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子壽他們進門,沈氏的長壽面也做好了,飯后,大家坐著說話,主要是問些周氏他們突然回來的緣由。
原來是前些日子子全又大病了一場,很是兇險,周氏為了孩子又去了趟青原廟,廟里的大師說,這孩子自生下來就沒有進過祠堂,拜過祖先,自然不受祖宗庇佑,還有,離近親之人太遠了,將來沒有依靠,生活會很凄慘。周氏聽了自是嚇壞了,回家和丈夫一商量,大師的話還能有錯?這些年聽了那個鬼算命的話,日子也沒見好過一分,而且在爹娘心里還落了個不孝順的名聲,可見那算命就是糊弄他們的銀錢。兩人此刻才幡然悔悟,這不,趕冬至之前,回來祭祖。
“大爹說了,明日祭祖的事情他一應安排,咱們跟著去就行,大娘還說了,等安頓好了過來看看娘。還要留下來參加二哥的婚禮,今年要在家里過年,初一要給子全上家譜。”子壽說道。
曾瑞祥聽了半天不語,沈氏知道他心里難受,想必又想起了那日去安州找曾瑞慶的事情,沈氏想了想,問道:“大哥回家來,你還打算去看看他嗎?”
曾瑞祥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年我夠對得起他了,兩家關系僵成這樣,我還替他看顧子萍,領情不領情的不說,好歹子萍還是他親生女兒,還有爹娘那,這幾年一直我一人侍奉,這些事,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說。”
“爹,要我說,你還是先不要去,橫豎大娘也說了,要來家看看娘,應該是知道萍姐的事情了。再則,明日一同去祭祖,也就見到了大爹。大爹以前不就說爹的性子軟嗎?也許。他就吃準了你會過去看他,以前的事情也不會跟他計較。”子壽說道。
“就是,大爹吃準了爹一定會原諒他,能和從前一樣的兄友弟恭。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子晴補了一句。
沈氏聽了也說道:“要我說。你也不必去,我也看明白了,這些年就因為咱們做爹娘的性子軟,連帶孩子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你聽聽,孩子們都一肚子的意見。子晴的事,換子萍那。你看春玉敢這樣算計嗎?大哥還不把大毛的腿打折了。這柿子,都是撿軟的捏,再說了,以前的事也不是你的錯,咱們為了孩子,也不能再軟弱下去了,總以為自己掏心掏肺對別人,什么都替別人考慮到了。別人應該也會這樣對自己,真真糊涂透頂。”
“可不是,那日康平對著咱爹就明說了。如果明事理就是要讓自己的家人吃虧不反抗,那種明事理不要也罷。我這幾十年念的書竟白念了,還不如一個孩子通透。”曾瑞祥感嘆道。
“爹娘,太好了,你們總算想明白了,我姐的事情,本來你們就做的不對,讓我姐白受這屈辱,早就該把我大姑掃地出門了。那日我要在家的話,我肯定幫著大哥狠揍大毛了。就算打不過,我也要咬他幾口。我是小了些,再等幾年,這公道,總有一天,我還要替我姐找回來。休想隨隨便便地欺負了咱們他們倒沒事人似的,聽說我姐過生日那天我大姑還厚著臉皮求工作來著,依我說,姐姐你還是把他們雇了,還是不給錢,讓他們白做活。”子喜說道。
“你知道什么,家里看著幾個這樣的人不添堵,何況又不是以前挖塘泥了,家里什么也沒有。等我正經過日子了,家里一屋子的東西,我要雇了他們,還要雇幾個人看賊,我累不累呀?花錢給自己找罪受。”子晴說道。
“這倒也是。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子喜有些沮喪。
子晴見此把給子喜做的鞋子拿了出來,摸摸子喜的頭,欣慰地說:“好像又長個了,你都十一歲了,還真長大了,知道惦記姐姐,知道替姐姐討回公道了,在學堂還習慣嗎?有沒有想家?”
“姐,我怎么覺得你好像有些不對勁,怎么說話像娘的口氣?你可別嚇我啊。”子喜把手舉起來擋住臉。
“你個臭小子,關心你一下,你倒不知感激,反而編排我,我還特特地給做了鞋子,看我不擰你。”子晴聽了氣得就上前掐他。
子喜見了忙躲,說道:“這個才像你啊,母夜叉似的。”說的大家都笑了,也就輕松了些,曾瑞祥也不再糾結了。
次日,老爺子帶著男丁去祭祖,周氏過來坐一會,一開始還有些訕訕的,說道:“弟妹啊,當日真不是我們的本意,都是那個該死的算命的,害我虧了一兩銀子不說,還害我們這幾年都沒回家,連爹娘都不敢回來看一眼,不知道的人,還不定怎么罵我們不孝順,可誰知道我們的難處?我通共就剩了子全一個,哪里敢有半點閃失?”說完就嗚嗚哭了起來。
沈氏見了只能拿話勸解,不一會,周氏又問道這些年可有子萍的消息。
沈氏聽了有些奇怪,問道:“難道爹娘沒跟你說嗎?還有秋玉,他們不都見到了子萍嗎?”
