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抹子手套聚沙成塔,過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
外面墻壁,都是一次成型,浴缸卻要操作兩次。
聚沙成塔的巖石,其實就是石英巖。一次操作石英含量大概72%,往后依次加7%左右,第五次操作,石英會由晶體結構轉為非晶態,變成熔融石英玻璃。
石英巖硬度高,結構緊密,但是很脆,所以每次趙傳薪造石墻防彈,都會被子彈打的噼里啪啦層層剝落,需要很厚實才行。
巴雅爾孛額驚訝無可厚非,因為光滑的石英巖的晶體結構很漂亮。
趙傳薪說:“這次先用著,用完了丟出去,回頭找人給你打造個木桶,石頭的太沉,也不能見天兒的擺在這。你自己洗,洗好了待會兒叫我給你搓個背。”
巴雅爾孛額泡澡那會兒,趙傳薪進屋將他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擺在展示架上,那些包漿的東西看著臟兮兮的,擺上木架子還別有韻味。
后世許多人就愛去雪區,買那些藏污納垢的老件兒,據說帶出去倍兒有面,縫隙中全是老泥的老金剛能賣上萬甚至更多。
趙傳薪也玩文玩,但沒花錢買過別人貼身佩戴過的。
不理解歸不理解,但尊重,那個時代不尊重就挨罵。
弄好這些,還剩些鍋碗瓢盆,趙傳薪一拍腦門:“像我這等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
忘記做碗架柜了。
巴雅爾孛額的都是些破瓷爛碗,帶鋸齒兒的,吃飯也不怕磕門牙……
趙傳薪從自己常用的碗碟中取了幾件添置進去。
等給巴雅爾孛額搓完了背,趙傳薪又做了頓飯,兩人吃完,趙傳薪留下風燈、蠟燭、火柴等物后翩然離去。
人的一生,最難的其實不是改變自己的命運,是改變別人的命運。
趙傳薪在風雪中慢慢走著,算不上萬籟俱寂,因為有風,但真的是除此外再無一點聲音。
回到臚濱府,姚冰已經在小板凳上正襟危坐。
趙傳薪和麗貝卡·萊維一左一右。
趙傳薪身上還冒著外面帶進來的寒氣,說:“等伱長大的年代恰逢亂世,光讀書可不成。”
姚冰興奮道:“師父,你要教俺怎么用槍么?”
咣咣咣……
一個,兩個,三個……
趙傳薪在桌子上拍了一排手槍。
鹿崗M1907,馬牌擼子,鏡面匣子,莫辛納甘轉輪……
姚冰雙眼放光。
這群孩子天天看著當兵的在外面背著槍轉悠,早就眼饞的不行。
天天模仿他們出操和跑步,推著鐵環模仿他們騎馬的動作。
趙傳薪提前伸手擋住。
他將鹿崗M1907拿起。
這槍為了減重,采取的是半套筒結構。
趙傳薪卸掉彈夾,再次檢查里面沒有子彈,并朝著窗戶扣動扳機,聽見出現空機的動靜,這才放心。
這是兇器,從來都須謹慎。
為何對著窗戶?
因為打別地方可能會有跳彈等危險,玻璃碎了卻都是小事。
檢查完后,趙傳薪才放心把槍交給姚冰。
空槍兩斤多重的槍在姚冰手中一沉。
他有些握不穩,興奮的不行,兩手把著槍口對著趙傳薪,口中發出“biubiu”的怪叫。
趙傳薪夾著煙,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沒有制止他,嘴里卻說:“這是第一次,我不怪你,今后你要是敢拿著槍對著自己人,看我不抽死你。”
姚冰一縮脖子,嘴癟了下去。
老趙有時候分明在笑,但無論小孩還是大人,看著他都會感到瘆人。
那大概就是用生命堆出來的殺氣。
麗貝卡·萊維趕忙溫聲細語的去哄。
半晌才好。
趙傳薪這才開始教他,怎么把彈夾取出:“看好了,這叫雙排雙進彈夾,我們或許不是最先研究出來的,但卻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雙排雙進。是為師和你師兄本杰明,以及美國一個叫勃朗寧的人共同研發出來的。正常15發容量,但可以15+1,因為可以提前上膛一發,再將15發的彈夾裝進去。但如果你長時間不開槍,就不可以這樣做,因為長期緊繃著會減少復進簧的壽命……”
姚冰聽的云里霧里。
可趙傳薪卻不停下來一一為他講解,這不是一句兩句能講明白的,就仿佛懂看書的人先看書目,大概明白要讀的是什么再細看,吸收的速度和效果會大大加強。
但姚冰還是插嘴問:“師父,什么是復進簧?”
