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能做朋友嗎

微風拂過河畔，長刀劃過水跡。

池塘邊的欄桿上趴著兩個人。

準確的說是，兩個男人。

一人明黃色袍子，慵懶的把腿搭在長廊座上，手中玩弄著黃金酒杯，眼底的幽藍色此刻在波光的照射下有點嚇人。

一人拿著一把大刀緩緩劃過水面，不帶一絲感情，細碎的長發這在眼前，看不清楚容貌。

“天涯，很快你就不是自由身了。”

東方天涯用手撥弄著水：“這話怎么說的。”

浩軒聳聳肩膀失笑道：“你覺得飛羽會讓你成親之后去找別的女人嗎？”

“她，我以前也沒有去找別的女人啊。”

浩軒無所謂道：“我是替你著急而已，你是皇上啊，怎么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人，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你還有一片樹林……”

東方天涯抬起手，手中夾著一枚針：“果然是這樣。”

浩軒看也不看一眼道：“針上有毒，你去玩水，沾染上了毒，自然就會中毒了，可是啊，這家伙沒有查清楚你的底細。”

“是啊，我從小吃毒，還有什么毒能奈何的了我。”

一聲女聲打斷了他們的話：“這話什么意思。”

東方天涯眉頭一皺：“陵平竟然派個女人來，太瞧不起我們了吧。”

浩軒一把刀從水中抽出：“我的刀在這里泡了很久，毒性應該夠了。”

清水拍拍腦袋：“陵平，什么陵平，我不知道。”

東方天涯依然安之若素的坐著：“你不是陵平派來的？”

“我跟陵平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放心好了。”清水特地把聲音給放粗，和小時候很像。自認為是沒人能認出來是現在的飛羽的聲音。

浩軒的刀碰到地上的時候劃出一道火花：“這里乃是宮中禁地，你難道不知道？”

“我也不是宮里的人。”清水笑道。說實話，還真的笑不出來呢，這張臉，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出。

東方天涯攔住浩軒要揮刀的動作：“你知道我是誰嗎？”隔著黑暗，他看不到來人的容貌和身形。

清水保持著笑容，盡管他看不見。“你是東方天涯。”

東方天涯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反而道：“不是宮里人私闖禁宮知道是什么罪名嗎？”

“知道，就地正法。”

“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闖。”

“非闖不可。”

“理由？”

理由，理由是什么？“因為，我要見東方天涯。”

東方天涯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這個聲音是……這個聲音好熟悉，好熟悉，因為要聽她多說幾句話，好確定那個熟悉的聲音，就算過了五年，那聲王爺依然在耳畔。

[王爺，吃午飯了]

[王爺，喝茶了]

[王爺，三更天了該休息了]

[王爺，我要殺了上官雪]

東方天涯一下子愣住了神，陷在回憶里苦苦徘徊。

浩軒見狀道：“皇上的名字豈是你能直呼的，而且，為何非要見皇上不可，還說你不是刺客？”

清水佯裝驚訝道：“原來他已經是皇上了，我走的時候，他還不是皇上……我不是刺客，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他，是他，一直在傷害我……”

“來者何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相視？”浩軒急了。

清水慢吞吞的說話：“我怕嚇著你，你一定不愿意見到我。”

“你說清楚，什么叫你走的時候他還不是皇上？”浩軒一般這樣問的時候，代表他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他只是在試探你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個人，那么，浩軒，你看出來我是誰了嗎？

清水從暗處走過來，一襲紅色的衣裙把清水的身材顯得完美。

為了混淆視線才穿了紅色的衣服，身材不管怎么都改變不了，打的就是視覺戰，清水本來是只穿藍色衣服的，那抹藍色似乎就在人們心里扎根扎底了，只要看到藍色，就會想起來飛羽，可是，如果是紅色呢，你還能想起來是我嗎，因為你們習慣了我的藍色，就不會想到紅色的我。

清水一邊走一邊道：“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五年前曾經有一個可憐的人，被靜瑞王帶回來，住在王府，三個月后，為了保全王府名聲，下令誅殺，毫無余地，就地正法。”

等清水走到月光下，東方天涯和浩軒的身子都為之一振。

“王爺，你還記得我嗎？”

清水的那張臉，戴上了人皮面具，還是五年前的丑女孩清水，如今十四了，那幅人皮面具還是那么丑，這是相較于清水現在的容貌而言，放在人堆里，頂多是一大眾臉。

東方天涯轉過臉不看她，好多話卡在喉嚨里干澀，就是說不出來。

浩軒打破僵局：“葉清水。”

“浩軒侍衛還記著我呢，都五年了，我還以為，浩軒侍衛貴人多忘事，早就不記得那個只出現了三個月就匆匆消失的葉清水了。”

