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初五回美國的飛機票,所以在初四夜里的時候,又獨自一人來到了老宅子外面。我想孩子們。特別特別的想,興許這個家族里面只有他們是真心喜歡我的。
在大門口徘徊了很久,我依然沒有勇氣進去,我此時就像被遺棄的狗狗。望著曾經(jīng)溫馨幸福的主人家卻躊躇不前,因為害怕再一次被趕出來。
我來到了南院。因為小凡一直以來都在這邊練功,諾諾和小浩辰就會在這邊陪他一同玩耍。這會兒剛好六點多。他們應(yīng)該還在這邊的。
站在南院的墻外,透過水泥墻花能看到里面的院子。小凡此時正在練一套拳法。杜岳峰就坐在一旁的石桌邊抽旱煙,臉色十分的凝重。
小浩辰和諾諾也在,他正在教諾諾算數(shù),用院子里的景物做參照,看他一臉寵溺的笑容,我竟又想起了秦馳恩,他們倆的側(cè)顏居然有點兒神似。
不會……小浩辰其實是秦馳恩的兒子?若真這么巧的話。那么他和諾諾就不能這樣要好了,怕以后引起麻煩。不過商穎自己都說著是父不詳?shù)暮⒆樱瑧?yīng)該沒有那么巧合吧?
我在院子外面看了很久。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一直到天色入暮。天空居然又飄起了雪花兒,很小很小的。紛紛揚揚。
好想進去看看孩子們啊,我大概是天底下最悲情的母親了。這模式,感覺像是回到了解放前時期,我成了大戶人家里最不被待見的媳婦。
我看孩子們還在玩耍,就舍不得的離開。只是站著有點兒久了,腦袋沉甸甸的。于是我就坐在了南院外的花壇邊,靜靜地聽著孩子們打鬧玩耍的聲音。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我裹成了一個雪人,而我卻不覺得冷。
我埋著頭蜷縮在花壇邊,眼淚花斷線珠子似得滾,順著指縫滾。我真不曉得怎么會跟秦漠飛走到這一步,到底是我做什么事讓他寒了心。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哥哥,哥哥,媽媽為什么還不回家呢?寶寶都特別想她了呢。”
我正傷心著,院子里傳來了諾諾脆生生的歌聲。我慌忙站起身想去瞄一眼,卻忽然有些頭暈?zāi)垦#粋€踉蹌就摔在了地上。我摔得特別狼狽,臉先著地的,因為頭暈,我根本爬都不起來。
于是我就這樣趴在了雪地上,任憑漫天飛舞的雪花兒把我埋葬,這一刻,我真的恨不能死去算了。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
孩子們唱得特別起勁,而我卻聽得淚流滿面。如果他們知道他們心心念念的媽媽此時趴在雪地里爬都爬不起來,他們會難過會傷心嗎?
秦漠飛,秦馳恩,你們?yōu)槭裁匆獙ξ疫@樣殘忍?我沈歡顏到底欠你們秦家什么了啊?
我不甘,我不服,我也無奈!
歌聲好像越來越小聲,直到最后我聽不見了,我腦袋疼得要爆炸一樣,就這樣趴在地上都感覺天旋地轉(zhuǎn)。我死死扣著地面的積雪,感覺靈魂要出竅了。
我這是要死了么?一向惜命的我,沒有那一刻如此渴望死去。
“爸爸,媽媽哪里去了嘛,媽媽呢?寶寶想媽媽了呢。”我的神智又被諾諾的聲音拉了回來,是秦漠飛在院子里嗎?好像看看他,看看他為何對我那么的殘忍。
“諾諾有多想媽媽呢?”
“寶寶很想很想呢,爸爸,咱們?nèi)フ覌寢尯脝幔俊?
“媽媽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她說你乖乖的她才會回來哦。”
“可是寶寶很乖乖啊,爸爸你打電話給媽媽說寶寶很乖乖,讓她快回來嘛。”
聽到諾諾和秦漠飛的對話,我又控制不住地淚如雨下。他居然開始撒謊騙孩子們了,他是明知道我在公寓里的,看樣子,我跟他的緣分怕是走到了鏡頭。
我抓著花壇的邊緣努力站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抱著諾諾的秦漠飛,他就站在昏暗的路燈下,神色落寞悲涼。我抬頭的時候,他也下意識地抬了頭,于是我們倆的視線就這樣對上了。
許久,他收回了眼神轉(zhuǎn)身,我也狼狽地別開了頭,轉(zhuǎn)身踉踉蹌蹌地朝著宅子外的小徑走去。
我不知道是心傷還是頭傷所致,每走一步就好像耗盡了我所有的精氣神一樣。明明這小徑并不漫長,我卻怎么走都走不過去,就好像我在另一個世界,任憑我如何努力都是枉然。
好不容易走到轉(zhuǎn)角,我竟看到秦漠飛正靠著墻站著,操著手垂著頭,這是他最憎惡的一種站立姿勢。他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著我,那眸光涼涼的。
我怔怔地看著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他,卻發(fā)現(xiàn)他好遙遠(yuǎn),我根本觸不到。
“漠飛,漠飛,你在哪里?”腦中又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襲來,我驚恐萬分地喊道,手也無意識亂舞著。“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忽然被秦漠飛一把抱住了,他特別的用力,好像要把我擰成兩截似得。我死死拽著他冰涼的手,眼前一片天旋地轉(zhuǎn),嚇得我直尖叫。
“你怎么這樣會裝?到底還想裝到什么時候?”他怒急地在我耳邊咆哮,有些歇斯底里。
我在裝?他說我在裝?
