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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驅(qū)惡

辟邪豈敢反抗,在皇帝越收越緊的雙手之中漸漸全身無力,臉漲得通紅,只有雙目仍十分清醒,拼盡全力對著皇帝咬牙切齒的臉忽而婉轉(zhuǎn)一笑。

皇帝全身的血液正洶涌奔上腦中,見辟邪仍在微笑,突然覺得一股凜冽的涼意從四周的空氣中竄出,像毒蛇長信般緊鎖住自己的心臟,令他渾身一悸,這纔有些恢復(fù)了理智,慢慢鬆開了手,頓時眼前發(fā)黑,連辟邪的臉也變得迷迷濛濛。皇帝翻過身,仰躺在地上,兀自喘息不休。陽光透入林子裡,刺得他睜不開眼,兩匹戰(zhàn)馬在主人們身邊倘徉,四處早已沒有喊殺聲,連鳥兒也開始婉轉(zhuǎn)地唱了起來,彷彿若大天地間都是如此安逸祥和,只有自己體內(nèi)的殺意在翻江倒海。隨之聽見辟邪爬起來,跪在自己身邊,好像仍不能開口說話,不由扭頭對他笑道:你怎麼樣?

辟邪的雪白頭頸上清清楚楚印著幾條鮮紅的手印,掙扎了一會兒才勉強笑道:原來就是中暑了,現(xiàn)在更覺得頭暈?zāi)X漲。話雖如此,卻捂著胸口癱倒在皇帝身邊。

兩人仰望藍天,白雲(yún)高懸,巋然不動,林中青草拂面,清香沁人。

皇帝突然失笑出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辟邪精疲力竭,懶洋洋地道:是。

皇帝道:若不是你攔著我,早已射死了杜閔。

辟邪道:就算奴婢沒有攔住皇上,皇上也射不殺他。

胡說八道,這三箭離弦,他還會有不死的道理?

本來沒有,不過雷奇峰正在他身邊,別說三箭,就是萬箭齊發(fā),雷奇峰也能護得他周全。

無論是不是能殺他,這三箭一射出,我就後悔了。

辟邪聞言不禁撲地一笑。

皇帝卻道:不錯,現(xiàn)在他強我弱,四個親王這次朝見如此耀武揚威,就是要我忍隱不住,率先發(fā)難,他們就能有口舌起兵廢了我。好在有你三支快箭,不然這個禍就闖大了。

辟邪微笑著望著皇帝,眼神裡似乎在說:你也知道!

皇帝忽然悠然嘆了口氣。辟邪,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人肯聽我說話。原來景儀在我未登基以前,兩個人還能傾談,惹惱了他還會拳腳相加,現(xiàn)在他見了我,也是跟別人一樣,大聲呵斥他一句,嚇得跟什麼似的,平時也是神情閃爍,沒句真話。雖然你只陪我下了幾個月棋,我倒覺得你像我兄弟一般地親近。

辟邪嚇了一大跳,忙起來笑道:奴婢只是宮裡的賤役,學(xué)的都是口是心非,阿諛奉承的一套,皇上這麼說,就要奴婢的命了。

只這一句話,就知道你和別人不同,其他人嘴裡怎麼敢自稱口是心非,阿諛奉承?

這是奴婢失言了。

皇帝望著他大笑,翻身坐起來,道:現(xiàn)在想來你說的話果然不錯,所謂任才俊,強親兵,去藩政,斂稅收,平四方的確有理。這次藩王朝覲,京城佈防的就只有九門提督的兩萬人,實在是捉襟見肘,區(qū)區(qū)一百多個人從洪王營裡出來,就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我都替他們臉紅。四個親王共有兵力二十八萬,我這裡卻連哪個大將是自己人都不知道,就說宮裡的侍衛(wèi),有多少是他們的親信,這個皇城住著,哪天不是提心吊膽?皇帝惡狠狠哼了一聲,接著道,就算是我想提拔幾個親信,又有誰讓人信得過?

辟邪道:心裡只有皇上主子爺?shù)拇笥腥嗽冢噬献屑毲浦椭懒耍炔徽f他們,就是劉遠,平時雖然不知體貼聖意,但當(dāng)真是忠心耿耿,他的學(xué)生又多,大都清廉自愛,讓他舉薦幾個,一定不會錯。

有理。兵部呢?