“我還以為你死了。”

“那可是讓你失望了，我活的好好的，我在青山派拜師學藝，武功超群，我現在不怕你們了，就算是你們手里拿著圣旨來追殺我，我也不怕了，我再也不用做惡夢，夢到浩軒侍衛你的刀就從床上滾下來，每天戰戰兢兢擔驚受怕你會來殺我……”

“別這么說，皇命難為。”浩軒打斷了清水繼續說下去，那些話，太傷人。

清水不怒反笑：“皇命難為？因為這四個字，你就想斷送我一條命嗎？你想的太簡單了，本來，我的命是東方天涯救回來的，我為他做什么都行，可是讓我為我沒做過的事情負責，我做不到，當初是多么明顯的陷害，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上官雪身上的傷口沒練過十年八年的刀功根本就砍不出來嗎，我那年才九歲，手無縛雞之力的我，你們不過是想把我推出去，給上官老丞相一個交代，對不起，我沒辦法原諒。”

第一次，第一次用葉清水的身份在東方天涯和浩軒面前說出五年前的事情，葉昊天的功力，的確是她練多少年都望塵莫及的，上官澈是文人看不出來就算了，浩軒是專業用刀的，就不信他也看不出來。

浩軒道：“皇上，您和葉清水說吧，臣告退。”

浩軒嘴巴不行，所以他一般不說話，既說不過飛羽，更說不過清水。

浩軒逃了，只剩下他主子東方天涯，他的手還在顫抖，也許，他寧愿相信這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東方天涯雙眼無神不知道在看著什么東西，他的眼底幽藍而冰冷。

清水從容不迫的坐在天涯身邊。

“你好。”這是清水唯一能說出來的話，更完蛋的是，清水把手伸出去了。

天涯轉過頭，眼睛直視清水，清水連忙扭過頭去，容貌能改變，眼神不能變，他那樣聰明的人，怎么能分不出飛羽和清水的眼神，那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啊。

天涯抓住清水的手，握住了。“真的。”

“呃……你放心，不會是假的，葉清水回來了。”

“上官澈會殺了你，還有很多人，要殺了你……”東方天涯變了，以前的他，說不出這種話來的。

“很多人，包括你嗎？你……還要殺了我嗎？”這話連清水自己都想笑，就算是想，他也不會說出來，因為現在的天涯在她手里，她自認為東方天涯的武功還不及她。

清水怔怔的望著天涯，卻突然手上一緊。

東方天涯，你還是這么做了嗎？

天涯右手扣著清水的脈門；“你終究還是回來了，我還是要殺了你。”

“為什么？”清水想哭，葉清水，為什么你就得不到東方天涯的愛呢，什么時候都是，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因為……”因為什么？我為什么要殺了她……

東方天涯眉頭緊鎖，放開了清水的手。

清水卻鎖住了天涯的喉嚨：“因為，葉清水又丑又笨，對你又沒有利用價值，所以，你從來沒愛過我，沒有喜歡過我。”

清水的眼淚落下來，落在紅色的裙子上，好像鮮血濕透了衣衫，清水卻只能止不住的哭泣。

“為什么要哭，別哭了，喜歡這回事，不是說了，就能喜歡上的。”

“那飛羽呢？”清水問。“飛羽說她喜歡你，你就能去碧霄宮接她，你就要冊封她，是這樣嗎？”

“不全是，你和飛羽……”天涯的語氣柔和起來。

清水手上的力道變大：“我和飛羽，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可是一旦你娶了她，我們就再也不是了。”

天涯一臉痛苦的表情：“放……放開……”

“你剛才能殺了我，為什么不動手。”

“我不想……你還和以前一樣，因為我，得罪人，要殺人，拋棄你的朋友，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你太自作多情了，東方天涯。”清水還是松開了他的脖子。“我下不去手……”

東方天涯拍著胸口順氣：“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王爺。”

“王爺。”我讓你聽到了。

“能做朋友嗎，葉清水和東方天涯。”

“不能，清水和天涯，不是相愛，就是仇敵，我沒辦法，和你做朋友。”

“葉清水能存在多少時間，一天，兩天，還是一年兩年，還是，你要這么一輩子不疼不癢的呆在我身邊，回來了，就別想走了。”天涯魅惑的聲音勾，引著清水。

回來了，就別走了，多好的理由，回來了，就別走了……

“清水，會在你想要她出現的時候出現，在你想要她離開的時候離開，就算，你永遠都不想要她回來，她也會暗暗的躲著，不再出現在你的面前，這樣，夠了嗎？”

“我想要你一輩子都留下來，不走，這樣行嗎……”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