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爲(wèi)那日的“表白”,皇帝看她的目光愈發(fā)深邃含情,也來長春仙館愈發(fā)頻繁了,倒是叫進宮一來一直神的寵愛的妍貴人林氏面臨失寵危機。
一個月下來,新晉三大貴人(端貴人、秀貴人、妍貴人)三人侍寢的次數(shù)竟是差不多,而嚶鳴得皇帝之寵眷遙遙領(lǐng)先。
以宮寒爲(wèi)由,每日中宮請安,嚶鳴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雖然少不得落下個恃寵而驕之名,可皇帝不介意,只寵溺地對她笑,皇后更是連重話都不敢說一句。大約是因爲(wèi)她“不能再有生養(yǎng)”的緣故,太后那裡也沒有斥責(zé)什麼,只安心在澹泊寧靜殿吃齋唸佛。嫺妃雖然有些不快,可她失寵、妍貴人也有些受了冷落,也只能忍著。
入了八月,天總算稍微清爽了些。在這清爽的時節(jié)裡,出了兩件大事,一是前朝有朝臣奏請皇帝重開木蘭秋彌,皇帝已經(jīng)準了。
木蘭秋彌是聖祖康熙也創(chuàng)下的制度,聖祖爺在位六十一年,木蘭行列足足有四十一次,基本上他親政以後,年年都去!雍正登基以後,忙於清理大清帝國這棵大樹上的蛀蟲,雖然有心木蘭行獵,可一直沒有機會,最終累死在了皇帝的寶座上。然後四爺他兒子小四爺?shù)腔耍缃癯靡矟u漸安穩(wěn),的確是時候重開木蘭秋彌了!
嚶鳴聽到這個消息,可以說非常激動!她知道,乾隆這個皇帝,絕對是在京城呆不住!圓明園這地兒雖然不錯,但也留不住這位的心!木蘭秋彌只是個開胃菜,將來還會有六下江南呢!以後出去旅遊的機會多了去了!
可是——對於她而言,最大問題就是豬妞了。要是把閨女託付給旁人,嚶鳴著實不放心!可若帶去,只怕皇帝要不放心了!唉,愁人啊!
可嚶鳴沒愁太久,第二件大事發(fā)生了。
春澤堂的端貴人西林覺羅氏被診出有孕了!!
端貴人侍奉皇帝不過兩月有餘,總共侍寢的次數(shù)怕是一隻手都能數(shù)得過來,遠遠不及漢軍旗出身的妍貴人,甚至比江浙巡撫庶出之女秀貴人都要少侍寢一兩次!然而。她最先有孕了!
嚶鳴帶著一方鏤雕嬰戲圖的玉璧親自去賀,春澤堂中已經(jīng)是十分熱鬧了,嫺妃、嘉嬪、純嬪、妍貴人、秀貴人都在,甚至連皇后都親自前來慰問,賜了端貴人一架碧玉鴛鴦山水插屏。那插屏小巧玲瓏,正擱在臨窗羅漢榻鄭重的四方倭角花梨木炕幾上,高二尺許,是一整塊色澤濃翠的碧玉,成色或許不是最好的,但這麼大的碧玉也實屬罕見了,插屏用紫檀木做架子,上頭鏨刻了五福捧壽,很是精美。
皇后笑容異常和藹地叮囑道:“還是端貴人好福氣,入宮兩月。便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嫺妃亦面帶笑容附和道:“的確端妹妹最是福澤深厚。”
端貴人低眉溫婉微笑著,一隻手攏在自己小腹上,眼角眉梢都掛著希冀的神色,她手裡捧著嚶鳴送的那方巴掌大的嬰戲圖玉璧,指尖不住地摸索著上頭雕刻的白胖男嬰。
妍貴人咯咯笑道:“看樣子,端姐姐最喜歡舒妃娘娘賞賜的玉璧呢。”
端貴人忙笑著道:“玉璧精美,自然叫人愛不釋手。可皇后娘娘賞賜的碧玉屏風(fēng)纔是價值連城,婢妾都生怕摸壞了呢。”
皇后言笑晏晏道:“再貴重的東西,也沒有你腹中的龍?zhí)フ滟F。端貴人,你現(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好生養(yǎng)胎。早日會皇上誕下一位小阿哥,倒時候,封嬪乃至封妃都不再話下。”
嚶鳴悄然瞅了妍貴人與秀貴人一眼,秀貴人還好。低眉順眼,一語不發(fā),可妍貴人林氏眼裡已經(jīng)閃過濃濃的怨妒之色。新晉三大貴人中,以妍貴人最爲(wèi)得寵,可眼看著端貴人先有了身孕,若真生下皇子。的確少不得封嬪。而端貴人封了嬪,六嬪之位可就滿了……
嬪主之位只有一個,可惦記著嬪位的卻有三個人。
端貴人這一胎,想要保全只怕不易啊。
端貴人自己也感覺到自己的處境不妙,急忙道:“婢妾福薄,哪裡敢奢望一舉得男呢,何況,若能生一位乖巧小公主,也是極好的。”
嚶鳴若有深意地看著端貴人:“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端貴人都得萬分仔細護著自己的肚子,別像本宮似的遭了暗算。”——嚶鳴這話裡帶著刺兒,這刺兒是刺像誰,在座之人心裡都清楚。去年隆冬,她是被皇后罰跪在冰冷的鏤月開雲(yún)殿方磚墁地上,才“見紅”,險些小產(chǎn)的。
端貴人衝她笑著點頭,道:“婢妾謹記在心。”
嫺妃呵呵笑了,笑得張揚而恣意,“瞧舒妃妹妹這話說得,當(dāng)初皇后娘娘是不曉得妹妹有孕,才罰你跪的。如今皇后娘娘知道端貴人身懷龍?zhí)ィ呐露速F人犯了再大的錯兒,也不會被罰跪的。”說著,嫺妃笑容燦爛看著皇后,徐徐道:“皇后娘娘,您說是吧?”
