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說完了話,蒼老之態,全然不見,抱起任清風。快速的往村子東面奔跑了起來。原來卻是個武林好手。
“哪里跑!”一聲斷喝,六條騎著大馬全身黑鐵凱的軍漢,快速的追了過來。這幾條軍漢正是不久前,被當今皇上派來平滅叛軍的。不過卻不知怎么的,竟然連如此偏僻的山邊小村,都不肯放過。
老先生聽得身后的聲音,不但沒停,速度反而更快了起來。不過任憑他跑的再快,卻也跑不過這幾匹戰馬。
“你們不要逼老夫出手。”這老先生終于被六個軍漢圍了起來,不過這老先生似乎并不想殺人,于是如此說道。
“呵呵,老匹夫你敢殺朝廷軍兵,難道就不怕被六扇門追殺!沒想到這山野小村竟然還有如此的高手。”一個名軍漢冷笑道。對方的確是個高手,不過他們只有把他困住就行了,并不需要上去拼命。而叫他們幾個退卻也是不可能的,軍令如山。既然上面已經交代下來不能留活口,他們這些小兵,又怎么敢違背。
“哼,找死。”這老先生似乎也知道了對方是想拖延時間,看了一眼懷里的任清風。隨后冷喝了一聲,六名軍漢應聲而到。而他們到死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不過根據脖子上傳來的清涼感。他們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對方的暗器之類的東西。
老者輕描淡寫的殺了這幾名軍漢,隨后也不停留奪過一匹大馬就跨了上去。飛快繼續向東邊趕去。行了幾里遠,卻下馬把昏迷的少年,放了百丈遠處的一片荒草之中去了。隨后輕嘆一聲,拿出一塊玉佩和一張信封塞進少年的懷中,最好才又獨自返身上馬向北面而去。
片刻之后,三名黑衣人騎著快馬,趕了過來。看了一眼地上的馬蹄印,隨后也向北面追了下去。
………
一片荒草之中,少年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
“這是什么地方?先生呢?村子呢?天都亮了,我還要回去跟大牛、三妞他們捉蟋蟀呢。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呀?我為什么會突然暈過去呢?…..”
任清風摸著還有點暈暈的腦袋,心里充滿了疑惑。隨后四處觀察了一下,才發現這里只是村東幾里外的一處荒地。既然知道在那里肯定是要馬上回去的了。
“不然爹娘又要讓擔心了。還有大牛他們,也應該早就在等我了吧。”任清風如此想著,隨后認準了方向,往村子方向跑去。這地方他們也曾經來玩過一兩次,倒也不害怕會在這里迷路。
短短的幾里路,少年卻跑了近兩個時辰,天時欲黑之時。少年終于來到了一片火光的村子前,顧不得震驚,少年仍然急切的往前在火光中穿行的跑去。
終于,一片狼藉,已被大火化為灰燼的泥房前,少年“噗通”的一聲,跌倒在地。半響之后,又醒了過來。這才開始放聲痛哭了起來。
夜色正深,似乎哭干了所有的眼淚,少年躺著地上沉沉的睡了過去。而村子夜色中的貓頭鷹仍然自顧自的鳴叫著。
天色在磅礴的大雨之中亮了起來。
“沒有了,都死了嗎?爹、娘、三妞、大牛、三嬸……….”少年臉上掛著已干的淚痕,表情木然的在村中,來回走著,走路的同時嘴里還在喃喃的說著話。絲毫不顧淋在身上的大雨。
經過找尋他才發現,小村里不但死了很多可愛可親的村民,而且大多數人的身體也被焚燒掉了大半,還有一大部分的尸體都找不見了。
任清風在村中來回的走了幾躺,也沒有找到他爹娘的尸體。就連三妞、大牛、老先生的也都沒有能找到。而從燒成廢墟的房屋,偶爾找到的衣物。他知道他的這些親人、朋友全部都死去了。
終于,感覺到大雨的冰冷和腹中的饑餓,任清風在一片菜園里找了幾個蘿卜,躲在一間還算好一點的破屋的墻角,大口的肯吃了起來。
雨如此不分晝夜的下了七天,這七天里任清風整天就是坐在屋角一言不語的發著呆,餓了就在村子里的菜園里隨便找點東西吃,困了就蜷縮在角落睡上一會。
第八天早晨,大雨終于停了下來,天邊也掛起了一條七色的美麗彩虹。山腳下,除了這片廢墟一樣的小村,其實地方仍然是一片生機。
蓬頭垢面的少年任清風,也走出了呆了六、七天的破屋。不過這次他卻沒有再次去菜園找吃的,而是抬頭看了看天邊的彩虹。隨后終于開口說話了。
“這一切一定都是山賊干的,我一定要殺掉他們,為爹、娘、大牛、三妞、先生…他們報仇。”少年稚嫩的小臉上一片堅定道。
說完話,又來到了一個積滿水的土坑前,脫下衣服開始清洗了起來。不過意脫衣服卻發現,衣服里竟然還有一塊白色玉佩和一個泡軟了的信封。
任清風也顧不上清洗身體了,而是趕緊小心翼翼的打開信封看了起來。不過可惜,信封里宣紙上的墨跡早已被泡去了大半,只依稀可以辨認出小部分字來,而任清風認識的就更少了。
“大都…翰林學士…古,這是什么意思呀?難道是村東的先生說的大都?這字好像也是先生寫的,難道現在是我要去大都?恩,一定是這樣的。那先生他難道沒有死?難道他在大都等我?”
