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此后,就再也沒有上過后宮。每天晚上,他都一個人,睡在舒爾孛的房間。捂著胸口,再也抑制不住的咳嗽聲,“咳咳咳”灌滿整個房間。
成英從南宮打探回來之后,半膝跪地:“皇上,太上皇,進了……格格的房間……”
朱祁鈺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這也是他預期的。即使是在意料之中,他也還是好難過。
“知道了。退下吧。咳咳咳……”
又是冗長的咳嗽聲,但是,聲音越拖越短,越來越尖,最后,朱祁鈺還沒來得及掀開簾子,就一口血吐在了簾子上。
“皇上!”成英急忙過去,掀開簾子扶著朱祁鈺。“吉祥!吉祥!請太醫,請太醫啊!”
這個時候,朱祁鈺的病,才公之于眾,他已經病入膏肓了。深黑凹陷的眼窩,發紫的唇色,讓太醫們看的手足無措。
吳太后親自來看他,卻從太醫口中得知,朱祁鈺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并且隨時都有可能……
吳太后聽了之后,只說:“找于謙來。”
朱祁鈺病重,已經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這不僅僅是他強撐這么久,還有情緒持續低迷的原因。
已經重到這種程度,還怎么隱瞞。現在,除了一個流落在外的兒子,冷宮里兩個女兒,他沒有子嗣了。而且,舒爾孛的兒子,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宮里也只有兩個女兒了。
吳太后面見于謙之后,和他說了朱祁鈺的身體。“于大人,現在,皇帝的子嗣,只有兩個女兒。和瓦剌戰爭才剛剛結束幾年,朝野不能動蕩。你覺得呢?”
于謙公心為國,和朱祁鈺的關系,只是私的,遇到公事還是公辦的。
“太后,臣以為,復立沂王。他本來就是前太子,如今,正好重新冊立。”
于謙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朱祁鎮,讓吳太后很開心,她兒子做這個皇帝,要比那朱祁鎮好多了。
“好,明日朝堂,我會去。若是有動亂,還請于大人幫襯。”“臣遵旨。”
會見過吳太后,于謙連忙
去乾清宮看朱祁鈺。于謙進去的時候,看見唐迪風和李惜惜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哭著走出來。看來,她們是深感絕望了。
按照規定,君王死后,沒有生育的嬪妃要殉葬。這唐迪風沒做什么事情,剛剛成為皇貴妃,飛黃騰達之時,就已經注定了殉葬的命運。
李惜惜雖然不是后宮正式的妃子,但是,也被朱祁鈺招進宮,還不知道,能不能幸免于難呢。
當初因利益緊緊抱團的兩個人,如今,又因為相似的結局,惺惺相惜。
于謙看見唐迪風,看她的樣子,穿金戴銀,身邊的宮女眾多,估計就是朱祁鈺的寵妃唐皇貴妃了。
“參見皇貴妃。敢問皇貴妃,皇上現在可好?”于謙一問朱祁鈺,唐迪風就拿起手帕,又是拭淚又是哭腔。“我……我當然希望皇上好啦!可是皇上……”
于謙猜的出來此刻朱祁鈺確實不好。唐迪風怕死過頭了,竟然直接說出來。“皇上,臣妾年紀,就要追隨你而去了……”
李惜惜在旁邊安慰她。“妹妹,皇上說不定會好起來呢?”
于謙再看看這個李惜惜,身上濃郁的胭脂水粉味,熏地他頭疼,還有故意袒肩的衣服,這還用猜嗎?李惜惜無疑了。
“臣先進去看皇上了。臣告退。”
兩個女人慢慢地走了。于謙幾個大步,就跨進去,一進去就拉著一個人問:“格格呢?她在皇上身邊照顧嗎?我有事要和她商量。”
那太監搖搖頭,“于大人,格格早就被皇上貶去南宮做婢女了。格格謀害先太子還有先皇后,罪證確鑿。”
于謙聽了滿頭霧水,“舒爾孛會害他們?她吃飽了撐的啊?我不信。”
于謙本來想找舒爾孛談談,儲君的事情。結果,舒爾孛沒了,那乾清宮除了成英還有什么靠得住人!
于謙來到朱祁鈺床邊。“皇上,臣來遲了,您還好嗎?”
朱祁鈺知道這是于謙的聲音。他強撐著身體,想讓自己坐起來,于謙連忙把他按在床上。“皇上,一切以您身體為重啊。
您別著急啊。”
“于大人,我們是君臣也是好友。我要趁還有力氣說話時,先撤了你的官職,讓你離開……”
“皇上,您這是作何?”于謙搞不懂朱祁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為什么要把身邊的人,統統都擠走?
“于謙,我來日不多。當初立我為帝是你提議的,我擔心皇兄復辟后,會對你不利。”
朱祁鈺終于說出原因了。
于謙和朱祁鈺商量著:“皇上,您會沒事的。太后找我,說明日朝堂,她會上朝,決定儲君的事情。我提議,復立朱見深。那太上皇還是太上皇啊。他怎么會復辟呢?”
朱祁鈺喘了好幾口氣,才有勁和于謙繼續說話。
“皇兄,他變了很多。立朱見深不行!他小!瓦剌雖然沒了,分成兩個部落,大明又有個小皇帝,無人主持,他們還會趁虛而入。哪怕舒爾孛在大明……他們只會打出奪回格格的旗子。他小,不能立他。”
朱祁鈺說了一大段話,又體力不支,還要歇歇。
于謙怎么也是重臣,意思他也懂了。
“皇上,我懂了。那就襄王吧。他為人寬厚,而且年紀稍長。”
朱祁鈺喉嚨疼,一說話就疼,可是他還是搖手。“他就是老實,容易耳根軟。他的正妃是個厲害角色,怕外戚干政。朱見深重新成為儲君,這和放出皇兄,沒有區別。”
朱祁鈺閉上眼睛,為自己說話,多騰出些力氣。“他要皇位,我還給他。但是,他要給我一個大好河山!還有!替我照顧舒爾孛。在流著蒙古血的皇帝和置我于死地的哥哥之間,我選擇了大哥……我知道,她做太后,肯定會盡心盡力輔佐新帝!可是,我信她,天下人可以信她嗎?朝臣可以信她嗎?她還年輕,我要她光明正大的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也不要她以后耐不住寂寞養男寵……”
于謙這才明白朱祁鈺為什么要趕走舒爾孛。只是,這太對不起他自己了。
“皇上……您的身體……”
“朝不保夕,能過且過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