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玉說道:“我可沒你們幾位的好東西,只能略盡盡我這當姑的心意罷了。子晴可別嫌棄你姑,你也知道,你大姑家的日子如今是最艱難的,一家子連飯都快吃不飽了,哪里有閑錢置這些,又不像人家命好,有人拉扯。。。”
“你是來添妝的還是來添堵的,怎么話還這么多?”田氏不滿地瞪了春玉一眼,說道。
春玉只好磨磨蹭蹭地拿出了一雙繡花鞋子,做工一般,扔進了托盤,連田氏也不由得皺了皺眉,看來,今天這臉還真跌大了,自己家這邊,還沒一樣能拿出手的東西。
“子晴,大姑給你做了一雙鞋子,好歹也是大姑的心意,你可別嫌棄,還有,才剛你三婆婆那句話說的好,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們都是你的娘家人,別總記恨大姑,大姑也是沒法子,這日子,還真是不好過。”春玉說道。
本來子晴還不想說什么,這話一說,子晴的氣倒上來了,笑著對春玉說道:“大姑,這鞋子一看就不是我的尺碼。大姑興許拿錯了,把桂英表姐的鞋子拿了來吧?”
春玉一聽,臉騰地一下紅了,吭哧吭哧說道:“我怎么記得你倆歲數差不多,腳也應該差不多大吧?”
“大妹子真會說笑話,哈哈,你不想給子晴做鞋子,怕是臨時拿了一雙桂英的來充個數吧,你倒是挺會說話的,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周氏忍不住笑道,能看到春玉出丑,附帶也能看到田氏出丑,真是太開心了。
子晴也依舊笑吟吟地看向春玉,說道:“大姑,表姐比我還大一歲呢,再說了,也沒個聽說。歲數相當,連腳的大小也相當的道理。我還以為大姑記糊涂了,錯拿了桂英表姐的鞋子呢,誰知大姑根本就沒問過我的腳有多大。而是隨隨便便地做了一雙來充數,其實,這禮物是不在貴賤,只要盡心就好。”
“還是我這孫女會說話,可不是這個意思,我們能有什么東西比得上子晴的,左右也不過是這一份長輩的心意罷了。來來。看看孩子二姑的。”三婆婆開口圓了下場。
田氏氣的瞪著春玉,半天沒說出什么話來,看向了夏玉,她知道夏玉一向和子晴親厚,果真見夏玉掏出了一對雕花銀鐲子,田氏才松了一口氣,因為來的匆忙,事先她也不知道幾個女兒備了什么東西。還好,總算有一個可以拿出手的。
“子晴,二姑知道你小時候也吃了不少苦。二姑也沒能幫上你什么忙,這些年還勞你來照顧二姑,二姑心里都明白,我們子晴是個好孩子,誰娶了你就是誰的福氣,二姑祝你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的,生活比蜜糖還甜。”夏玉摸著子晴的頭說道,眼圈都紅了。
秋玉的東西也不賴,也是一枝銀步搖,這幾年。子晴一直照顧她,周云江一直幫著子晴做點事情,所以,這次,她也沒有跟春玉她們商量,自己做主了。以往跟春玉后面,東西實在是拿不出手,只好各盡各的心了。
曾家這邊好了,該輪到沈氏的娘家,幾個人同時看向了何氏,何氏笑道:“我只有一個女兒,這是我的第一個外孫女出閣,我老婆子少不得要盡點心了,你們幾位可不許笑話我。”何氏說完扔下了一對絞絲金鐲子。許氏和趙氏還有蕭氏三個舅娘合送了一副金頭面。
三婆婆笑道:“到底是親家太太,出手就是不凡,我們可真是比不了,子晴這孩子是個有福的,這么多人疼她。”
田氏黑著臉也不是,笑也不是,想說的點什么,又怕得罪了沈氏,大家還看了笑話,總之,如坐針氈,好在沈氏還是一個厚道人,說道:“好了,三娘就別打趣我娘了,妝也添好了,大家也該去喝一杯喜酒,沾沾喜氣。我代我們子晴,好好謝謝幾位長輩。”
三婆婆也知道沈氏的意思,自然給了田氏一個臺階,席間也只是說笑,絕口不提添妝的事情,大概也是怕鬧起來真給沈氏添堵。其他的客人飯后都回去了,何氏留了下來。
晚上,子晴心緒有些不寧,有點忐忑,有點悵然,有點煩躁,想到自己就要在這異世成親,將會有自己的孩子,這一輩子只能留在這了,說不出的惶惑不安,可真有機會讓自己離開,同樣有很多無法割舍的人。
子晴就這樣坐在床頭神游,何氏進來了,拉著子晴的手,從自己手上褪下了那只羊脂玉鐲子,套在了子晴手上,子晴忙把手縮回來,往下擼,“外婆,這可使不得,才剛你已經給了厚禮了,這么貴重的東西,你一輩子都沒拿下來,哪能給我呀?”