少年先是默念了幾句,最后如此猜測道。而有了這樣的想法以后,心情也稍微轉好了一點。甚至于對于自己父母的死,也有點懷疑起來。
“難道他們都沒有死,他們都在大都等著我?”少年如此自我安慰著,最后自己也漸漸的相信了起來。之前的一臉頹然也消退了不少。
有了這樣的希望,任清風終于振作了不少,想都沒想就決定要前往大都了。連要找山賊報仇的事,也暫時忘了。匆忙的洗了洗臉,又再次穿上衣服,裝好玉佩和信封。就準備上路了。
到了臨行的時候,任清風這才想起來,自己在路上還是要吃東西,住客店的。雖然沒有真的出過遠門,不過離家出走的想法,每個少年都有過,任清風當然也不例外。所以出門需要干糧和銀兩這點,他還是知道的。
“恩,我差點忘了,還要準備一點干糧,不然路上肯定會餓肚子的。還有見到三妞和大牛的時候,要是能有兩只蟋蟀送給他們的話,他們肯定會很開心的。”少年如此想著。又停下了離去的腳步。
先是跑遍了村里的幾個菜園子,終于收集到了十來個紅蘿卜。看著這些蘿卜,少年終于滿意的點點了頭,氣喘呼呼的想道:“這回肯定夠了,這些蘿卜最少可以吃兩三天了吧。應該夠了,帶多了還累人,又不好吃。”
在這樣一個地方,這個季節的確也沒有其他的東西可吃了。要是讓他想他父親一樣打獵,那也是不可能的。不過這春天的蘿卜的確是比較難吃,加上又吃了這么多天,自然也就不想再多帶了。
脫下外套,包起蘿卜,任清風又再廢墟里繼續翻找,想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一些銅錢、首飾之類的東西。而對于可能被山賊光顧過的村莊,任清風也聰明的沒有抱多少希望。不過出乎意料的,竟然被他收集起來了兩吊銅錢和兩件純銀首飾。
驚喜之余,任清風也不顧多想,收好東西,又在村東的小樹林里,蹬了半天,終于捉到了一只蟋蟀。用幾根茅草編了一個簡易的小籠子,裝好蟋蟀,回頭依依不舍的望了幾眼小村,任清風小小的身影在中午的春光下,離開了這片他度過美好童年的地方。
三天之后,少年再一次感覺到什么叫做孤立無援了,痛苦的吃了三天的蘿卜,提心吊膽的在荒野之中睡了三個晚上。終于來到了在大人們口中,只有一天路程的小鎮。而此時眼前的破落景象,卻讓他的希望差點再次破滅了。
這小鎮竟然也是荒蕪人煙,一片廢墟。懷著無奈的心情,任清風又再小鎮上的一間破屋子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又準備了點吃的東西,找到了三兩碎銀子,三件首飾。就離開小鎮繼續上路了。
雖然他不知道,去大都到底應該怎么走,但是他記得先生曾經跟他說過,出了這個小鎮一直往北走就能到一座大城市了。所以他決定先向北走道那里再說。
這一次的路途,無疑是遙遠的,七天之后,他身上裝備的干糧,就已經吃完了。再加上整天風餐露宿的,鞋子也已經磨壞了,連腳趾上都布滿了水泡。第八天早上,任清風終于在站起身來的時候,又跌倒了下去。幸好被一路過的獵戶,及時發現,這才免于一死。不過醒來的時候,據說獵戶的妻子說,他生病了,必須多休息一個月才行。
這一個月里,好心的獵戶夫妻,終于讓他再次的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換上洗補好的衣服,穿上新做的不合腳的布鞋。任清風帶上他的蟋蟀,在獵戶大哥的護送下,順利的到達了最近的小鎮上。而在臨別的時候,這名好心的獵戶,不但不要任清風的一點銀子,還幫他準備了不少的東西。
此后,任清風一路之上,又遇倒過不少這樣的好人,也遇到過臉喂狗的東西都舍不得施舍給他人的一些富人。還曾經被騙過,被偷過、被搶過、被打過、被罵過,也曾經自己偷盜過,乞討過、干過童工、生過大病、乘過大船、搭過馬車、夜宿過荒山。而經歷過不少苦難,也曾經被人侮辱鄙視過,可憐收留過,不過卻從來都沒有放棄向著大都的方向一步步接近著。
歲月如梭,轉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了三年,任清風也終于如愿以償的來到了幾千里外的繁華大都。
