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弘法寺年復一年依舊是灰瓦紅牆,山上的樹木鬱鬱蔥蔥,廟宇錯落其間。
潤福坐在禪房,法宏大師坐在對面,看著潤福從總角到梳著婦人髮髻,法宏大師爽朗的笑了“潤福施主,多年未見,你還是一向可好?”
潤福福了一福,“多謝大師掛念,塵間多瑣事,多有不便,久未拜見大師”
法宏搖搖頭,“無妨,一切都是命呢,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啊”。
潤福也笑了,不過倒有些無奈,“大師,這事世如浮雲,有些事情,總是不由自主的朝著它命定的方向行駛,掙扎也是徒勞”
“呵呵,來來,我們再下一盤”法宏大師轉了話題。
“舉起不悔真君子”法宏大師落了一子後,慈祥的看著潤福。
“隨便反悔是小人”潤福跟了一子後,無奈的說“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是不是意思女人可以反悔?”
“哈哈,但那就不是我們鈕鈷祿.潤福了啊”法宏暢快的笑著。
“哎,作繭自縛呢”潤福皺了眉頭“將!大師你輸了”
“哎,不玩了,不玩了,你個丫頭這棋風愈加凌厲和詭異了,來來,看我做的畫如何”法宏大師睜著大眼,又輸了。
他起身,將桌子上的一個卷軸抽了出來,潤福扯了一邊,展開一看“巍峨一座山,雲霧不知處,一個佛陀在一片森林裡,落葉飄零,闔目而坐”畫風平緩,讓人見之心穩。
“大師這畫倒是極富意境”潤福贊口。
法宏大師撫了撫鬍子,轉口不接卻說“今兒早上我看到一個蒼蠅在直鑽窗戶紙,不知道怎麼的福至心靈,就畫出這樣的畫了”
潤福略一思索,輕輕一笑,“大師是想告訴我,蠅愛尋光紙上鑽,不能透出幾多難,忽然撞著來時路,始覺半生被眼瞞麼”
法宏哈哈大笑不語。
拜別了大師,揹著簡易的畫板,潤福胡亂打扮下,行至大殿後面,獨獨看著面前的黑板木,三層蓬裙似的濃汁密葉上,棲息著鳥雀無數在啁啾鳴叫,此起彼落間跳躍歡暢。
如此愉悅的景色誘的潤福席地而坐,取出畫具擬作畫。
忽然潤福覺得周身氣息一冷,一股強烈的殺氣從背後襲來,“不許動,不準出聲”一個聲音惡狠狠的響起,聲音急促而喘息,緊接著一把刀貼著潤福的頸項,力道重的幾乎壓進肉裡。
緊貼著的兩個身體讓潤福覺得一股濡溼透過衣衫傳了過來,她緩緩開口,“閣下靠近心臟右下方的位置受傷,可能傷及心脈,如果再不包紮醫救,恐怕會落成傷疾”
“你會醫術?”聲音依舊低沉急喘,但裡面的殺氣斂去了一點,男人依舊警惕的問著。
“略懂一二”潤福轉過身,小心的擡開刀子,一個一身黑衣,黑布罩面單露眼睛的男人出現在面前,潤福看著那披散開的頭髮,心裡有了計量,面上不露聲色“我知道一處安靜的地方,你躺著我給你上藥”,她垂下眼簾故作緊張的說。
“好”黑衣人乾脆利落的答應,像是不在意潤福這個婦道人家會逃脫一般。
走到大殿左側經樓的空地,潤福知道這兒一般的遊人散客不會過來,而沙彌們也少有涉足,相對比較安全。
剛讓黑衣人躺下,潤福就隱隱的聽見傳來“那面有血跡,在那邊”的聲音。
她不聞不問,面不改色的扯開黑衣人的衣服,只見一個長二寸的傷口險險避開心臟的部位,橫下來“還好,刀口不深,在略深閣下恐怕性命不好”潤福慶幸的說。
這個時候,男人的額上已經冷汗直冒,臉色蒼白。
她利索的從袖子裡掏出金瘡藥,利落的上好後,刺啦的從男人的衣服扯下一塊布給包紮好。看著男人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如何而睜開的眼睛,潤福輕聲說“我是一個良家婦女”言下之意,不扯你的還扯我的。