藩王都善戰(zhàn),現(xiàn)在兵部的大將有的老朽昏庸,年輕將士不得提拔,將來必定不是藩王們的對手,只能這兩年慢慢留心,從下層的軍官裡提拔一些驍勇善戰(zhàn)的人,讓他們不惹人耳目地多掌兵權(quán),到用兵時再委以大任。雖說不是什麼好主意,現(xiàn)在也只能如此了。

這些除了和你商量之外,實在是沒有親信的人,你又是內(nèi)臣,多少都有些不方便。

辟邪道:說起這個,奴婢倒想起一個人。

誰?

成親王。

景儀?

是,成親王是皇上的親兄弟,不但智謀高超,更是親王的身份,能替皇上跟羣臣打交道,皇上不能說的話,讓親王私下去說,更是便宜。

皇帝笑道:本來是個好主意,不過景儀年輕,沒有涉足政事,現(xiàn)在就讓他挑這負擔(dān)子,是不是爲(wèi)時過早?

辟邪的目光卻深刻冰冷,道:成親王雖然年輕,卻深謀遠慮,其志不小,早些將他推出來作了藩王們的死對頭,不但斷了藩王們的後路,更斷了成親王的後路。

皇帝打了個寒噤,只覺這宮裡宮外不但波濤洶涌,更有暗流湍急,一時無言。

辟邪又笑著撫慰道:這不過是奴婢的揣測,萬歲爺江山永固,成親王也必將是一代賢王。就算藩王膽大包天,要做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身邊還有個大靠山,定然無憂。

皇帝臉色陰鬱,道:我知道你要說是太后,我是她的親生兒子,當(dāng)然不錯。不過那幾個藩王都是太后孃家的人,太后也不會不偏袒。心中突然又想起杜閔來,冷笑道:前兩天劉遠上奏說大理皇子段秉偷偷到了離都,想要向朝中的公主提親,說是若有公主和親大理,支持他繼位,將來大理就臣服中原,永世修好。

辟邪道:原來大理皇子也在京城,那麼雷奇峰想殺的就是他了?

我也是這麼想,大理兩個皇子鬧得厲害,東王、西王要殺他,自然想扶持另一個皇子段乘繼位,他們得大理兵力,想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看來東王杜家是等不及了。西王白東樓已老,兒子白望疆又是個病秧子,現(xiàn)在急著投靠東王,將來他們兩家合兵,再加上大理,實在是心腹之患。辟邪歇了口氣又道,如今奴婢對其他三個藩王所知甚詳,只有東王那邊不清楚,這些耳目原是奴婢師傅佈下的,這樣斷了消息,奴婢有些擔(dān)心,想著親自去一趟。

內(nèi)臣出京本來不易,如果平白無故放你出去,恐怕羣臣的參奏上來,就駭人聽聞了。

辟邪只是淡淡一笑,道:奴婢想走,自然會有辦法。

皇帝笑道:那就好。天色不早,他們這時肯定都嚇得傻了,你跟朕回去。

是。

皇帝見辟邪頸上仍是又紅又腫,從衣襬上撕了一條白緞下來,圍在辟邪脖子上,笑道:遮一遮,他們瞧見不好。

※※※

涼王必隆與太后、太妃定下迎娶景佳公主的婚期就在來年春天,諸事皆定,這纔回涼州。他是最後一個返回藩地的親王,至此,這個夏天也算過完了。

回到離都,太后命人清點涼王行聘的禮物,時值初秋,便要針工局用其進貢的涼緞裁剪秋冬的衣物。針工局因辟邪是七寶太監(jiān)指名的辦差太監(jiān),便著他在太后面前應(yīng)對。辟邪往內(nèi)府供應(yīng)庫對了腰牌,開丙字庫,選了太后平素喜歡的幾個顏色,又分辨出十來匹高雅素淨(jìng)的花案,命人取了,回來叫兩個用慣的人,正碰上針工局的管理太監(jiān)張固,把他叫到一邊,低聲道:你叫小林子,小丙子麼?這兩個人都不在了。

辟邪故作驚訝,笑道:感情是高升了?張公公偏心提攜他們,平時難辦的差都是往我身上一推,現(xiàn)在有肥差倒不知心疼我。

張固咬牙道:還不因爲(wèi)你?上次讓你去上江,偏偏中暑了,只好讓驅(qū)惡領(lǐng)著他們?nèi)ィ膊恢谀茄e撞了什麼邪,回來先是小林子急病死了,小丙子昨天到誼妃主子那裡裁衣裳,也不知什麼緣故,衝撞了鳳駕,硬是活活打死,你這些天一直病著,所以不知道。

辟邪唸了聲佛,道:罪過罪過。話說回來,現(xiàn)在的差事要緊,他們兩個不在,誰跟我去好?

