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洋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蘇禾正在敷臉,泥漿質(zhì)地的清潔面膜,暗啞的灰黑色,涂了厚厚的一層,把她那張嬌嫩無比的包子臉遮擋的嚴嚴實實。
秋日暖暖的陽光正好落在陽臺那棵又矮又挫的向日葵腦袋上,小小的花盤,甚至還不夠嬰兒的手掌大,明明本該是圓圓的腦袋愣是讓她養(yǎng)得只有零星幾個瓣。這棵向日葵也是真的可憐,小的時候總是被丟散落四的蘇禾忘記澆水不說,好不容易長大開花了還被摧殘成這幅模樣,難怪齊子風(fēng)死活再不肯送她花。
手機還在堅持不懈震動,不用聽蘇禾就能猜到是楚一洋的電話,離上次去楚家已經(jīng)一個月,楚伯伯也該著急了。
鈴聲重復(fù)了一遍又一遍,鬧的人頭疼,蘇禾忽然就發(fā)現(xiàn)以往喜人的鈴聲也不是那么討人喜歡了。把手里的公仔隨手扔到一邊,她摸了把臉上黏糊糊的泥漿決定先去洗臉。
如果洗臉回來手機還在響著,她就把電話接了。
慢吞吞地挪向洗手間,秋天的溫度其實已經(jīng)降下來但是這時候感覺還是有點熱,帶著涼爽氣息的自來水打到臉上人一下子清醒過來。蘇禾一個激靈,困倦的睡意終于從臉上消下去,露出一張嬌嬌嫩嫩的小臉。
她打量著鏡中的清秀佳人,容貌并不出色,在蘇家三姐妹中甚至可以說是最差的,單看五官只算得上清秀可愛,跟蘇西那張傾國傾城的妖魅臉蛋更是沒有可比性。
要說齊子風(fēng)的本意還是想夸獎蘇禾雪肌玉膚,討佳人歡心的,但是話一出口不知怎地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沒少因為這句話愛齊老爺子的打。
化妝水、乳液、隔離,一層一層,蘇禾全都一絲不茍地上完,等回到房間的時候鈴聲已經(jīng)徹底沉寂下來。
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耐性,她抓過自己的白色爪機漫不經(jīng)心地撇撇嘴,不知道是應(yīng)該笑自己還是笑楚一洋。
歡快的旋律再次響起,蘇禾挑了挑眉,楚一洋竟然會連著給她打兩次電話,隨后不屑地撇嘴,怕是楚伯伯在身邊吧。
抓過手機,卡,蘇禾臉上出現(xiàn)一絲裂縫。
來電顯示上赫然是‘齊痞子’三個大字,她手一抖,反射性地掛斷。
完了完了,蘇禾自己還在怔愣,乍聽到忽然停下的鈴聲嘴角一抽,怎么就掛了,怎么就掛了!
叮叮咚咚的鈴聲再次響起,蘇禾繼續(xù)抖,最后還是咬牙滑到了接聽上。
“蘇小三,你有本事就給老子接著掛!”齊子風(fēng)咬牙切齒地聲音隔著老遠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蘇禾早有先見之明,直接把手機拿得離耳朵很遠,哪怕事先有準(zhǔn)備這會聽齊痞子嚎嚎大叫還是忍不住手下一抖,竟是真地又給掛了。
鈴聲接著響起,原本優(yōu)美的旋律這會怎么聽怎么像恐怖電影里陰森森的奪命配樂。
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胡思亂想,蘇禾忽然有些佩服自己,“齊子風(fēng)。”弱弱的聲音帶著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討好意味。
那頭本想再吼一聲的齊子風(fēng)聽著蘇禾低低軟軟地喊著他的名字,憋了滿肚子的火好像忽然泄了氣。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她,他總是氣不起來。不過該教的時候還是得教,這么一想齊子風(fēng)面上也就猙獰起來,連語氣都變得格外具有威脅性:“誰給你的膽子敢掛我電話。”
一字一頓,聽起來有多猙獰就有多猙獰,蘇禾甚至聽到了磨牙的聲音。摸摸自己的腦袋,確定她還在自己脖子上,蘇禾心中寬面條直流。
欺壓我就知道欺壓我,詛咒你:“手抽了。”
齊子風(fēng)聞言嘴角一抽,半個身子仰躺在黑色的真皮上發(fā)上,語氣中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就不能編個好點的理由?”
確實是手抽了嘛,蘇禾撇嘴,這是事實,不相信不能怪她:“找我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齊大爺面上更加猙獰,敢說是給爺試試。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股陰風(fēng)吹過的味道,蘇禾縮了縮脖子,抓著手機的白嫩嫩的小爪子有點抓不穩(wěn)的樣子,“能,怎么不能,呵呵。”她大爺?shù)模偸瞧蹓汗媚铩?