“好孩子,那個是做給大家看的。這個是我娘留給我的,本來就打算給你娘留著,外婆能看見你出嫁,高興,如今給你了也不為過,可不許摘下來了。外婆會生氣的,難不成是看不上外婆的東西?外婆跟你說,這可是正經的好東西,可惜沒有成對,不然剛才添妝就給你了。”
子晴只好把手放下來,“自己一個人想什么呢?”何氏問道。
“我也不知道,就瞎想,好像有點害怕,又好像有點緊張,又舍不得家人,我也說不上來。”
何氏一把抱住子晴,拍著子晴的后背,說:“這是每個女人都要經歷的,比起你娘和你外婆,你已經好太多了,康平自小認識,這幾年都在一塊,彼此的品性都知曉,又沒有婆家,不用侍奉公婆,新家就在隔壁,想回娘家抬腳就過來了,又不用為生計發愁。孩子,知足吧,好好跟人家過日子,不許沒事就耍小性子,他從小沒有父母的疼愛,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兩口子相處,你讓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不好過成天為了點小事打打鬧鬧的強?記住外婆的話吧,外婆不會害你的。”
子晴趴在外婆身上,答應了。兩人又說了一會夫妻相處閑話,才熄燈睡覺了。
臘八那日下午,家里就陸續來了不少客人,沈建仁一大家都住下了,灶房的廚師們中飯后就過來試灶,亂糟糟的,子晴反而成了最閑的人,陪著小永蓮玩一會,陳氏的肚子很大了,沈氏也不讓她出去,陪著子晴在屋里說閑話,從吃食說到衣著,又說到子晴的皮膚。
“妹妹,你還別說,我這一年聽了你的話,沒少喝羊奶,這臉,果真細膩了不少,說起來,還真是要感謝你。難怪你二哥時常說你好,我也是不知幾世修來的福氣,能嫁到這樣一個家庭。”
“二嫂,我二哥小的時候也是吃了不少苦的,有什么事情都愛悶在心里,可也是個知道疼人的。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二嫂呢,我二哥這一年看著,可是比以前開朗多了,二嫂沒開導他吧。”
“哪里,我能做些什么?你二哥是個好人,他還說妹妹你小的時候吃了不少苦呢,讓我對你好些,可是,我能有什么對妹妹的?倒是從妹妹這借了不少光。”
正說著,劉氏進來給小東西喂吃食,笑道:“你們姑嫂二人說什么呢?這么黏糊?”
“能說什么?說大嫂生完永蓮,越來越漂亮了。”子晴笑道。
“你別跟我這貧嘴,到時,我看某人可要好好吃點苦頭,休想我輕饒了他。”劉氏也笑道。
初九下午申時三刻,筵席開始了,一共開了二十五桌,嫁女今天這餐是正餐,沈氏讓子晴換上大紅新棉襖,給小院內的女眷長輩行跪拜禮,子晴雖不情愿,風俗使然,只得隨俗。劉氏端著托盤,子雨拿著蒲團,沈氏領著子晴,子晴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機器人,沈氏讓叫什么就叫什么,讓下跪就下跪。一圈下來,頭都暈了,幸好明日男方家沒有長輩。
磕完頭回來,子晴換下新棉襖,劉氏給她端了些吃食過來,子晴知道晚上還要哭嫁,不定折騰到幾點,趕緊把飯吃了,然后端坐于床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漸漸黑了,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少了,子晴的三舅娘蕭氏陪著沈氏進來了,子晴的三個姑姑尾隨在后,坐在東屋,劉氏扶著子晴和子晴的一堆表嫂坐在了西屋,一會就聽見沈氏的嗚咽聲,蕭氏的哭訴,哭詞和記憶中夏玉出嫁那回三婆婆那次大同小異,無非是父母含辛茹苦把女兒養大,如“一尺五寸把兒養,一把屎來一把尿,勞心費力成虛晃,枉自爹娘苦一場”等等。
子晴不知回答什么,也不會哭訴,眼淚卻是止不住,前世今生的記憶紛沓而來,無法自已,對親身父母那種無法再見的絕望,對本尊爹娘十年細心的疼愛,子晴不知如何取舍,多日來矛盾的心理此刻找到了發泄的出口,那就是痛哭一場,子晴不知道的是,旁邊的親友聽了子晴的痛哭,紛紛陪著流淚,點頭說道:?“這孩子真有孝心。”
劉氏抱著子晴,一直拍著子晴的后背,不知過了多久,子晴的心境慢慢平復下來,哭嫁也圓滿結束了,客人們陸續散了。
這時,曾瑞祥和子福幾個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