驅(qū)惡正在裡邊,你們都是老手,現(xiàn)在只有你們?nèi)ノ也欧判摹?

辟邪搖頭道:我五師哥是個靦腆的人,別看平時穩(wěn)重老練,真的見了主子回話,只怕他一兩句對答不得體,豈不是要了他的命。

正巧驅(qū)惡走出來,張固道:前陣子萬歲爺還說要重用驅(qū)惡,意思就是讓他多在主子們面前露面。你現(xiàn)今總在萬歲爺面前行走,自然前途無量,你們兄弟一直要好得和一個人似的,也不知提攜他一起高升。我不和你們哥倆多說,就是你們走這一趟。

辟邪和驅(qū)惡對視一眼,只得領(lǐng)命。

到慈寧宮才知道,不止太后在裡面,還有景佳、景優(yōu)兩位公主在這裡陪著太后聊天,兩個人叩頭請安,太后道:起來回話。你們不是七寶的徒弟麼?哪個是驅(qū)惡,哪個是辟邪呀?擡起頭哀家瞧瞧。

洪司言在一邊笑道:瞧著這個辟邪倒是長得不錯,太后看他的眉梢,倒有個涼州女孩子的清朗勁兒。

太后笑嗔道:你越老越不像話,好端端的涼州女孩兒爲(wèi)什麼要和個小太監(jiān)比?又見驅(qū)惡身材高挑,體格強健,黑黑的面龐上濃眉大眼,嘴角帶著一股倔強,又問洪司言:你看這個孩子是不是和那個人有些像?

洪司言勉強笑道:外貌神情都有相似之處。

太后突然問驅(qū)惡:多大歲數(shù)了?

奴婢二十一歲。

進宮之前家裡姓什麼?

驅(qū)惡回道:姓顏。

太后一陣冷笑,道:如何,宮裡還住的慣麼?

驅(qū)惡笑道:宮裡樣樣都好,奴婢住的慣。

樣樣都好?太后尖刻地笑了,你以爲(wèi)你進宮來是爲(wèi)了享福麼?現(xiàn)在就讓你知道宮裡的不好!來人,教訓(xùn)這個胡言亂語的奴才。

兩個慈寧宮的掌刑太監(jiān)將驅(qū)惡拖出宮門,就是一頓廷杖。辟邪急忙跪倒,叩頭道:太后饒命,太后

太后卻又恢復(fù)了平時安詳?shù)奈⑿Γ溃翰魂P(guān)你的事,你是個好孩子,你告訴哀家,這宮裡如何?

辟邪回道:奴婢是個微賤之人,是沾了太后主子、萬歲爺和各宮主子的福氣,才能吃得好,穿得好,雖說談不到報答主子的恩情,若能效犬馬之勞,不惹主子們生氣,就是奴婢的福分了。

太后笑道:你是個懂事的。你起來。

兩個公主何時見過這種陣勢,景佳公主嚇得臉色慘白,景優(yōu)公主扯著太后的衣袖道:母后何必跟這種小奴才生氣,今天是景佳姐姐的好日子,不如放那個奴才一條生路,就算給姐姐她積福。

洪司言陪笑道:公主說得是,現(xiàn)在早已打斷了兩條腿,那個奴才已經(jīng)知道厲害,得了教訓(xùn)就算了。見太后仍不做聲,又在太后的耳邊輕聲道:不一會兒皇上就過來了,見了不好,再說今天打死了他,太后日後又要後悔。

不錯。太后點點頭,洪司言立即出去止刑。

不久皇帝在門口請見,一家人各自行禮之後,太后指了指景佳公主,道:你這個妹妹就要遠嫁,這些天多見面,今後就再也見不著了。

皇帝笑道:母后的話說的太過憂傷,今後藩王上京,妹妹一起過來,和太后、太妃總有見面的時候。轉(zhuǎn)眼看著景優(yōu)公主,笑道:景優(yōu)的婚事兒子心裡也有了譜,母后可別輕易將她許給別人。

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現(xiàn)在不能說麼。你只管和她母親楊太妃商量,別讓她覺得你委屈了景優(yōu),和景佳一比,說你這個皇帝哥哥當(dāng)?shù)暮翊吮”恕?

