的竟是龍超,龍某某果然厲害,這么短的時間竟能練成少林寺之絕技——“輕功水上漂”,還順道練成了“玉女心經”,體內的蛋糕面條已經全都排出來了,一點都沒有還要吐的跡象,連嘴邊上的白沫都不知被誰擦干凈了。而且,他的“白手功”也已經到達了最高境界,龍超的手竟變得白白嫩嫩,酷似蔥管。

一切又都恢復了原樣,只是龍超的蔥管玉手不停地往我的抽屜里伸,我也沒在意,誰叫龍超是“神偷幫幫主”呢?不過,當我瞪他的時候,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露出一副厚顏無恥的表情。

我決定好好觀察一下龍超的偷盜技術,以做好抵御準備。

等一下!他的手腕上怎么沒有那個東西?

那一天下課之后,楊非雪神秘地瞪大眼睛告訴我:

“坐在我旁邊的宇文宇,在手臂上刻了個‘愛’字。”

哇,獨家新聞耶!

于是,我興沖沖地沖到宇文宇的面前,拐彎抹角地問:

“幾點了?”

說完,就只等他挽起袖子了。可他斬釘截鐵地說:

“沒戴表!”

我只好掃興地走開了。過了一會兒,我又來了!(我可真無聊),這回,我決定采用開門見山的方法。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對他說:

“你是不是在手上刻了個‘愛’字呀?給我看看好嗎?”

沒想到他爽快地說:

“好吧!”就撈起他的袖子。

只見他的黑手背上,有一塊可樂瓶蓋大小的紅腫區,呈粉紅色,的確很腫很腫。不過,實在看不出來是個“愛”字,只看得出幾橫幾撇的走勢。

說到“刻制”過程,宇文宇說:

“是用在黃玉上磨過的,經過消毒的小刀,把人肉根據字的筆畫一點一點地挑起來,所以,這個字才得以變紅腫。”

正所謂“英雄出少年”,我可以想象到宇文宇咬牙切齒,拿著菜刀往自己手上劃,血流了一盆子的情景。其勇氣,不亞于三島由紀夫(剖腹的作家)。他又笑談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其實這只是第一道程序,現在我還準備把墨水滲到里頭。”

這時,我才問了一個我真正最關心的問題:

“你愛誰啊?”

不巧,他剛展開不好意思的笑,上課鈴就打響了。

不過,也沒關系,因為刻字同學的拜把兄弟——范都都,就坐在我前面,上課時,我悄悄地問他,知道不知道他兄弟刺青之事,沒想到他竟不知道。可是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第二天上學時,范都都把袖子挽起來,驕傲地把右手臂給我,上面竟刻了一個“忍”字!與宇文宇的不同,他的刺青已經用墨水涂上了藍色,不過,這字一定是宇文宇給他寫的,因為只有他才能把字寫得這么畸形,想寫潦草,顯得粗獷,但因為沒練過行書,反而把字擰得很妖嬈。

我膽小怕事,認為這刺青并不是什么好東西,生怕范都都的刺青會給我惹上什么殺身之禍,便百般勸說范都都洗掉那勞什子,他卻得意地抖著胳膊說:

“洗不掉了!”

我問他:“刻這東西,成本費多少?”

他以為我是咨詢者,也想要刻個什么,撫摩著我的手背說:

“給你刻,免費!”

我連忙把手抽出來,但采訪工作仍然得繼續:

“刻這東西疼不疼啊?”

這時,他終于有些猶豫了,考慮著是表示自己的英勇,說:疼,還是說:不疼,以便把我也拉進他們的隊伍。最終還是選擇了后者。顰著眉,說:

“一點也不疼。”

“OK,第二個問題,你刻這個東西你爸你媽你哥你姐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見他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也就終止了采訪。

上了美術課,我才發現這項運動的流行,同學們都不在自己的本子上畫畫,而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大下工夫,人手一把小刀,他們的小刀都是被水淋過,被可樂澆過,被老鼠咬過,被蒼蠅盯過,結了一毫米高的鐵銹,鐵銹上面長了青苔,青苔上面生了幾朵小黃花。他們就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范都都更是以此為業,學起了民間藝人,刻兔子,刻“忍”,收費二根筆芯;刻老虎,刻“愛”,收費一塊橡皮,刻名字,刻“龍”,收一桿自動鉛筆。

范都都千方百計地想把我拉下水,這樣他們就有了擋箭牌,但我總是強行把手拽回來。拜托,打死我也不加入這個“青紅幫”!我們班同學的手藝實在太差了,只會刻字。范都都的刻動物的技術也是第三十九流,三個圓圈就能組成一個兔子。被范都都刻者無不悔恨地在被刻處用力地搓呀搓呀,男生則揪著他的衣領,向他索賠。范都都笑而不語,在那人手臂上,在原來的圖案上打個大“X”,重新畫三個圓圈圈。

這時,我忽然發現有幾個同學,在朝這邊打手語,我竟以為是在朝我打手語,也支支吾吾地比劃起來,那幾個同學的意思,好象是說:龍超也在手臂上刻字,而且,刻的是竟然是條復雜之復雜,鱗光閃閃的“龍”!

龍超果然趴在手臂上不起來,莫不是失血過多而氣絕身亡?

推一推,他把手臂一下子橫給我看。我眼前一亮,上面刻著一條扭扭捏捏的龍,環繞著龍超的手腕,像古代的抱柱龍,龍的腦袋從血管開始,身子繞了三圈又返回原地。龍頭邊上還寫了個繁體的“龍”。

哇!太酷了一點吧!