男人又閉上眼睛,感覺傷口火辣辣的疼,忽然,潤福極快的朝著他周身點了幾下,潤福不好意思的一說“這個暫時壓制住你的疼痛感,但一刻鐘之後會更疼”說完,潤福將男人扶起來,又用希冀的眼神看著男人“你現在還能用武功吧”
看著他點頭後,潤福瞬間放亮的眼睛“我這人特討厭麻煩,麻煩找來了又不能不理,現在你也能跑了,我就不送了啊,後會無期”說完潤福趕緊往後退,不想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潤福馬上喊到。
男人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的腦子是不是有些不清楚,那她剛纔扯他衣服的時候想什麼了?耳聽已經有人尋過來了,男人也不囉嗦,剛想開口,不想潤福忙不迭的說“別告訴我你叫什麼,我也不想知道,後會無期啊,壯士”
最後一個詞眼雷的男人想將潤福直接掐死,但看潤福這麼堅持,一副婦人裝束的打扮,也不多言語,做了揖後,就縱上山牆,走了。
潤福見人走了,走到側殿門口,忙喊“救命,救命”
當跟著官兵過來尋找主子的綠袖見散落了一地的畫具,早就哭開了,這時聽到潤福的聲音,連忙尋了過來,見著潤福就抱著潤福大聲的哭了起來“嗚嗚,主子,你可嚇死我了,這要有個三長兩短,綠袖也不活了”
等鬆了手,看著手上的血,又哭開了“主子,你哪兒受傷了”
潤福無奈的拍拍綠袖的頭,低聲說“綠袖,你好成杏兒了。這不是主子我的傷,是那個人的”
綠袖恍然,揹著後身,綠袖知趣的將大氅給潤福披了上來,遮住了駭人的血水。
跟著一起過來的官兵也在一邊喊“張校尉,這兒沒有逃犯,但這有一個女人”
等潤福被帶到一個笑如滿月,一眼望去潤福只覺得這個人面目模糊看不清,端端一身的溫柔泄了出來。
“八爺,就是她,看到那個逃犯了”那個張校尉大聲的說。
“哦,不知這位大嫂,不要害怕,可否描述下你剛纔見的那個人?”他輕聲的問著潤福。
“這位爺,奴家只看著一個黑衣人,還帶著黑色的面罩,就那麼挾持了民婦,不準民婦出聲,後來聽見官爺的聲音,就把民婦扔下了,從山牆跑了出去”潤福心裡哭笑不得,穿越女體質,引來王爺無數。八爺,八爺,看著他那腰間露出的半截雕龍玉牌,她也就知道他是誰了,她故作顫抖著聲音回答著胤禩的問話。
胤禩輕輕的皺起了眉頭,嘴角含笑,卻笑不達眼睛。
“看大嫂卻是膽量不小,不知道家居何方呢?”一個婦人家遇到劫持的,卻不驚不懼,還能順利說著話,實在可疑。
潤福知道自己引起了胤禩的疑心了,卻不敢不答,不過她剛想開口,一個帶刀的侍衛附耳胤禩,低低的說著,以潤福的好耳力也只勉強聽到“東西不見了,看到四爺的人在外面”。
言畢只見胤禩面露疑惑的打量著潤福,然後一揮手,說“罷了,不過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爲難了她,你們趕緊往山上去搜尋,其餘的人跟我下山”。
說完,轉身就走。
折騰到現在已經過了申時,再耽誤就誤了回府的時間了,潤福和綠袖趕緊收拾了下下山了。
等到見到貝勒府的門匾,潤福長長的吁了口氣,這一天,過得真快。但轉眼她自己怔住了,什麼時候,自己已經對這裡產生了安全感?
有點落魄的,她回房晚飯也不吃,換了衣服洗漱後就歇下了。
綠袖嘴巴嚴嚴的,隻字不提今兒個發生的事兒,倒給杏兒急的嘴巴撅撅的,但她也不是不知道事的人,看著旁邊那兩個春蘭和秋菊打量的眼光,也閉嘴不問了。
是夜,八貝勒府。
一個黑影潛入書房“爺,是進了四貝勒府”
“嗯,今兒個的事不要亂說”
“奴才知道”
“那退下吧”
又一道黑影潛入,不一會,驚恐的聲音響起“走水了啊,走水了啊”
潤福當然不知道這些事兒,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