景優(yōu)在一旁紅了臉,低頭不語。皇帝道:正好辟邪也在這裡,景佳的婚期也不遠了,針工局也該想著置辦公主的嫁妝。

辟邪回道:奴婢已經(jīng)看過內(nèi)府供應(yīng)庫的緞子,大多是涼緞。本來涼緞是極好的,但是公主嫁到?jīng)鲋萑ィ慵薜木勛佣际瞧偶以瓉淼臇|西,未免有些不妥,奴婢這就想請旨,討個主意。

太后點頭道:這說的有理。國內(nèi)能和涼緞媲美的只有寒州的絲綢,庫裡還有麼?

庫裡倒還有一些,不過宮裡不太使,花樣子都已經(jīng)陳舊,就算都拿出來,也不過一百匹左右,奴婢想著讓寒州進貢一些來,又恐怕到時來的東西多帶市井氣味,與皇家身份不符。

這是正理,太后點頭道,寒州的絲綢流在民間,哀家原來不喜歡,就是因爲(wèi)這個。

辟邪笑道:奴婢有個主意,只怕說出來太后怪罪。

怎麼學(xué)的和你師傅一個口氣,儘管說。

奴婢想著自己去寒州一趟,看看當(dāng)?shù)乜椩斓钠焚|(zhì)如何,再打幾百個花樣子下去,讓他們照著趕製,多半能趕上公主的婚期。

皇帝瞥了辟邪一眼,心裡道:原來如此,嘴裡卻呵斥道:你又異想天開,無緣無故內(nèi)臣出京,本來就是極麻煩的事,你要是在外面惹禍,死幾百次也不夠。

太后攔住皇帝道:這是什麼話,哀家看著是個好主意,公主出閣還不算是大事麼,關(guān)係朝廷的臉面,自然讓宮裡的人親自走一趟好。

母后

太后笑道:妹妹們都在跟前,瞧皇帝急得什麼似的。我知道皇帝捨不得辟邪走,怕沒有人陪你下棋玩樂,我還不知道麼?你和景儀不是玩得好好的,不過一兩個月,有什麼打緊?

皇帝對辟邪道:母后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你還不謝恩。

辟邪跪下叩頭,聽太后道:只你一個出去,哀家也不放心,你的師弟康健在這裡當(dāng)差得體,你們一起去也有照應(yīng)。在外面不要惹事,辦完事就趕緊回京。

辟邪領(lǐng)旨退出,回到居養(yǎng)院,直奔驅(qū)惡的屋子。居養(yǎng)院一直是七寶太監(jiān)的住所,人最多時還住了七個徒弟,天天吵吵鬧鬧,人聲鼎沸。現(xiàn)在除了辟邪、驅(qū)惡還有辟邪的徒弟小順子,再無他人,辟邪住西廂房,驅(qū)惡就在東廂,正房還是按七寶太監(jiān)在時的原樣,天天有人打掃。

小順子正從驅(qū)惡屋裡奔出來,手裡拿著藥方子,一把被辟邪抓住,回道:太醫(yī)說了,五師伯的傷不礙事,就是兩條腿斷了,養(yǎng)幾個月,也會好的。

快去抓藥吧。辟邪揮手放開他,自己進屋和太醫(yī)打了聲招呼。驅(qū)惡在牀上聽見了,勉強笑道:辟邪過來,陪我說話,纔不會覺得痛。今天真是走黴運,不過回錯一句話,就斷了腿。

辟邪坐在驅(qū)惡的牀邊,握住他的手,道:師哥,太后打你不是因爲(wèi)你回錯話。

驅(qū)惡笑道:是因爲(wèi)我姓顏?他望著辟邪沉痛的臉色,道:這不怪你,只是師哥的腿以後不中用啦,今後也不能再護著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辟邪點頭,又在驅(qū)惡的耳邊斬釘截鐵地道,現(xiàn)在她打你,將來我會要她加倍償還。

