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著鞋子，淡淡地迎上林城的眼睛，努力讓自己對待其他顧客一樣對待他。此刻我萬不能亂了陣腳。

“先生，您試試吧。”

林城動也沒動，目光對視的時候，來自他眼底的深深的寒意讓我毛骨悚然。三年，一千多個日夜，我仍舊感覺得到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玉樹臨風的男人對我深深的恨意。

站在一邊的徐佳見狀，殷勤地走上前來說，“你試試吧，雖然您很確認尺碼，但是有的鞋子碼子偏小，得上腳試試才行啊！”

店裡一直放著音樂，林城剛剛叫我顧婉靜，徐佳應該沒聽見。

“你給我穿。”林城忽然笑了笑，是那種非常陰冷的笑容，眼裡裡泛著蔑視的目光，他擡起腳，差點蹬到我的臉，我往後退了退，他的腳落下來，蹬到我肩膀。

我鄙夷地看著林城，站起身來拿著鞋子，白了他一眼，“還真把你自己當上帝了呀。”

徐佳不明就裡，湊近我，微微看了林城一眼，朝林城吼了一句，“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有你這樣........”徐佳話沒說完，林城冷著臉吼她，“你滾一邊兒涼快去！”

我拉了徐佳到我身邊，叫她別說話，徐佳狠狠瞪了林城一眼，小聲問我，“顧瀾，怎麼回事？”做這一行會遇見很多奇葩顧客，但徐佳從來沒見過林城這樣的。

我搖搖頭說，“沒事兒，我來應付。”

林城放下腳，然後雙手靠在膝蓋上握著，饒有興致地看著我諷刺說，“還是南縣最大的體育用品店，這就是你們的服務態度？”

“好的態度是給有素質的人的，你算什麼？”我笑著說，“打扮的倒是衣冠楚楚，卻怎麼也遮不住你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的人渣味兒。”說完，我把手裡的鞋子扔在他面前，傲慢地說，“既然是您指明要的，那就開單吧。”

我用手肘抵了抵站在我身邊的徐佳，她悻悻地看了看我，又白眼瞪著林城。

“別愣了，給他開單，宋陽的工號。”說完，我大步離開賣場，大家都忙著招呼顧客，只有徐佳看見我和林城的對抗。

出了賣場，我快步回到倉庫，黑暗中小小的電風扇一直呼啦嘩啦地扇動著，我貼在冰冷的牆上，心跳忽然快了起來，撲通撲通的，就像剛剛跑完百米一般。

那混蛋肯定不會就這麼放過我，我敢保證，此時此刻，他正候在門口等我出去。三年了，好不容易找到我，照他和性格以及對我的仇恨，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想著想著，聽見腳步聲下來，我原本以爲是林城，搶先一步開了燈，竟然是拎著盒飯回來的宋陽。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摸著胸口說，“顧瀾，你要嚇死人啊！”

我白了他一眼，沒心情跟他說話，拿了個鞋盒子墊著就地坐下。

宋陽正坐在層板上吃著盒飯，見我滿頭大汗，悻悻地從褲袋裡找出一包心相印扔到我這邊。“鞋子賣出去沒有？”

我接過來才發現自己雙手汗涔涔的，臉頰額頭四處都是汗水，狼狽不堪的樣子面對林城，最後還是和三年前一樣，只剩下落荒而逃。

“佳哥在接。”我低低地回答，心裡還在打顫，還好倉庫是上了鎖的，沒有鑰匙他進不來。我恍然發現，這一塊小小的幽暗的地方，竟然成了我最好的避難所。

心在喉嚨口跳著，快要躍出來一般。快速挑動的心臟和滿頭的汗水讓我意識到我在害怕。

我怕林城報復我。畢竟是我親手把他媽弄成神經病。

三年前那個晚上他叫我滾的時候就說過，要是我再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整死我。

我他媽真是窩囊啊。

宋陽白了我一眼，然後又低頭吃飯。我邊擦汗便想辦法，小電風扇呼啦嘩啦的轉著，轉得我心情煩悶。

過了一會兒，我胃病犯了，我一面暗喜這胃痛來得及時，一面又因爲無法忍受的疼痛而眼淚花翻滾。見我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宋陽扔了飯盒過來看我，這傢伙真心不懂憐香惜玉，死死地拉著我一邊胳膊，痛得我想哭。

“你咋了？”

“沒事兒，就是胃有點疼，那個，”我看著宋陽，淚眼朦朧的，“你幫我跟先主管請個假，我去醫院看看，胃老是疼，我有點兒撐不住了。上次吃的藥也不管用。”

宋陽扔開我的手，眉頭皺著看我，“好，你坐電扇這邊，我馬上去。傻逼一樣，早叫你去照個胃鏡你不去，活該！”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