周氏聽了有些不自然,解釋說知道的不詳細。沈氏也沒在意,便把子萍的境況告訴了周氏。
周氏聽了嘆道:“這短命鬼的,真不聽話,當年就像被鬼迷了心竅,還真是個沒福氣的。竟然日子過的這樣苦,真是沒爹娘的孩子沒人管。也罷,如今我好好勸勸你大哥,看看能不能先把孩子認下來,孩子今年四五歲了,可憐我好好的大外孫,一眼還沒見過。”說著說著周氏又哭上了。
子晴見了直皺眉,這大娘的眼淚怎么跟自來水似的,想開就開,又來騙取她娘的同情,怎么叫沒人管,難不成自家那些東西都喂狗了嗎?
“你要想見,我明日給她送一個信,都五年了,大哥心里也該放下了,子萍這孩子,這些年還真是夠苦的,心里只怕早就后悔當年沒聽你們的話。只是如今后悔也晚了,說那些也沒用,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能過好一些。”
“也罷,明日讓她先來你這,我先偷偷見一眼,今晚看看她爹的態度。要是好呢,我就帶她回家,要還別扭著,只能等子祿成親的時候,看在你家做喜事的份上,他不能吵鬧出來,能不能有轉圜的余地?”
沈氏聽了只能答應,等曾瑞祥他們回來,周氏一走,沈氏讓子壽去街里送信。
次日上午,快十二點了,子萍才帶著孩子過來,穿的衣服仍很破舊,沈氏打發了子壽去請周氏,這邊又忙忙地找些子喜小時候的舊衣服,子萍的身材比子晴和沈氏都要高一些,骨架子也大一些,沈氏一時也找不到替換的衣服,便扯了兩塊花布,給子萍說帶回去做兩身衣服,一則是子祿成親的時候要過來,二則過年了,要回娘家來。
“如果你爹娘見你這樣,不知多難過,好孩子,聽嬸娘的,回去做身新衣,輝輝他爹就暫時不要帶過來了,總得你爹消了這口氣,先原諒了你和孩子,再圖其他吧。”子萍聽了只是哭,正哭著呢,周氏帶著子全過來了。
周氏一進屋就聽見子萍的哭聲,跌跌撞撞地奔向子萍,上前就不停地捶打子萍,“叫你不聽話,你個死孩子,你個短命鬼,你看看你過得是什么日子,我辛辛苦苦地把你養大,就為了陪他吃苦?給他做牛做馬的,你個死孩子,你要聽娘的話,把那孩子打了,哪里有今天的難處啊?”
子萍抱著周氏只會哭著叫“娘”,子晴見了心里酸酸的,沈氏把自家孩子帶出來,讓她們一家人好好敘說敘說。沈氏自去灶房準備飯食。
“娘,我萍姐也真是的,不是給過她布料嗎?也不會換一身好點的衣服來?存心的吧?大娘看了還以為咱們從來沒照看過她,那天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就是這個?”子晴問道。
沈氏聽了也嘆一口氣,說道:“才剛我也想問她幾句,算了,我不是常說,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知道咱們的誠心就行了。”
“還有那天,我大娘明明知道萍姐的情況,偏偏還要再問一遍,不就是裝著不知道,不想領情嗎?我看以后呀,萍姐那咱也不用管了,大娘不是說了,沒爹沒娘的孩子可憐見的,難不成咱們都白心疼她了,哪回不是大包小包的?連吃帶穿的。”子晴嘟囔道。
子壽和子喜都表示贊同,沈氏也沉默不語了。
那日,周氏終是沒敢帶子萍回家,估計曾瑞慶仍沒有松口,子萍只好眼淚汪汪地帶著孩子走了。沈氏除了布料,又準備了一大堆的米面雞蛋豬肉等,周氏見了自是感謝。
子晴和子壽、子喜等都不高興,沈氏說道:“你們放心,這就最后一回了,給你大娘看看,以后,她有自己的爹娘了,我倒要看看,她爹娘能做到哪一步?”
子晴等聽了只得無法,叮囑了一句:“娘,你可要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別忘了。”
冬至過后沒幾日周掌柜就帶人來拉走了家里的橙子和少量的桔子,今年的橙子收入有一千兩出頭,一個橙子的賣價仍是六文。家里的閹雞也一并拉走了,有五六百只,這個有快五十兩的銀子,子晴的橙園也賣了六七百只,加上這幾月的雞蛋收入,也差不多有一百兩銀子了。
子晴自是歡喜不已,這可是自己的銀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