過了兩天,皇帝的旨意下來,辟邪去司禮監(jiān)、內(nèi)務(wù)府領(lǐng)了各部文書、官牒,和康健、小順子收拾行李。吉祥如意特地過來道別,把小合子留在居養(yǎng)院照顧驅(qū)惡。驅(qū)惡在牀上還大聲道:去吧去吧,等你回來,我就好了。

三人等出了宮,才換下太監(jiān)服色。小順子自從進宮之後,就沒出過門,一路上看什麼都新鮮,指手畫腳,大呼小叫。三人上了天刑大道,正想拐到隱環(huán)路的碼頭僱船,小順子卻又大聲道:師傅師傅,你瞧那不是宗人府麼?

康健笑道:沒見過世面的小子,那哪裡是宗人府,宗人府正堂在朱雀門裡,那是宗人府囚牢罷了。

辟邪臉上的表情倒象是被利刃刺了一下,打了個寒噤,對小順子道:那又如何,你能不能安分些。自己卻又忍不住盯著門口的牌匾,宗人府三個大字正在朝陽下煥發(fā)出血紅色的光芒來。

※※※

顏久十二歲,沒事的時候,他就會數(shù)一遍面前的鐵欄。宗人府囚室的鐵欄,從東到西一共十二根,就象自己的年齡,從西到東一共十二根,永遠也不會變,是不是就象自己的生命在十二歲時就會嘎然而止,再也不變了呢?

同胞哥哥顏鑲,正躺在母親的懷裡熟睡,自己正在冷冷清清繼續(xù)數(shù)著這個不變的數(shù)字,十一、十二。一襲紅色的袍角從自己眼角掠過,擡頭可以看到那個清雅修長的身影正指揮獄卒搬了十幾壇酒進來,接著就有人打開了囚房的門鎖象堂會上武戲開打的音樂,嘈雜而清脆。兩個獄卒進來,拉起顏久。

兒子走了。顏久走出囚房時向母親行禮,顏鑲被他們從母親懷裡拖了出來,撞在顏久身上,鄭王妃象發(fā)了瘋似的哭起來。

家裡所有的男孩子都集中在父親的囚房裡,顏久有些失望,他一直想見到的妹妹顏禎並不在這裡,那個美麗的十歲女孩,時時會打開一襲精緻的寒絹手帕,露出一個象她面頰一樣嫣紅的桃子來,這是從我母親院子裡的桃樹上摘的,她笑,跺著腳道,哎呀,這手帕沾了桃毛,不能再用了。手帕輕盈地飛落,顏禎的笑聲一起灑在沾滿露珠的草地上。

就在鐵欄外,一定是適才推推搡搡的時候,從自己袖中落出來的,顏久使勁伸出手去,只差一點點,就能夠到那塊已經(jīng)被人踩髒了的手帕。那角紅袍停在自己面前,一隻白皙均淨(jìng)的手將手帕拾起來,塞到顏久的手裡。

奴婢七寶給顏親王叩頭。紅袍總管七寶太監(jiān)在囚室外跪倒。

七兄,請起,請起。顏王揹著手,從窗口笑著走過來,顏王與匈奴征戰(zhàn)二十多年,面龐曬得黝黑,兩道修眉間盡染戎馬風(fēng)塵之色,只有笑起來時,才變得儒雅親切,頗顯皇室貴胄的本色,幾年不見,七兄仍是容顏如故,想必今後成仙也不是難事,呵呵。

七寶太監(jiān)道:王爺擡舉奴婢了。

顏王笑道:七兄此來,可否帶著最後的旨意?

是,太后的懿旨,十五歲以上男子及王妃、侍妃、郡主均賜自盡,未成年男子罰入宮爲(wèi)奴。

顏王世子顏鎧只有十九歲,卻站出來喝道:讓那妖婦做她的清秋大夢,我們顏家子孫都是皇室貴胄,豈能入宮與她爲(wèi)奴?轉(zhuǎn)身對自己十個兄弟道:不怕死的顏家子孫站到我身後來!