如今的任清風,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幼稚的以為,十來個蘿卜就能到達大都的天真孩童了。當年的那只蟋蟀也早已在路上死去了。對于當年自己的希望,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而殺害他們全村的一群人,也絕對不是簡單的山賊那么簡單。
自己經歷千難萬險,吃盡千辛萬苦,還要來到大都,也成了這幾年時間里,一直支持他自己堅定的生活下去的一種目標和動力了。
望著遠處的人來人往的高大城門,還有那滄桑古樸的青磚城墻,站滿哨兵的城樓。長嘆了一口氣,這個剛剛十歲的少年,眼中卻有著中年人般的滄桑。
無心于熱鬧非常的街景,任清風費盡周章,終于來到了一家豪門大宅的高大銅門之前。而從大宅門匾上的“博大學士府”五個鎏金大字,大門兩旁的高大石獅。任清風知道,這樣的地方,不是自己這樣衣衫襤褸的少年,能輕易進去的。
敲了一敲門,懷著坎坷的心情,等待了一會。終于一個身穿布衣、面目慈祥的老人,開門走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一下任清風,隨后說道:“這位小哥,不知何事敲門。”
任清風一聽這老人說話,趕緊回禮,隨后老成道:“在下任清風,受人所托前來求見,學士大人,請老人家幫忙通報一聲。”
“恩,看你這孩子,倒也謙虛有禮,不過我家大人可不是你一個小孩子家,說見就見的,可有什么信物?”老任點頭道。
任清風聞言,趕緊拿出玉佩和破損的書信遞了過去。
“恩,你隨我來。我叫人帶你先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到時候再去面見我家大人。”老人看著手中的玉佩,臉色微變道。隨后一老一少兩人,關上了大門,進來大宅。老者喊了一聲,迎面走上來兩名跟任清風,一般大小的小童,把任清風帶了下去。
泡在熱水里,透過騰起的熱氣,打量著四周。任清風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從此以前那種艱苦生活,都將成為過去了。雖然他只能猜想到那塊玉佩,一定是件重要的信物,不過其實他也并不指望。真正的能找到先生,或者父母之類的人。這幾年的顛沛流離,早已讓任清風認識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了。
任清風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個安定的生活,然后才好一步步的查清楚,當年小村中發生的事情。而這學士府似乎就是個不錯的地方。雖然這里的主人,應該是個大人物。不過從這些下人的態度上來看,這人應該不錯。最起碼不會像自己曾經遇到過的那些魚肉百姓的貪官一樣。而任清風正想著,外面傳來童子的叫喊之聲,卻是在催促任清風。
穿上裝備好的衣物,任清風出了房間,隨著等在外面的童子,直奔后院而去。轉了幾轉,終于來到了一間格調古樸雅致的房門半開的書房外。
“讓他進來,你們都退下去吧。”房內的一個大約四十來歲,身穿藍色儒袍的中年人道。聽到聲音,兩名童子一言不發就直接恭敬的退了下去,而任清風也懷著坎坷的心情走進來房間。
“先坐下來,然后仔細的把你的事情說一遍,尤其是有關這塊玉佩的。”中年人和藹道。
任清風也不隱瞞,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大概的說了一遍。這中年人聽完以后,稍微沉默了一會,這才向任清風說起玉佩的事。
任清風聽了中年人的話,這才知道,原來這中年人正是當今大燕翰林院的大學士博古,而且自己帶來的這塊玉佩也是他的。不過因為早年一次外出遇到劫匪,為一位江湖俠士所救。所以留下玉佩作為信物,并承諾憑此玉佩可以為俠士作一件事,作為報答。而事情早已過去十多年,卻沒想到這玉佩竟然出現在了任清風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