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本座,你好大的口氣!”
那向陽子似乎被觸怒,聲如炸雷,忽地抬肢前探,隔空打出一記金焰靈掌。
他本體并沒有人軀輪廓,僅僅是一根裹滿巖漿的熊掌,此掌被困在高臺,掙躥不出,但他法力卻能自由外散,可以籠罩瓶界的角角落落。
若非如此,那步峰老怪與嘯佳也不會被火鏈輕易擊中,驟一遁入瓶界,就被攝到了高臺下面。
“去死罷!”
那向陽子彰顯狂野之態,他所施的金焰掌神通也是剛猛路數,從臺面俯沖而下,直落步峰老怪頭頂。
就仿佛是巨熊踩踏,非要把獵物砸個粉碎。
步峰老怪卻安然不動,不過是翻了一下手掌,取來身外的藍色水綾,朝上一抖,瞬結一層碧波靈圈。
‘轟’的一聲。
金焰掌劈頭砸來,卻受靈圈所阻,急停于半空,但它余威極盛,壓著靈圈,‘咔咔’爆響,掌心處另有火焰冒起,一下附燃圈外。
片刻之間,靈圈的亮度就衰弱了三分。
步峰老怪感應到熾熱火浪正在入侵,心知水綾法寶克制不住對方這一式掌法,他眼睛一瞇,忽地昂首,朝天冷喝:“看我九轉蠻功,蕩天怒吼……”
腹中蓄積一道蠻力,張口吐出一團嘯音。
其聲粗野雄渾,勢若雷霆,音波如同颶風驟起,以他身軀為中心,朝外橫卷。
這一瞬間,整座瓶界的空間顫顫晃晃,扭扭曲曲,似乎要被擠壓成碎片一般。
懸在頭頂的金焰掌被音波一沖,立時崩潰,甚至不算灰飛煙滅,而是徹底崩為虛無,一點痕跡也未留存。
那向陽子措不及防,被這吼聲一震,熊掌下意識往臺面的泉漿里縮了縮。
他常年困于高臺,修為雖然走到朝元期,其實卻沒甚么斗法經驗,自從他開啟靈智到如今,見過的修士不足二十人,全是誤入此間的嘍啰,擋不住他三招兩式。
像步峰老怪這種久經血火歷練的殺伐強者,他是第一次碰到。
吼聲綿延不絕,持續一盞茶功夫,仍未罷止,那步峰老怪見他不反擊,忽然增幅神通:“天蠻長吟,聚嘯神針!”
呼!
音波本在瓶界當中四散,忽然匯聚為兩條螺旋氣浪,滾滾急轉,越轉越細,力道越聚越密,直至凝成兩根發絲狀的光針,流矢般射飛出去。
猿族有《三頭六臂》這些真術,蠻族自然也有古老傳承的秘法,論及威力,首推《九轉蠻功》,每煉成一轉都能參悟一式神通,步峰老怪所使是第二轉的‘天蠻神針’。
這一式打擊范圍廣,攻速又快,適合目前的局勢。
神針一出,兵分兩路。
第一針沖去高臺,料想可以傷到向陽子,誰知遁行到向陽子丈許開外,臺下的月蓬五祖雕像陡然閃光,幻出一顆橢圓狀的頑石靈影,神針觸石即碎,寸功未立。
“哼!雕蟲小技,也敢拿出來賣弄!”向陽子一副嘲諷語氣,但動作卻變的謹慎起來,步峰老怪施展的神針看去威力不俗,如果沒有困鎮他的月醒陣阻攔,他未必能擋住。
那步峰老怪見他毫發無損,顯得極其意外,此時他才漸有明悟,這頭太炎血靈像是被鎮壓在這里,那高臺猶如銅墻鐵壁,易守難攻,但越是如此,他越覺欣喜,倘若太炎血靈無法破臺而出,那他大可召集援兵,擒拿此靈則十拿九穩。
又一扭頭,盯住了數十里外的蜂巢。
他以‘天蠻神針’發起攻勢,絕非針對向陽子一人,蜂巢潛入此間已被他察覺,但是受限于向陽子的糾纏,讓他無暇分心,便以音波先行試探。
他隨心所欲的一擊,直接把蜂巢打落半空,跌入巖漿,照此來看,蜂巢應該弱于向陽子,但也不排除蜂巢是故意示弱。
他神念掃視過去,穿不透蜂巢所化紫霧,窺視不了這生靈的修為深淺,心里仍舊保留著警惕。
不過警惕歸警惕,他的首要目標仍舊是向陽子。
“嘯佳,傳信給母巢!”步峰老怪秘密下令:“讓留守的蠻修長老盡數出山,立刻趕赴東萊島!”
在步峰老怪面前,嘯佳始終赤膽忠心,請示說:“老爺,要不要讓七蠻山通知凌霄宮與小乘寺?”
“不用!”步峰老怪殺機騰騰:“《煉荒祭典》原本就不是霄族的祖物,他們能搭建煉荒池,吾族同樣可以,若不是因為太炎血難覓,當年吾族也用不著使用海族的封真祭壇來開啟東涯祭!等吾族擒拿這頭太炎血靈,不止能對付長耳猿,包括霄族與金族也難逃祭殺!”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之輩,其族尚未在封真遺地站穩腳跟呢,竟然想把地頭蛇給一股腦全部誅滅。
但話說回來,如果袁河今天阻攔不了他,那么他的壯志野望,極有可能會實現。
嘯佳聽了,只覺脊背發寒,卻是不敢提出絲毫異議。
他先按照吩咐把消息傳回母巢,爾后望了蜂巢一眼:“老爺,那東西是什么根腳,它到底是人還是妖?屬下每每探測它,體內真血便不可抑止的顫栗,它像是天生克我!”