顏王的兒子年紀雖小卻個個泯不畏死,少年臉上都是一臉決斷,齊刷刷站到顏鎧的身後。七寶太監(jiān)唸了聲佛,擡頭一看,卻有一個少年孤零零站在囚室中央,沒有挪步的意思。

你個貪生怕死的小雜種!顏鑲從顏鎧身後躍出就想當(dāng)胸給他一拳。

顏王伸手攔住,走到顏久面前,蹲下握住他的雙肩,柔聲道:阿九,是不是父王寵壞了你,此時沒有勇氣跟父王一起死?

顏久平靜地道:不是,兒子並不怕死。兒子只是知道父王的壯志大業(yè)未酬,如今人人都一死了之,誰替父王完成平定四方,江山一統(tǒng)的偉業(yè)?

顏王笑道:你年紀還小,不知道以你的身份入宮爲(wèi)奴是何等兇險,不等你替父王報仇,恐怕就遭人毒手,何必再去受罪?

兒子年紀雖小,也知道入宮是什麼意思,再大屈辱,兒子也甘承受。

好!顏王不禁大笑,道,阿九,你且記得,現(xiàn)在死是件好事,如果你一旦選擇活下去,就要努力掙扎,不要辜負老天給你這次重生的機會。

是。

顏王牽著他的手,將他領(lǐng)到七寶太監(jiān)的面前,道:七兄,這是我最喜歡的孩子,現(xiàn)在就交給你了。

七寶太監(jiān)仔細打量這個心智遠遠超越年齡的十二歲少年,道:奴婢領(lǐng)會得。

顏久跪下,向七寶太監(jiān)叩頭,師傅,今後徒弟的性命就交給師傅。

七寶太監(jiān)點頭,向顏王道:王爺還記得多年前,有人向王爺進言要早日收買奴婢一事麼?

顏王笑道:難得你還記得。

不錯,當(dāng)時王爺言道:聞琴絃而知雅意,聽他的琴聲就知道七寶太監(jiān)不是俗物,何必用這些陰謀的伎倆玷污了他。奴婢雖然與王爺從未深交,聞得此言卻足感王爺相知的盛情,奴婢雖然在王爺生前沒有替王爺辦過什麼事,如今卻可向王爺保證,只要七寶一息尚存,定然會護得這個孩子周全。

顏王顫聲道:七兄也是我的知己,這裡還有個大秘密,希望七兄替我保全。

是。

顏王在七寶太監(jiān)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一向鎮(zhèn)定自若的七寶太監(jiān)臉色大變,渾身顫抖,手足冰冷。

顏王卻笑道:七兄,你我神交已久,你琴簫雙絕,此時何不奏上一曲,以壯我父子行色?

七寶太監(jiān)朗聲一笑,從懷中取出一管細小的洞簫,道:此簫乃王爺所賜,此時用它爲(wèi)王爺送行,正是助興。回首對遠遠迴避的獄卒道:酒來!

不用酒!顏王伸手抽出七寶太監(jiān)腰中佩劍,對自己十個兒子道,爾等願意死在太后的毒鳩之下,還是願意死在父王的劍下?

顏鎧笑道:自然寧願讓父王刺死。

好!顏王擎劍大笑。

七寶太監(jiān)會心一笑,簫聲疾奏,猶如沙場雷鳴,催人肝腸。

顏王對準顏鎧心窩,就是一劍,顏鎧一聲不吭,倒斃囚籠,全身還在抽搐。顏久倒抽一口冷氣,閉眼不忍再看,卻聽見顏王大聲喝道:阿九,睜眼看著你的兄弟,從此之後,你心裡再無可懼之物,再無不忍做的決斷。

顏久緊握雙拳,瞪大眼睛,只見滿眼紅光,兄弟們的胸前華麗的袞袍,就象嫌不夠鮮豔似的,綻開了朵朵鮮紅的牡丹,顏鈺、顏鈴、顏鉸、顏銳、顏鍔、顏鍾、顏鍛、顏鍥,隨之是冰冷的牆,冰冷的地面也隨之紅花怒放。

顏鑲在顏王劍下,突然對他大叫道:小九,爲(wèi)我報仇啊!

報仇,報仇!顏久咬牙喃聲道,我要她十倍償還,十倍償還!