聽著蘇禾諂媚的小語氣,齊子風(fēng)終于臉色稍霽,于是端過桌子上的紅酒閑閑地抿了一口,閑閑地翹起二郎腿,聲音既欠扁又隨意:“知道就好。今晚八點的宴會,我缺個女伴,記得打扮好了過來。”
說過來就過去,當(dāng)她是小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蘇禾紅了眼,牙齒咯吱咯吱作響,但是從小到大被壓的經(jīng)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時候最好低頭,該死的理智:“好。”
齊痞子……………………
齊子風(fēng)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猙獰一笑,敢掛他的電話,長進了,嗯哼~
說起蘇禾和齊子風(fēng)的恩怨,實際上可以追溯到兩個人赤條條落地的時候。兩人是同年同月同一日先后出生的,齊子風(fēng)比蘇禾要大上幾個小時,但是晚出生的蘇禾卻要比齊子風(fēng)胖上幾分,力氣自然也要比他要大,所以蘇禾能搶到齊子風(fēng)手上的奶瓶也就不奇怪。
那時候齊痞子當(dāng)然還不是齊痞子,只是早產(chǎn)的體弱奶娃娃,被蘇禾搶了奶瓶自然是不愿意,兩人之間的梁子于是就這么結(jié)下了。原本還是小蘇禾欺壓小子風(fēng),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齊子風(fēng)身為男性的體力優(yōu)勢漸漸顯露出來,紳士風(fēng)度卻一點都沒繼承齊家爸爸,從蘇禾記事起,她好像一直都處在齊子風(fēng)單方面的武力壓迫下。所以說,少女,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偏偏蘇家和齊家還是世交,兩大家子的關(guān)系很是不錯,早在蘇媽媽和齊媽媽先后懷孕的時候兩人就約定,若是蘇媽媽生個小子齊媽媽是個閨女就把這倆小人湊成一對,最后雖然蘇媽媽沒能聲稱小子齊媽媽也沒能生出閨女,兩人的親事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竹馬呀竹馬,想起這個事蘇禾就覺得痛心不已,老媽那么開明的一個人怎么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犯渾了呢。
想想她受的那些個壓迫,小時候媽媽給換的漂亮的小裙子是齊痞子弄臟的,媽媽給梳得可愛的小辮子是齊痞子給揪亂的,最要命的齊痞子還威脅她,媽媽數(shù)落起來的時候一定要乖乖回答,是蘇蘇自己弄臟弄亂的。
但是,一旦齊痞子在外邊打了架被家長知道了,齊痞子一定會眨巴著眼睛特?zé)o辜地說,有人欺負蘇蘇妹子,子風(fēng)要保護蘇蘇妹妹,于是上至七大姑下到八大姨,無一不夸齊痞子做得好做得對。
所以蘇禾小時候聽地最多的除了‘蘇蘇很漂亮’、‘蘇蘇好可愛’,就是,“吆,子風(fēng)知道保護你家小媳婦了。”
(#‵′)天知道蘇禾有多委屈。
她不是沒有反抗過,只是反抗的后果往往換來對方更無恥的對待,一來二去,時間久了,蘇禾只能咬著小手絹默默在心底詛咒齊子風(fēng),出門就被圈叉一千遍。
掛斷電話蘇禾發(fā)現(xiàn)手機上還有未接來電,打開看來,黑色的屏幕上孤零零地掛著楚一洋的名字,她猶豫了一會,纖細白嫩的指尖在楚一洋名字上來回滑動,最后還是撥了回去。
“蘇禾。”楚一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很溫柔,就像他的人一樣,表面看來溫文爾雅。
只是對他蘇禾總是喜歡不起來,總覺得比起欺壓她的齊痞子,楚一洋總是缺了些什么。就像剛剛的電話,三十秒之內(nèi)如果她不接,楚一洋絕對掛斷。
雖說當(dāng)初答應(yīng)做楚一洋的女朋友未嘗沒有借此擺脫齊痞子壓迫的意思,可是想到最近一個月齊痞子的更加加大力度的□□,蘇禾無力地耷拉下臉,她被看得更緊了。
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她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嗯……好的……是……”蘇禾魂游似的聽著楚一洋在電話那頭賣弄著自己的幽默風(fēng)趣,她適時的應(yīng)兩聲,表示自己還在。偶爾問個很二很矯情的問題引得對方抓耳撓腮一番,她覺得自己很壞,對方在努力地逗她,她卻一點面子都不賣給人家。
楚一洋在電話的另一頭覺得蘇三小姐太不解風(fēng)情,他已經(jīng)在一個勁地逗她開心,她卻還是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模樣。人生苦短,如此一來蘇三小姐總不能怪自己去找紅顏知己,誰讓她太木了,不過楚家少奶奶的位置他還是會為她一直留著的,“我掛了,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蘇禾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晚上的宴會,愁吶~
楚一洋擱下手中的電話,順手拿過桌上的便簽。
‘老地方見。’
紙上還殘留著來自陌生香水迷人香氣,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電話,小小的愧疚了一番,隨后吹了個口哨,良辰美人還是不要辜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