“哦?是它本體克你,還是它攜了什么寶物?”
“屬下甄別不出來,它氣息全部屏蔽,屬下只是本能的畏懼它!”
“那它應該是妖畜了!”步峰老怪如是判斷:“東萊島挨著孤月境,慣有強妖出沒,它可能是某種蟲類根腳,但肯定沒有進階真靈,法力頂天與朝元圓滿相當,否則它不會坐山觀虎斗!”
“老爺所言有理!”嘯佳暫時也是這么分析,不管蜂巢是誰,總之它與向陽子肯定不是一伙的。
截至目前為止,蜂巢只在冷眼旁觀,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很容易讓人猜出她的念頭。
她偷偷摸摸潛入進來,想必是為了讓鷸蚌相爭,她好坐收漁利。
那向陽子剛剛與步峰老怪過了一招,見此人是個硬茬子,他不再莽撞出手,決定以守為攻。
他轉望蜂巢,冷聲問了一句:“你本體是個什么東西?竟然讓本座都看不穿虛實!”
蜂巢不言不語,宛如一件死物。
向陽子頓顯暴躁,哼道:“如果你是這兩人的幫手,大可一塊圍攻,本座在這鳥地方呆的煩悶,正好拿你們找找樂子!”
他一點不擔心蜂巢與步峰老怪聯手,反而迫切希望他們一起攻打高臺,若是能打碎,他就不用再苦苦尋覓五祖真血了。
此時蜂巢已經重回半空,剛才的天蠻神針并沒有傷到她,針速雖快,卻趕不上她的瞬移速度,但步峰老怪的‘蕩天音波’無孔不入,籠罩整座瓶界,她巢靈難以持久抵御,便躲進了巖漿里,這些漿水能削弱音波威力。
袁河身處巢霧內,未受音波絲毫影響:“巢娘娘,你無礙罷?”
“沒有事!”蜂巢察覺到步峰老怪手段高明,她眼下有一個克敵制勝的法子,但是不穩妥,風險性極高,她做不了主,必須讓袁河拿主意。
她先問袁河:“你看到剛才的頑石相了嗎?”
袁河瞧的很清楚,但是甄別不了來歷:“你提到了月醒陣,莫非頑石是此陣釋放的神通?”
蜂巢回說:“不止是神通這么簡單,當年在無向冢,那個潮汐小妖陸道恩讓你尋找無紀浩土,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怎么會忘!”袁河覺得不可思議:“頑石是由浩土凝結而成?”
“不是!月蓬五祖擺下的月醒陣,曾經攝煉了一絲浩土的功德之力,從而顯化了浩土之相!”蜂巢知道他迷惑難解,便從月醒陣來歷對他講起:
“在洪荒以及更古老的無紀歲月,《月醒道章》是天地最強真法,只有此法才能驅使圓月功德至寶,但洪荒劫持續了十二量,我誕生于末量劫期,始祖們誕生于中量劫期,前量劫期爆發的劫數無法追朔,因此有關《月醒道章》與功德至寶的隱秘,很大一部分都是傳說!”
先天始巢竟然也只是道聽途說,那塵封的無紀歲月到底有多久啊。
袁河無言以對。
蜂巢繼續講述:“在洪荒前量劫期,三教先師不知出于什么緣故,隱遁了功德至寶,他們授下的《月醒道章》也是殘篇,妖族僅僅得了《禮醒道章》與《樂醒道章》,‘禮醒’歸在海族,主持祭祀,‘樂醒’歸在猿族,吟地頌天,俱要教化萬靈。”
袁河一聽,奇道:“猿族祖庭是五樂山,這樂字是樂醒的意思嗎?”
蜂巢怔了一下:“自然是!耳猿族的始祖位列三教先師,他是天地間第一位啟音傳樂的至圣,先天功德與人族并駕齊驅,這是天賜給你福祿深厚的根腳,你以為是什么?”
在這之前,袁河一直以為‘五樂山’是猿族求得逍遙自在,希翼普天同樂,于是才取名‘樂山’,想不到竟然與他的靈耳有關。
他忍不住問:“吾族那位先師……”
“先師之事稍后再說!”蜂巢重回到《月醒道章》的話題上,這與戰局有關:“海族不僅出了一位啟禮至圣,傳說在無紀歲月還有大圣賢,她們的功德就連人族也比不上,無紀浩土就是至圣所留,可惜她們追朔不了準確來歷,見土中有功德之力殘留,便世代供奉在月潮山!
偏生也巧,那月蓬五祖在海上游歷,尋獲了月蓬仙山,山上竟然也有無紀浩土,和海族祖傳的功德土一模一樣,三海娘娘得到這個消息,自然要追回,但月蓬五祖是散士,根腳又低劣,全是半妖出身,他們便提了一個條件,讓三海娘娘拿《禮醒道章》交換,三海娘娘不依,僅僅傳了一套月醒陣,正是有了這套法陣,他們才有資格把‘蓬山’冠上一個‘月’字!”
加上一個‘月’,就是正統的三教嫡傳,從那以后,‘蓬山五仙’才被稱呼為‘月蓬五祖’。