顏王望著一地屍骸,慢慢轉(zhuǎn)身對著顏久柔聲笑道:好孩子。血紅長劍向自己頸中刎去。簫聲拖了個悠遠的尾音,漸漸息止。顏久盯著自己手背上父親的鮮血,靜靜對七寶太監(jiān)道:師傅,我們走吧。

顏久拉著七寶太監(jiān)的衣袍,穿過幽深的過道,嚴冬的寒風(fēng)刺得他渾身一縮。七寶太監(jiān)將他抱上馬鞍,用自己的鬥蓬遮著他纖小的軀體,慢慢放開繮繩,沿天刑大道向清和宮行去。

眼看就要過年了,天氣雖然寒冷,街上仍是行人如織,商販的叫囂,菜肉的氣息充盈著整個喜氣洋洋的都城,顏久只覺自己的魂魄正遊離在城市上空寒冷的空氣裡,冷眼打量著未來,那個即將來臨的新年不知道對自己意味著什麼。

七寶太監(jiān)突然勒住了馬,一聲少年的吼叫才刺入顏久的耳裡。

誰敢拉了我的妹妹去?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發(fā)了瘋似的緊緊摟著兩個更加年幼的孩子,幾個大人揮著棍棒往少年身上亂打。

你們白吃我們樓裡的東西,還不出錢來,自然要拉你妹妹去賣。

我也在樓裡做工,你們不給工錢就算了,還要賣我的妹妹,哪有這種事?

七寶太監(jiān)微微一笑,在馬上道:住手。

衆(zhòng)人見是個中年高貴的宦官,立時不敢再打,酒樓的掌櫃從裡面跑出來道:哎呀,原來是七寶公公,少見少見,您老怎麼得閒往這裡來?

七寶太監(jiān)笑道:我就說你張掌櫃越發(fā)地不長進,怎麼當(dāng)街欺負小孩子。

冤枉!這個孩子叫阿大,前一陣子來做工,我們見他手腳勤快就好意收留他,想不到他竟然偷了樓裡的東西養(yǎng)活那兩個小崽子,說著恨恨對那三個少年舉手作勢要打,您老想我們也不能總作虧本生意,對不對?

老爺,那阿大奔過來抱住七寶的腿,道,老爺救我們兄弟三個,我給您做牛做馬。

七寶太監(jiān)看著他濃眉大眼,虎虎有生,笑道:救你們兄弟原是不妨,要你弟弟過的富足,讓你妹妹嫁個好人家都不難,不過我是宮裡的公公,你也願意跟我去嗎?

阿大道:願意願意,如今我的兄弟妹妹就要餓死了,我不過進宮做太監(jiān),卻救了他們的性命。

七寶太監(jiān)點頭道:好,你可別後悔。張掌櫃,這個孩子跟我走,那兩個先在你這裡安置,今天就有人來領(lǐng)他們,你給他們吃飽飯,換身衣服,反正不會虧待你。

阿大喜笑顏開,擡頭正好看見一張少年悽麗的面孔從七寶太監(jiān)的鬥蓬裡透出來,向他望了一眼。

七寶太監(jiān)領(lǐng)著兩個少年進宮,回到居養(yǎng)院屏退其他弟子,對兩個年紀彷彿的少年道:這裡就是大內(nèi)了,你們有什麼自己的東西都拿出來,被人看到就是大罪。

顏久在囚室關(guān)了一個多月,哪裡還有什麼違禁的事物,阿大更是一無所有。

七寶太監(jiān)道:阿大,如今你想後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你的兄弟姐妹都在我的手上,想要他們登天,想要他們下地獄都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想要他們有好日子過,就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

阿大打了個寒噤,道:您說,只要我的弟妹過的好,要我現(xiàn)在去死也可以。

七寶太監(jiān)笑道:誰要你去死?他指了指一邊的顏久,你今後就把他當(dāng)作你的親兄弟,照顧他,保護他,爲(wèi)他去死,你可願意?

阿大對著顏久看看,笑道:兄弟,以後就跟著我。

顏久朝他白了一眼,沒有說話,七寶太監(jiān)望著他們兩個不住微笑,接著道:還有。

還有?阿大有點不耐煩。

從今往後,你就姓顏。

顏久凜然一顫,盯著七寶太監(jiān)微笑和藹的臉色,七寶太監(jiān)接著對阿大道:別人若問起你的出身,你就說自己姓顏,在家行九。

阿大不屑道:我爲(wèi)什麼要更名改姓?