趙傳薪說:“我給你拆開了看。”
在鹿崗M1907的側面,有個專門為分解設置的彈簧卡鍵,左面按,右面會鼓起,扳下去,向前能很絲滑的擼掉套筒。
拆掉復進簧和復進簧導桿,拆槍管。
槍變成了一堆零件……
趙傳薪拆解的極快,重新裝上。
然后才放慢動作給姚冰看。
這槍在可靠操作人機工效和方便操作人機工效、槍械美學上,趙傳薪敢說它是此時當世最好,沒有之一。
就簡簡單單的拿在手上,仿佛就給人一種吃了鎮定劑的感覺,很踏實。
他拿著復進簧說:“這就是復進簧,你摸摸看。”
姚冰拉了拉,又按了按,覺得很好玩。
趙傳薪說:“這東西,時間久了彈性會減弱,尤其像你這么玩,這就叫復進簧壽命!”
他將桌子上的各種型號手槍,都給姚冰拆解了細看。
所有槍,姚冰都上手了。
這可是極為難得的體驗,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明天跟那群孩子顯擺。
“師父,能給俺一把槍么?”
趙傳薪取出一根木頭,起身拿著精靈刻刀,幾乎是一遍擼過去,一把小號的木頭莫辛納甘步槍成型。
“給你這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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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的,姚冰也愛不釋手,學著士兵的樣子端著槍,剛想要對準人,忽然想起了趙傳薪的話,趕忙調轉槍口對著窗戶。
趙傳薪滿意笑著給他糾正姿勢。
玩了會兒,趙傳薪將木槍奪過來放在桌子上:“既然你已經知道什么是槍,是不是該學會‘槍’字要怎么寫?”
姚冰點頭:“嗯,要得!”
趙傳薪給他鉛筆,自己則拿著自來水筆寫了個“槍”。
那邊麗貝卡·萊維也拿著鉛筆,寫了個“gun”,并且教姚冰怎么發音。
看見這個詞,趙傳薪莫名想起了一句話:“Guns,Lot's of guns!”
現在是中英雙語,等不久后姚冰上學還會接觸蒙語和俄語,有條件等他長大一些,還要學習日語。
此時的日語比后世更容易學,據說梁啟超在去日本的船上,就學會了日語。
一方面梁啟超的確是個天才,另一方面此時的日語沒那么多片假名比較容易學。
小鬼子的語言文字,平假名源自漢字的草書,而片假名則源自漢字的楷書,后來片假名更多的用來日語中外來詞,已經不光是漢字了。
有了玩具,姚冰學的就快,干巴巴的教學的就慢。
大漂亮在后世激娃也是很普遍,學習輕松的通常是普通人家,紐約中產激娃甚至比海-淀還要狠,銅墻鐵壁式激娃。
很多娃給激廢了。
據說高中生壓力大過了99%的更大行業從業者,于是激垮了,暴力犯罪、搞點藥、迷戀追星和綜藝節目、沉迷游戲者概率極高。
趙傳薪并不想那么激娃,寓教于樂就完了,玩的開心,學的樂呵,只因家有那條件。
學習印象不深刻?
呵呵。
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趙傳薪什么干不出來?
趙傳薪把“槍”和“gun”刻在了木槍槍身上,讓姚冰隨時能看見。
臨走前,趙傳薪摸了摸姚冰腦袋說:“若是有一天,你的敵人漫山遍野,別怕,提槍干就完了;若是敵人拿你親近的人要挾你,不要管,繼續干翻他們!”
因為他師父就是個水晶爆了依然要拿五殺的頭鐵狂徒!
……
喀喇-沁右旗,建平縣內山根的一戶農家小院。
“爹,這風老大了,咋不回屋呢?”大兒子姚星遠問老姚頭。
老姚頭吧嗒著煙袋鍋子,愁眉苦臉。沒好氣道:“你回去睡,別管俺。”
姚星遠嘆口氣,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他忽然道:“爹,俺聽蒙務局那邊發告示,說北邊的海拉爾那旮沓招墾,不押荒銀,稅只收田賦,不交別的租子,沒有官員盤剝。老二和老幺他們大了,不若把這邊的地給他們種,俺帶著你和俺娘去北邊,咱辛苦一年開荒,分的地比這頭還多,咱老姚家開枝散葉……”
“海拉爾?”老姚頭磕了磕煙袋灰:“咋好像聽過?”