漠飛啊漠飛,我們夫妻一場,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偽裝,矯情,可我在你面前敢嗎?你是如此聰明,如此霸氣,我不過是你身邊一只撲火的飛蛾啊?
我轉(zhuǎn)頭看著他涼薄的眼神,冷笑了下,“沒錯,我就是在裝,我如果不裝的話,你會心疼我,會抱著我嗎?”
他寒了眼,手臂滯了下就沒那么緊了。于是我用力掙脫了他的手,想逃,想特抱傲氣地從他面前離開。只是我還來不及轉(zhuǎn)身,胃里忽然一股絞痛襲來,伴隨著血腥味直沖我的喉嚨。
“噗!”
紅紅的鮮血毫無預(yù)警地從我嘴里噴了出來,噴了秦漠飛一身一臉。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一臉難以置信,我咧著嘴陰森森對他笑了,笑得十分凄涼。
“看,嚇到你了吧?吐血那么復(fù)雜的事情我都能簡單做到,你現(xiàn)在更加厭惡我了吧?我其實就是想嚇嚇你,看看你是否還愛著我而已。”
言罷我擦了擦唇角,轉(zhuǎn)身走開了,他如此鄙視我,不屑我,我就算死也不想死在他的面前。因為我在他眼底看不到心疼,看不到曾經(jīng)的柔情萬種。
想來他是真的不愛我了,不愛了。
我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他在身后道,“他碰過你對嗎?”
我頓了下,好像明白了他莫名其妙發(fā)狂的原因。他是個有潔癖的人,如果真的認(rèn)定我被別的男人碰了,那他看我的感覺就跟看蒼蠅一樣了。
算了,清者自清,我不用跟他解釋什么了。他已經(jīng)在猜忌我,我何須做無謂的解釋。我還是走了,踉踉蹌蹌地遠(yuǎn)離了他的視線,遠(yuǎn)離了老宅子。
“離婚協(xié)議書,我會找律師轉(zhuǎn)交給你!”
這是我離去時講的最后一句話,給我們這場婚姻劃下了一個符號。他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直到我離去。我坐在車上淚流滿面,心里頭萬念俱灰。
所謂哀大莫過于心死,這些年的血雨腥風(fēng)都沒能讓我退縮半分,反倒是他幾句話把我傷得體無完膚。人心,有時候很堅強,有時候很脆弱。
走到酒店公寓樓下的時候,我看到有一道影子在路燈下徘徊,穿著風(fēng)衣,扎著辮子。我頓時血氣上涌,沖過去掄起拳頭就劈頭蓋臉朝他打了過去。
“你為什么要毀掉我的婚姻?為什么要傷害我,傷害漠飛?”我歇斯底里地喊道,對著秦馳恩拳打腳踢。
我從來沒有如此憎恨過他,恨到了骨子里,血液中,我恨不能把他撕得粉碎。他不避不躲,任憑我的拳頭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不為所動。
“你說啊,你為什么要這樣狠心,這樣殘忍?我到底那個地方對不起你?你做了那樣壞的事情我都沒有希望你死去,你為何要把我從天堂推下地獄?”
我真的好恨,好恨!這樣一個處心積慮的男人,從頭開始就在擺布我,利用我,我居然還惦念他那份恩澤,心心念念想他活著,好好地活著。
“你為什么不死去?為什么還要回到我的身邊,活生生摧毀我的世界?”
“歡顏,你冷靜一點,你冷靜一點好嗎?我們先回屋,你多少氣多少恨都可以對我發(fā)泄,先回屋好嗎?”
待我一陣拳打腳踢過后,秦馳恩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我怒視著他的臉,絕對是恨之入骨那種眼神。我再不會被他眼底的柔情迷惑,那都是假的,假的!
“冷靜一點好嗎?我們好好說。”
“我們有什么好說的,你為什么不死?你還活在我的世界里做什么?”
“我愛你歡顏,我只是想多陪陪你,多看看你而已。”
“陪陪?看看?你到底對漠飛說了什么?他會無緣無故變得涼薄嗎?秦馳恩,我承認(rèn)我沒有你那么老奸巨猾,但我也不傻。你依然憎恨秦家對嗎?你恨漠飛,因為是他的出現(xiàn)才奪走了屬于你的一切,對嗎?”
他沉了臉,沒說話,于是我又道,“其實你一直想要報復(fù)的人是他對嗎?你利用他的能力鏟除了異己,而后才竭盡全力地對付他對嗎?”
“你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我去對付漠飛,再把我的婚姻攪得昏天黑地。現(xiàn)在我被漠飛趕出了家門,你是不是很開心?你心里舒坦嗎?”
“歡顏,我負(fù)盡天下人也沒有負(fù)過你,日月可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