嚶鳴的話若只是暗地裡給皇后扎刺,嫺妃這番話就是明晃晃打皇后的臉了!
可皇后素來涵養(yǎng)不俗,只淡淡笑了:“端貴人又沒有隱瞞身孕,又怎會被本宮誤罰呢?”這話愣是輕描淡寫地把責(zé)任都推到了嚶鳴頭上,皇后分明是再對她說:你自己不說,難道還怨得了本宮?
皇后這般姿態(tài),的確叫嚶鳴心裡不快了,便揚著嘴脣道:“皇后娘娘賢德,若您肯紆尊降貴親自照料端貴人身孕,想來端貴人必能百邪不侵,平安誕下皇嗣!”
嫺妃見嚶鳴如此說,心裡已然樂開了花,卻笑著道:“皇后娘娘要煩勞六宮之事,只怕是無暇分身吶。”
嚶鳴立刻道:“六宮事務(wù)雖多,可哪件能比端貴人的身孕更要緊的?皇上子嗣不多,大阿哥幽禁、二阿哥夭折,只剩下四位皇子而已。臣妾心想,皇后娘娘想必會願意爲(wèi)皇上的龍嗣稍稍費些心力的!”——既然有嫺妃唱紅臉,她就順著把白臉唱下去,唱到皇后無言反駁!
讓一個女人卻照顧自己別的女人爲(wèi)自己丈夫懷的孩子,那是何等添堵?嚶鳴就是要給皇后添這個堵!也要讓皇后明白,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對她唯唯諾諾的舒嬪納蘭氏!而是如今宮中位份最高、也最得寵的舒妃娘娘!連每日的中宮請安,她都愛去不去,又豈會忍受皇后給她的不快?!皇后若若她不快,她就讓皇后十倍、百倍地不痛快!!
鏤月開雲(yún)殿罰跪之事,嚶鳴永遠不會忘!!
皇后的臉上立刻褪去了笑容,她用生硬的眼光在嚶鳴與嫺妃身上來回打量,旋即嘴角扯出一個發(fā)冷的弧度,她轉(zhuǎn)頭看著端貴人,笑瞇瞇道:“端貴人若覺得初次有孕,照顧不得自身周全,本宮身爲(wèi)皇后,自然是責(zé)無旁貸的!”
嚶鳴心底裡不得不暗歎皇后的聰明!她和嫺妃聯(lián)手把皇后架上去,讓皇后推卸不得照拂龍?zhí)サ呢?zé)任,只要她搪塞,便是不願爲(wèi)皇帝的龍嗣盡心,便要保不住“賢后”的名聲,也會惹得皇帝不喜。可皇后很聰明,根本不去反駁嚶鳴的話,而是直接問端貴人需不需要照顧!!
抉擇權(quán),落在了端貴人頭上。端貴人若點頭,便要得罪皇后,若不點頭,便要與嚶鳴、嫺妃生出不快。進退維谷,說得就是端貴人此刻的狀況。
端貴人只得硬著頭皮,柔聲道:“婢妾如今覺得尚可,日後若不妥當(dāng)?shù)模詴デ蠡屎竽锬镎辗鞯摹!薄速F人這話算是婉拒了,也是留了一線,想盡量少得罪嫺妃與嚶鳴一些。
不過嚶鳴倒不覺得這是得罪,皇后跟她有仇,但端貴人與她無怨。端貴人只是被趕鴨子上架罷了,位份低微,處在後妃交鋒的之間,也著實有些可憐。
嚶鳴不打算再叫端貴人難做,可嫺妃不會如此寬宏。她冷笑了笑,哼了一聲道:“怎麼?端貴人這該不會是不相信皇后娘娘吧?!”——端貴人屈服於皇后的威勢,自然叫嫺妃心裡不痛快。
端貴人額頭沁出一層冷汗,她急忙道:“怎麼會呢?婢妾只是不忍心讓皇后娘娘操勞罷了。”
皇后笑著睨了嫺妃一眼:“端貴人識大體,本宮倒是深感欣慰呢。這點,諸位妹妹得多給端貴人學(xué)學(xué)纔是。”
皇后這話,分明是在說嫺妃不識大體了!
嫺妃臉色有些漲紅,憋氣地眼裡滿是怒火,雜金線繡五彩雲(yún)紋的舒袖下的拳頭都攥得發(fā)白了。妍貴人是嫺妃宮裡的人,見嫺妃被擠兌到邊緣,忙笑著道:“嫺妃娘娘這是在爲(wèi)皇后娘娘不平呢!可不是哪個嬪妃都有叫皇后照拂的好福氣呢。”
皇后身後服侍的貼身大宮女翠羽笑臉道:“妍小主說得是,皇后娘娘願意照拂端貴人龍?zhí)ィ鞘腔屎竽锬镔t德。端小主婉拒,那是端小主識大體。難道不是嗎?”
嫺妃冷哼了一聲,“娘娘小主們說話,哪兒輪得到你一個奴才插嘴?!”嫺妃這話訓(xùn)斥地十分嚴厲,明著是罵翠羽,實則是打狗欺主,給皇后難堪呢。
皇后卻溫婉一笑:“翠羽從前是奴才,可從今以後不是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