我說:“兄臺,幾日不見,技藝大長了啊!”

他遞給我他的“紅外線發射器”,天哪!他手上的圖案跟那個民間藝人的手筆一模一樣。我懂了,事情一定是這樣的:

那天,民間藝人放血大甩賣,一律免費,于是,全校的豎笛都聚集在他面前。龍超也把自己的手臂伸到他面前,殊不知,龍超雖然手黑,但胳膊仍然白如凝脂,而且,他又瘦又小,胳膊也受了牽連,無論長度還是粗度都和豎笛一模一樣,再鉆幾個眼就能吹了。民間藝人被創作激情沖瞎了眼睛,拿起龍超的胳膊就刻,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質量這么好的豎笛,還大奉送,賜了一個繁體的“龍”字。我說嘛,龍超根本就不會寫繁體的“龍”字嘛。

民間藝人的下手之狠我是有所領教的,這一刻,恐怕是永遠也洗不掉了吧!想到這里,我不禁對龍超肅然起敬。

講臺上的老師忽然收到了不知是什么人的不知是什么內容的舉報。顫顫抖抖地大喊一聲:

“宇文宇!出列!”

宇文宇同樣顫顫抖抖走到老師面前,老師脖不彎頭不低,說:

“爪子伸出來。”

宇文宇知罪,但仍不改痞子本色,即不伸腳丫,又不伸爪子,只是自覺地,主動地站在了講臺上。

有了宇文宇當例品,同學們都明白了老師今天所要追究的刑事責任,處置辦法。講臺下借橡皮聲一片,但他們都繳給了范都都,只好打消了用橡皮擦掉刺青的念頭。

突然,門被踢開了!同學們都驚呆了,只聽一聲清脆的“報告”!原來,是范都都流完鼻血回來了。他剛準備回坐位,被一大堆同學叫住:

“回來回來回來,站到講臺上去!”

他怒上心頭,大喊一聲:

“叫什么叫!”

同學吃吃地笑成一片。他不怕困難,也不怕嘲笑,毅然地回到座位上,直到老師也跟著同學叫道:

“回來回來回來!”

范都度才意識到問題的嚴肅性,竟然連老師也出動了,他乖乖地走到講臺上去,老師帶著一絲陰森的笑容,問他:

“給我看看你的胳膊呀!”

范都都傻憨憨地把那黑乎乎的爪子伸給老師。哇!可真夠粗的,冒充黑管是沒問題了。

我們剛準備哈哈地嘲笑他,但那黑管上竟戴著護腕。老師急于再逮個文身者,好早日把講臺站滿,直接問道:

“你手上的文身是誰刻的呀?”

范都都對老師的X光很是驚異。楞了一下,急忙扯掉護腕,賠著笑臉對老師說:

“我這不是文身,是畫上去的,能洗掉的。”

說著,用他的臟手去搓那“忍”,模仿“搓搓派掌門人”龍超搓手時的動作。凡是范都都搓過的地方的顏色都淡化了,被搓紅了。老師不愿讓新買的衣服上沾上范都都搓下來的汗垢痂、土垢痂和墨水垢痂,只好放他回座位。

范都都回座位的一路上,凡是他走過的地方都撒下了永不磨滅的垢痂種子。

老師接下來的步驟又是指認。龍超果然也被金榜提名。唉!都是炫耀惹的禍呀!

我早就知道龍超的“好日子”不長,早晚會被舉報出來。我看到他被提名前的這段時光,表現得異常正經和老實,出于對他的同情,我也表現得特別賢淑。小心地撫摸著他的胳膊,問:

“這個洗得干凈吧?”

他搖搖頭,腮幫子上的肉一抖一抖。我又問:

“用肥皂洗洗得掉吧?用刷子刷刷得掉吧?”

我還強行地把他的胳膊拐賣到我的鼻子底下,用特糙牌橡皮搓洗他胳膊上的“污跡”。

雖然講臺上密密麻麻地站了一片,但一個一個檢查文身時,才發現只有龍超的文身通過了“ABC質量檢測機構”認證的優質文身,無論是搓、洗、擦、刷、刮,都能保持色澤明麗,形狀完整。

而其他人技術太差,膽子太小,只敢用筆畫,不敢用力刻。輕輕搓一搓,文身去無蹤!而且還可以達到連肥皂也無法達到的凈胳臂效果。

無法回避的,又到了一節一度的大道理時間,老師飽含深情地問我們:

“同學們!紋身的人將來會走上什么道路?”

只聽一片整齊的聲音:

“犯罪的道路!”

一低頭,又看見那閃著紅光的“紅外線發射器”,不禁嘆了口氣,怎么處置這勞什子呀?

A方案:交給老師。為了顯示我對老師的效忠,我當然該把這違禁品上交組織,但實在招架不住老師無言的考問——那懷疑的眼神。

B計劃:還給龍超。這是另一個使我良心上不受到譴責的辦法,但我看看身旁的龍超,目光閃爍,笑容陰險,不像個好同志,且身上沒有貼防偽標志,還不能識別是真是假,把革命的火炬托付給他怎能叫我放心喲……

C計劃:自己收著,唉!這是最后的辦法了。

看見馮圓空蕩蕩的座位,我有些心悸,旁邊又有個不知真假的龍超。唉,班不成班,組不成組,這日子還怎么過喲!下一個消失的人,會輪到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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