姚星遠撓撓后腦勺,辮子扎緊了有些刺撓:“俺也覺得耳熟哩。”老姚頭忽然使勁一敲煙袋鍋子。
姚星遠哆嗦一下:“爹,你咋一驚一乍的?嚇死俺了。”
老姚頭卻直拍大腿,連拍了四五下:“哎呀哎呀,俺大孫子不就在海拉爾嗎?”
前陣子,趙傳薪給他們寫了一封信郵過來了。
信里有字有畫。
內容大概是告訴他們,姚冰吃好喝好睡好,不哭鬧,天天玩的很開心,沒人嘲笑他的耳朵。
然后畫了三幅畫,一副是姚冰坐在書桌前習字的畫面,以俯瞰視角,只能看見他四分之一張臉和后腦勺,以及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中英文都有。
第二幅是姚冰推鐵環和一群孩子瘋跑的畫面。
第三幅是姚冰在學堂的臺上抽冰嘎畫面。
環境、建筑、主角配角,服飾,表情……刻畫還原了所有細節。
趙傳薪的目的是讓老姚頭一家子放心,可卻勾起了老頭對大孫子強烈的思念,茶不思飯不想。
原本老姚頭對大兒子的一番話不怎么感興趣,此時眼中放光:“海拉爾?分地?只收田賦?好啊,真好。”
清朝的稅賦,原本不高,英國人來了都要挑大拇指。
日本對農民的盤剝是清朝百姓的好幾倍。
但有兩點:一來近年賠款太多;二來清廷對國家財富聚集能力太弱。
清廷讓收一分,地方貪官污吏收兩分,層層盤剝加到三四分。
譬如“房捐”、“米捐”等等……在KLQQ境內也是有許多名堂的。
清朝百姓,動輒民變,稍微加點擔子必然鬧騰。
于是出現了個怪現象,明明日本高稅收卻能維持社會相對穩定;清廷低稅收,卻總是民變。
1866年到1875十年的數據,清廷記錄在案的民變次數是909次,日本同時期民變次數是192次。
臚濱府轄制的海拉爾地區,對百姓盤剝相對較小,但自從趙傳薪上任,明明減負,卻能比以往同樣時間段內收更多的稅,這就是加強了財富聚集能力。
因為他太強勢,目前還沒人敢有小動作,以后說不準。
姚星遠聽了他爹的話,露出笑臉:“當地的旗人不種地,聽說能有幾十萬坰地,每個人分十多坰,咱一家子分個幾十坰,種不過來嘞!”
老姚頭重重點頭:“種的過來,一定種的過來,咱們啥時候去?”
這下輪到姚星遠懵逼:“這,這,路途遙遠,眼瞅著天寒地凍的,要不等到明年開春?”
“等開春,那還能分到地嗎?”老姚頭瞪著眼睛看著大兒子:“趙先生不是留了不少錢嗎,你坐火車……對,坐火車去,先去探探底。”
姚星遠又撓撓后腦勺:“坐火車?俺沒坐過,再者那等洋玩意兒,咱坐不起啊。”
“哼,坐一趟,俺不信能花上一百大洋,就算一百大洋,來回二百俺能出的起!”老姚頭財大氣粗的說。
其實也心疼的很。
但一想到能看見大孫子,花多少他也樂意。
“行,那明兒個俺去打聽打聽要多少錢。”
……
姚佳和張壽增正在圍爐夜話。
爐子上的水壺燒開,姚佳泡了一壺茶,給張壽增斟了一杯:“鶴巖,還要多謝你幫忙牽線搭橋聯系蒙務局。”
張壽增對臚濱府其實是不可或缺的。
趙傳薪要做事,光靠自己,只是在海拉爾一畝三分地好使,到了外面還須得用清廷的機構。
這個橋梁就是張壽增。
清廷蒙務局到處替臚濱府招墾,就是張壽增的功勞。
張壽增抿了一口茶,沒多喝,怕影響睡眠:“謝倒是不必,大家同為臚濱府做事,同舟共濟罷了。”
姚佳從兜里掏出一包香煙:“喏,毛子貨,給你嘗嘗。”
“額……我不抽煙。”
姚佳順勢將煙拿了回去:“那真可惜,還是我留著吧。”
“……”張壽增氣呼呼道:“你分明知道我不抽,就不能送點別的嗎?”