七寶太監(jiān)笑道:你改了名字,就是救了你的親人,否則,就算是他們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殺他們?nèi)摇?

七寶太監(jiān)的笑意冷酷無情,刺得阿大渾身顫抖,是,我知道了。

這就好,七寶太監(jiān)點點頭,又對顏久道,拿出來。

什麼?

你懷裡的東西。

顏久慢慢從懷裡摸出一方手帕,七寶太監(jiān)接過來問道:讓你拿出來,爲(wèi)什麼不聽我的話?說著揭開暖爐上的蓋子,一把投了進去。

纖細的寒絹冒出的輕煙也是柔弱裊繞,顏久望著它慢慢燒盡,知道當(dāng)這唯一與顏王王子身份還有些許聯(lián)繫的手帕一旦消失,自己就永遠與從前告別了。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七寶太監(jiān)尖刻地問道,死了老子娘了麼?

顏久的眼中才剛怒氣一盛,七寶太監(jiān)已經(jīng)一掌豁在他的臉上,笑!

顏久被他打得退了幾步,捂著臉將口中的鮮血嚥下肚去,走回來,向著七寶太監(jiān)璀然綻開笑顏,道:是,師傅。

七寶太監(jiān)將他摟在懷裡柔聲道:這纔是好孩子。阿大,以後你在宮裡就叫驅(qū)惡,你呢,他望著顏久笑臉上冰冷的眼睛,就是辟邪了。說著不由得意起來,吉祥、如意、招福、進寶、驅(qū)惡、辟邪,等到再收一個徒弟,我就是名副其實的七寶太監(jiān)了。

※※※

辟邪領(lǐng)著康健和小順子在碼頭覓船,就聽見遠遠有人高聲叫道:六爺、七爺,請留步。

康健道:這不是侍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姜放麼?

辟邪道:你們在這裡等我。自己迎上前去拱手道:大統(tǒng)領(lǐng),這是有什麼急事?

姜放笑道:除了聖命,還有什麼急事?今天一早皇上就問起你走了沒有,想著有東西沒有交給你,命我出宮趕過來。一邊從背後解下一個黃緞的細長包裹。

辟邪跪下雙手接過,打開一看,原來是柄樸素的長劍,聽姜放道:皇上讓你用此劍防身,一路小心。

辟邪抽出長劍,寒光悅目,劍身上鏨著兩個字靖仁這原是皇帝少年時的名字,登基時卻稱仁者,聖賢之道。寡人何德何能,敢擅專仁字,因而改名靖礽,這想來便是他從小的佩劍。辟邪笑道:皇恩浩蕩,無以相報,請大統(tǒng)領(lǐng)回去向皇上回稟,就說辟邪自當(dāng)仔細辦差,不負聖恩。

姜放突然低聲道:船我已經(jīng)備好,主子爺就坐那隻現(xiàn)在張著白帆的船,一路小心。

我知道了,京裡的事就拜託你了,有事速速急報我知。

是,姜放面有憂色,道,主子爺?shù)纳碜右惨?dāng)心,雷奇峰的劍氣厲害,已經(jīng)傷到肺部,不是鬧著玩的。

辟邪點頭一笑,不礙事,這次出去,又不會耍刀弄槍,我自會小心調(diào)養(yǎng)。

好,姜放大聲道,就此別過,各位,一路順風(fēng)。

那隻白帆船正行來靠岸,辟邪撩起袍角,負劍上船,後面的康健和小順子兩人有說有笑,拿著行李跟上船來。艄公竹竿一點,輕舟向江中蕩去,前面一座飛橋橫架南北,正是定環(huán)路上的撫疆大橋,橋上車流行人穿梭,橋下萬帆齊過。衆(zhòng)人擡頭望著滿是青苔的橋底巨石,康健和小順子不禁嘖嘖稱奇,康健道:以前也走過這座橋,想不到在橋下看更加壯觀。艄公在船尾微微一笑,大聲道:各位爺小心,前面到了望龍門,就要落帆了。

四個船工忙的不亦樂乎,槳櫓起搖,輕輕巧巧從望龍門下穿過,一下子眼前開闊,大江平靜東流,朝陽耀目,江面上金蛇亂舞,船工升起兩座大帆,西風(fēng)下順流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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