姚佳嘿嘿一笑,又從兜里掏出一支自來水筆:“舶來品,貴的很,送你了。”
張壽增一看,這比一包煙值錢多了,趕忙拒絕:“不可。”
“咱哥倆誰跟誰,客氣啥?”
“別介,無功不受祿。”
“放心吧,你會有功的。”
張壽增聞言警惕起來:“什么意思?你又想做什么?”
“呵呵,瞧你那樣,真是的。”姚佳嘻嘻哈哈烤著手說:“這不,我為咱們臚濱府的士兵,又爭取到了一批禮服,是鹿崗鎮的服裝廠贊助的,不要錢。”
“……”張壽增瞇著眼:“那與你送我自來水筆有何關系?”
“呵呵,別那么緊張。這不,知府讓你去和毛子交涉,今后要管理火車的進出口貨物關稅么?俄人肯定抓狂。近些年,海關已經被列強把持,視為清廷還債的重要抵押,間接控制了財政收入。咱們地處關要,把持陸關命脈,毛子必然不允。可咱們知府是個煞星,無論如何,我猜肯定會爆發一場小規模戰爭。知府若是敗了也就作罷,可若是勝了,呵呵,那你這交涉局就要崛起了,我在鹿崗鎮有點生意,到時候按規矩交稅一分不少,但你照顧著別讓俄人卡住貨物。”
怎么說呢,張壽增還真沒想過會爆發戰爭。
因為清廷向列強索要主權,這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一個要,一個不給,或者慢慢還權。
別說戰爭了,清廷的要員和列強說話都得低聲下氣。
可張壽增忘了,趙傳薪才不是低三下四的人。
不給?
好好好,那就干吧。
他猛地坐直了身體,臉色肅然:“戰爭?萬萬不可……”
這是第一反應。
可旋即身體松垮下來。
他說不可有個卵用?
在趙傳薪那,有意見可以提,好不好使不一定。
在十九世紀末期開始,資本-主義內部就已經激進的向帝國-主義階段邁進。
西方列強,不再關注商品生產與銷售,而是轉過來對殖民地的關稅打起了主意,將重點放在了關稅的高低上,進口關稅下降,而商品輸出變為資本輸出,降低資本流通的壁壘。
獨占的經濟控制權,就是政治吞并的先聲。
清廷舉債,地方倒霉,便開始以各種名義讓百姓交稅,甚至以預征、預借之名明搶。
那才叫真的名不聊生,才是導致許多人背井離鄉的根本原因。
張壽增想到之前趙傳薪笑嘻嘻的對他說的一番話:“這是你自己要做事的,不是我逼你的,對吧?”
我焯,當時他就覺得好像被坑了,今天聽了姚佳的話,他果然是被坑了。
原來這討要關稅權的差事,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像其他清廷要員討要主權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
是急頭白臉的討要。
張壽增冷汗涔涔,心說自己會不會讓俄人當場打死?
兩國開戰,不斬來使。
想來不會的,嗯,一定不會的。
正想著呢,趙傳薪推門而入。
因為還沒有搬到新建的擴增府衙辦公,兩人是在廚房擺茶攤,趙傳薪一進門正好看見二人。
“呦,喝茶聊天呢?這大雪天的,你們兩位可真是愜意。”
兩人起身見禮。
趙傳薪擺擺手:“我剛從那屋出來,說兩句就要走。”
張壽增有種不妙的預感。
趙傳薪果然看向了他:“不是交給你個差事么,讓你去和毛子交涉關稅的事?明天你就去告訴他們,在滿-洲里駐軍,我先不管,但這里陸路進出口關稅,須得交給咱們臚濱府。”
張壽增:“……”
怕什么來什么。
果然!
他干巴巴的問:“若是他們不肯呢?”
趙傳薪齜牙笑:“我會提出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他已經做好了爆水晶的準備。
你看,有的人看到800章還是個弟子,心里沒點數?我不計較這些,但你在外面看不要緊,有不順眼的地方回來噴我那肯定不行。看正版的可以噴我,我接受,但你算什么東西?
說你呢,“無盡的寒冬”,狗一樣的東西,發言粉絲值門檻設置低了把你漏出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